紫电和白刃的对峙。就在眨眼之间。那一瞬间,彷彿永远都被浓缩了。
喉咙焦躁地乾枯,身体的所有肌肉都充满了紧张感。儘管如此,我的眼睛依然注视着眼前这位英雄。
赫尔特·斯坦利。正如升上天的太阳,我一直神往的英雄传奇。那个堂堂的身姿,现作为我的敌人拿着剑。丝毫不掩饰那凶暴的意志。
非常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对我来说,这里是至上,这里就是尽头。
像是要消除紧张似的,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把宝剑架在右肩上方。不可思议的是,没有犹豫。宝剑说,为了使出此刻该使出的浑身解数,这是最好的。
内心深处,什么小伎俩和假动作都已不见。我很理解我所憧憬的英雄,并不是用某种预谋或圈套就能杀死的那种人。我也不记得,自己对那种程度的东西有多渴望。
所以,只有使出浑身解数。现在所希望的只有这些。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与此相对,赫尔特摆出白剑置于腰间的架势。是和那一夜相同的架势。过去无法触及,无法超越的利刃,就在那里。
黄金的独眼,处处都蕴藏着炯热的狂暴。那里没有掺杂任何过去应该有的酌情,或困惑。只有纯然的意志。
把发麻的小指缠在剑柄上,眯起眼睛。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咬了一口。我和赫尔特,都站在原地不动。彷彿在为这段时光的结束而惋惜。
不知从何时起,周围的声音和时间全都消失了。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吞咽。只有眼睛捕捉的敌人。
彼此已经无话可说了。也没有小动作。只是等待着该到来的那一瞬间。
啊,为了得到这一瞬间,经历了太过于漫长的旅程了。太漫长啦,那段无数次屈膝的日子。那条路,我是儘管怀着屈辱和放弃的心情,还满怀憧憬地前进着。
身体像绷紧的弦一样,拉得紧紧的。宝剑的尖峰在空中摇摆。啊,是啊。无论到哪里,都不敢说出口的漫长旅途。
——它的尽头,就在这里。
无声的声音响起。我和赫尔特,彼此心中的某种东西互相咬在了一起,驱动着两人的腿。之前一直停在那里的一刻,现在终于动起来了。
彷彿配合默契一般,这两个动作毫无疑问同时发出。谁都不会先发,也不会慢到。
宝剑的剑尖发出嘶鸣,白剑连声音都要劈成两截,在空中飞驰。昏暗中,只有两条线闪出了光。
毫无疑问,这对我来说是至高无上的,确信这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的一招。是踏过迄今为止一切的叠加。
儘管如此,为了先咬破敌人的心脏而发出暴威的,是兇悍的白刃。他那无底的才华像在咆哮似的,燃烧着那只独眼。
那一挥就像暴风。从我的左腋到心脏,再到脖子,一闪而过。周围的天空轻易地被两截,直接向刀刃开道。无论到哪里都是纯粹的,只为了捏碎敌人的性命。
无法逃脱的死亡,正在逼近。那是无法阻止,也无法避免的明确死亡。
啊,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赫尔特·斯坦利的一击,会轻易不及我吗?这么糟糕的设想,不可能有。发出的声音几乎要咬碎臼齿。
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改变轨道,挥下宝剑。弯着肩膀,把手臂当成物品一样强行对待,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要让手够到英雄的刀刃上。快一点,再快一点啊。
赫尔特的利刃毫无疑问会剜去我的内心,咬破我的心脏。这本身是无法抵挡的。我若想够到英雄刀刃,那是没办法的代价。这样的话,承接下来好了。什么嘛,已经做过一次了。
强行将踩在地上的脚伸了一步,驱动它。在让人觉得非常狭窄的空间里。用刚才给你看过一次的那个。但这次并不是为了防身,只是为了杀敌的一步。
这就像自己踏入死神手中一样。赫尔特的白刃已经咬住了我的肉,血溅全身。
可即便如此,这条轨道也确实稍稍偏离了赫尔特的设想。刀刃不是插在腋下,而是插在肩膀上。虽然只是眨眼之间,但要吞噬生命,还需要时间的吧。
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在眼睛深处设想一切,看清一切,画线。然后就那样施展身手。宝剑毫不动摇地理所当然地划过这条轨道。在稍显拘束的时间里,腰部不停地转动,把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宝剑上。
一闪,而过。
将赫尔特·斯坦利这个人,将我所憧憬的人,恍如太阳般英雄杀死的一闪。昏暗中,紫电喷涌而出。宝剑在其身上刻着的「英雄杀手」之铭带着威容熠熠生辉。
我和赫尔特的呻吟声响起。宝剑和白刃互相浴血,代表着主人的意志。彷彿呼吸一般,伴随着轻微的颤抖。
就这样,恍惚的瞬间,结束了。
手中有互相啃食肉的触感,喷出来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骨头断裂的嘎吱声袭遍了全身。彼此都吐着鲜血,重叠着剑影矗立的样子,我们就在那里。
两者都已经没有力量了。既不能动,也不能扭转身体。
这是理所当然的。两把刀刃贯穿了彼此的身体,就这样完全切断了命脉。视线模糊,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只是全身的血液带着洪流发出异常。
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好像还活着。那一定是接近奇蹟的事吧。这样的奇蹟也将在几秒钟内宣告终结。
好像有什么发烫的东西笼罩着脊梁骨。泪水快要从眼角流下来了。
——啊,我亲手杀死了英雄,然后又被英雄亲手杀死了。
感觉,自己的心脏声明显减弱。用最后的力量,张开嘴唇。
「——暂时的离别,赫尔特·斯坦利,我的好敌手」
赫尔特的独眼,稍稍放大了。然后,就像平时一样,说。
「——嗯。可以的话,下次可以做朋友」
只说了这句话。之后什么也没有了。唯有一种奇妙的寂静,一种热量从肉体中被夺走的感觉。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就在那一瞬间,想要放弃已经磨损的意识。
简直就是不协调的音调,重叠在一起打在耳边。
——哎呀,已经不需要那个了吗?
听到,失去活力的心脏发出了强烈的声响。听到的是某个耳熟的声音。总感觉非常不快,令人噁心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声音本身,却完全没有声音的质量。感觉它正在向这边靠近。
——那么现在再一次,收受那个灵魂吧。为了所有的救赎,也为了这世间所有的幸福。
眼睛痉挛着,身体不断吐出的血液冷得惊人。明明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身体却在诉说着,那个靠近的人是明确的威胁。
金色的头髮映入眼帘。曾经熟悉,甚至抱着倾慕的那个身影。但现在,她的表情和以前完全不同。
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而且肉体上插着白刃,就算身体听使唤,也不能轻易动弹。
因此,面对这一明确的威胁,只能睁大眼睛。
「怎么了?你的眼神那么可怕。要是能对我稍微友好一点,我也会很高兴的」
披着青梅,阿琉珥娜样貌的什么,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