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阿尔歇。极尽荣华富贵,被称为大陆文化的中心地。
在地方城市看不到的琳琅商品排列在街上,商人们往来于高层贵族的宅邸忙得不可开交。在配备的游戏场和斗技场上,平民们感受着荣光的一面,享受理所当然的幸福。
略有不同于作为贸易都市伽罗亚玛利亚的热闹,可以说阿尔歇散发着无限繁荣的光芒。
明天比今天繁荣,之后更富有。身处阳光普照之地的贵族百姓对此毫不怀疑。人们不会认为现在自己手头上的东西不知何时就会消失。
但是,无论多么坚如磐石。一定会有失去的时候。力量也好,荣华也罢。连国家也同样。出生的瞬间,就已经注定死去的一天。
王都阿尔歇。用金块堆砌而成的大陆中心地现在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城市。
这里是魔性主宰并支配的土地。人类没有堂堂正正生存的权利。
「嗯……哈哈。死了吗,喂,是吧」
说得不太流畅,语气也很轻鬆。眼前瞪大眼睛,四肢晃蕩的人类种女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发出声音。乍一看甚至像是死了。
但是还很暖和。紧紧贴在一起的魔性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举起手臂,朝女人的脸打去。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一下,两下。端正的鼻子塌了,牙齿飞了出去。
到了第三下,女人终于有了反应。似乎昏过去了。
「救救我……已经……,别再……了! ?」
痛得很厉害吧。说话的节奏感严重扭曲。明确地传达了意识的界限。
儘管如此,魔性还是用双臂抱住她,将她的体温当作自己的东西。不这么做的话,实在太冷了。
他没有听到人的声音。那不过是叫声,硬要说的话,是给事物增添色彩的调味品。
毫无意义。但女人还是一声一声地叫。请求帮助,请求宽恕,请求救命。有时甚至奏响尖叫。
儘管没放在心上,可心里还是有些郁闷。魔性的双手不由地一用力。
霎时,响起了痛快的声音。那个声音暂时温暖了魔性的心,但很快就消逝了。同时魔性叹了口气。
女人不再叫了。那个魔性的背后,传来了声音。毫不掩饰惊讶的声音。
「那些石怪家伙怎么总是做同样的事呢?有这么冷吗,岩石小子,太浪费了」
石怪。被这样称呼的魔性把女尸扔在地上,说着。全身散发着矿物般的光泽,看不出表情和心情。唯一能读出其中感情的大概只有声音了吧。
「……好冷啊。非常,非常。身为魔兽的你是不懂的」
他们是从岩石中诞生的魔族。没有皮肤也没有肉的他们本来就感觉不到酷暑和寒冷。
但不知为何,石怪总是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在阳光之下也无法清除的寒冷。
是灵魂,还是其他完全不同的东西在感受,那个它们也不知道。可即便如此,还是说冷得受不了。
所以它们会把人抱死。那盏生命之灯赋予的热量。活血的温热,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能治癒它们。
拥有猫头,和人类般肢体的魔兽再次叹了口气,说道。
「啊,※狗头人说说而已。不知者不罪,魔人阁下是这么说的」【※注释:コボルト,英文「kobold」。常说的狗头人,在德国传说中也是「地精」的一种,邪恶粗暴,为一般游戏中常出现的低等怪物。】
说着,狗头人将主人摆了出来。什么狗头人石怪的。魔性一类的名字,它们根本就不清楚。
可德里格曼说。你们有种族,有名字,有智慧。只是失去了那个而已。这句话的深意狗头人一众无法理解,可魔人说是那就是了。
况且,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受到更大之魔的影响对它们来说是件好事。无论是在脑浆中匍匐的智慧,还是让身体跃动的力量。由于魔人的影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
「......德里格曼大人也说了,随你的便。那,就随便吧」
石怪淡淡地说着,接着又说了一句。手臂器官指着房间的一角。站在那里的是比刚才那个女人小一圈的女子。
恐怕是女人的女儿吧。脸色铁青,不知是眼泪还是冷汗,弄得满脸都是,母亲遗传下来的端正面孔早已看不见了。
她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吐气,肩膀上下起伏。在石怪的注视下,发出了「啊」的一声。
「还有剩的。那再来一次,又是一样」
石怪说,数量加起来,就足够了。这一次,狗头人惊呆了,摇了摇肩膀,歪了歪那张猫脸。果然魔族和魔兽的感性是不一样的。
所说的「浪费」并不是那个意思,说着,露出狰狞的表情走近那个姑娘。一副怜爱姑娘的样子,狗头人开口道。
「人类啊,要去花上一番心思才好。随便杀了,肉不会好吃的」
说着,狗头人踩碎了姑娘紧握的手指。听到几声悦耳的音色,就知道那只手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姑娘的尖叫。就像在模仿母亲的行为一样,她的哀求和哭声一起被倾吐了出来。狗头人对其另一只手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接着踩扁了脚。每次都能听到女孩的叫声,眼泪和汗水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像这样,如何巧妙地不杀死对方而让对方受到伤害,是最近在狗头人之间流行的乐子。据说最牛的是剥去全身的皮,令人生存。被如此折磨之人的肉,实在是美味。
不知不觉间,狗头人舔了舔舌头。它心中本来就有一种嗜虐之心,再加上一点点的饥饿感,更助长了其暴虐。
这次轮到石怪为它的行为叹息了。对于吃东西这种行为,以及为此而伤害他人的行为,石怪着实很难理解。
这时,石怪忽然想起来了。这么说来,母亲不就是为了保护女儿才捨身的吗。隐约记得她曾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请一定要放过女儿。
那姑娘现在四肢流血,变成了狗头人的囊中之物。最后会被它杀死吧。石怪心想,那就可以了。
反正不是自己杀的,所以遵守了约定。它尚且记得和人类的约定,只能说算是善良的了。而想要去遵守的魔性可就没那么多了。
王都以及周边村落中司空见惯的一幕,正在这里上演。
◇◆◇◆
王都阿尔歇。宝座。
看到这个既不荒芜又保持着豪华绚烂的地方,突然会产生一种错觉,彷彿阿尔歇这片土地还保持着秩序。
但是坐在宝座上的不是王冠,而是魔人德里格曼。而跪拜的不是贵族或军人,而是半人半兽的魔兽威尔格。这里没有人类。
「从周边村落顺利地召集了人马。士兵中好像也有做坏事的家伙……」
威尔格含糊其词,看着德里格曼的表情说道。它无法衡量被称为统制者的主人,究竟有多少宽容。甚至认为,即使是基层,也会对士兵们的行为表现出愤慨。
然而,与威尔格的想像完全相反,德里格曼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怒色。倒不如说很平和。
「不是挺好的吗?多少宽宏一些吧。找乐子就是找乐子。说不上希望如此,某种程度上还是要接受的。而且对人类来说,在现在能够理解自己的立场才是幸福的」
听到这句话,威尔格鬆了一口气。他也渐渐开始了解主人德里格曼的性格。
从很早以前开始,德里格曼就对魔性的本能非常宽容。和那里的魔性之长比起来还好。几乎不去苛责。当然,也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人类作为种族可是很结实的。怎么死都会涌出来。我相信这一点」
对人类说什么「相信」,交出这类语言把戏也只能给主人以苦笑了。威尔格微微弯起马脚说。
「关于那些人类。好像还有想要反抗的人。士兵人数在我们之上」
大概是一万或两万吧。听到威尔格的报告,德里格曼紧握着手,歪着嘴。就像所说的那样,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德里格曼表现出轻视的态度,那份报告并没有让他在意。因为早就清楚人类都喜欢反抗。
而且,在意的事情还有其他几点。
首先是被自己称为大魔的精灵神泽布利利斯的事。确实感受到了那种独一无二的存在。看来还是没有恢複意志。无论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大概还没有摆脱阿尔蒂娅的支配吧。
现在,自己是主人最亲近的存在。曾经被称为大魔的存在,也开始觉醒了。越是这样,就越要儘快恢複意志。
还有一点。德里格曼对此有些担心。
自己的同胞宝石巴·阿加托斯还没有出现。既然自己醒了,她当然也应该醒了,那不足为奇。
想到这里,德里格曼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焦虑。不像啊。本应只是建立秩序的自己却焦躁不安。
好像犯了一次错,心里就很难受似的。大概是觉得这次一定要好好乾吧。
德里格曼自嘲地笑着对威尔格说。
「明白,报告辛苦了。那么,作战的準备就不要懈怠了。人类不需要勇敢和智慧,集中起来处理吧」
威尔格再次向自己的魔人主人跪拜,顺从地点了点头。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敬意的表现。
◇◆◇◆
王都阿尔歇近郊。在死雪纷飞大地上留下脚印的,是她。乍一看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女,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有可疑地方的话,就是死雪期间一个人在外面走动。
谁都讨厌外面魔性猖獗的世界,即使出门也会战战兢兢地放慢脚步。冒着死雪不带同行者,也不带着商队行走的少女,其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即使有无可奈何的事情,通常也会表现得战战兢兢。但她不一样。堂堂正正地走在雪地上,还哼着小曲。
远远地看了一眼王都阿尔歇,张开双手,满脸喜悦地大声说。脚尖轻轻地跳了起来。
「啊!亲爱的王都!我回来了!几百年了,不,也许更久,我居然还能回来啊!」
这句话里充满了满足感和喜悦。与少女的外表相反,她说着有点成熟的语句,几度流露出欢喜。
「一定是因为我平时的表现太好了!厉害的我!真不愧是我啊!世界上最绚丽啦!」
死雪。而且是在魔兽林立的大地上,过度表现感情的她还是太可疑了。然而,她的可疑之处还不止于此。
明明只有一个人,她却像在跟谁说话一样说道。
「……真烦人。我,很讨厌像你这样性格阴郁的女孩子。怎么能有那么阴郁的想法呢」
她的周围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无论是人的姿态,还是魔性的姿态。儘管如此,她还是独自继续说着。
「基本上,如果没有我,你早死了吧。变成这样也是你的错,忍耐一下吧。我也不想用你的身体」
那彷彿戏剧的独白。可以说是独角戏。简直就像是一个人扮演两个人的角色。
少女像是在对谁说着什么似的说道。
「听好了!我是宝石,比谁都闪耀,谁也不能玷污我。你还是老实点吧」
只说了这句话,她再次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目的地只有一个。已经成为魔性支配下的城市,阿尔歇。
为舞台增色的演员们,正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