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黑线划过天际。接着,战斧不顾重力,猛砍人的下巴和头盖骨。潮湿的空气中,腥臭的脑浆四处飞散。
但是,仅仅一次的破碎并没有让战斧停止。它的长柄飞快地旋转着,任由操斧者随心所欲地剜食肉块。血又欢快地溅了起来。
都市菲洛斯训练场。原本充斥士兵们活跃的声音,然后是反对现任统治者拉尔格·安的人骚动踏着土地的那个地方,现在充满了令人吃惊的寂静。
元兇是唯一的钢铁姬。
血溅到铁甲上,只有薇斯塔利努·盖里亚发出声音。钢铁的冷峻色调,让那道声音听起来更加冰冷。
「……太失望了。我的心如钢铁一样冰冷。我讨厌破坏规则的事。怎么能……为了这些人而动呢」
细长的瞳孔从头盔里射出炯炯的光芒。没有人对这句话有反应。周围的纹章教兵们已经动摇到了顶点,仰慕薇斯塔利努的佣兵们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主人非常不高兴。根本不想插嘴。
因此,血淋淋的训练场成了薇斯塔利努的独角戏。
「所以,还是有人想要挥旗相向吧。要是被怯懦逼到了绝境,那倒也未尝不可,但这并不是明智之举」
在薇斯塔利努面前,仍有十几个人拿着枪和剑等武器。这些是刚才被她撕碎下巴和脑浆的部队长所带来的反叛兵。
但是,在薇斯塔利努挑衅的声音面前,没有人想要向前迈进一步。
就在不久前还气势汹汹地大声说话,现在却脸色苍白,指尖颤抖。拿着武器都已很费劲了。
为了他们所相信的正义和智慧,鼓起勇气举起了剑。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但无论何时,让正义和智慧屈服的,都是名为「不合理」的巨墙。如果不能超越这一点,就不可能掌握理想。
薇斯塔利努一挥战斧,斧柄搭在肩膀上。然后悠然地晃动铠甲,伫立在他们面前。
在平时的她看来,这是难以置信的粗野行为。往常钢铁一般的冷静已不复存在。
只因为她的不高兴和焦躁所流露出来的东西。
因为无论如何,薇斯塔利努心中都有愧疚。
——我去菲洛斯的时候,这里就交给你留守了。
这是薇斯塔利努的任务。可现在,自己却违背了这条命令,留在这里。一种愧疚,刺痛了薇斯塔利努的心。儘管知道这是不得已的事,没有办法的事。
因此,才想早点回去。因为指挥官大人说要来迎接的。薇斯塔利努毫不掩饰地举起战斧的尖头。
一个响亮的声音贯穿训练场。
「——住手。绝不允许再流血,绝不」
士兵和佣兵们的目光自然被声音吸引,转向一个点。
很多人都知道那声音是谁的。只要是纹章教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她。
身材矮小却举止堂堂,声音响亮的拉尔格·安走进了训练场。
她的装束并不像平时那样给人轻浮的印象,而是作为纹章教徒的正装——神服。
本来只在仪式上使用的东西,不知道安为什么要穿这套装束。可即便如此,也有让在场所有人瞬间沉默的效果。在安身旁,布鲁达和薇斯塔利努眯起了眼睛。
安平滑地张开嘴唇,开口。不用说举起反旗的士兵了,也是为了安抚现在还在动摇中的士兵们。
「不会就此罢休?你们有理由,我也表示理解」
但请听我说,安继续说。然后问道。那样的方式真的正确吗?
就算思想和语言有多么不同,立刻举起剑刺向对方的怀抱,这就是纹章教徒的方式吗?不是语言和智慧,而是诉诸武力?
不对吧。应该不是那样的。推崇智慧和理性,以登上至高台阶为目标的我们,不可能把一切都付诸暴力。
儘管对立是不可避免的,但至少还是可以交谈的。对吧,安用清澈的声音说。这颜色很好听地迴响在耳朵里,缠绕着大脑。
这正是安的才华所在。无论是动作、语调,还是表情的细节。都能用来使人倾心。在谈判中,最重要的是瞬间动摇对方的心。
既不像路基斯那样令人昂扬,也不像玛蒂娅那样令人着迷。安断定那些都不是她的强项。
可是,让人停下脚步的本事,绝不亚于任何人。安不时发出严肃的声音宣布道。
「——作为菲洛斯的统治者,从现在开始我要去和萨莱尼奥大人会谈。由你们充当先导工作。纹章教的信徒们,不会有异议吧?」
这对安来说是很少见的不容分说的话。然而,也没有人敢当面反抗。
这里的很多人都是虔诚的纹章教徒。以纹章教的教义为盾牌,很难提出异议。而且在武力方面,薇斯塔利努和佣兵们也在虎视眈眈,所以也不可能摇头。
其中一名叛乱士兵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那双眼睛剧烈地摇动着。
「拉尔格大人,我只想问一个问题。这么说,您是打算不惩处我们的同胞吗」
安反射性地抬起眼睛说。眉头微微一颤。
「……嗯,当然。如果和萨莱尼奥大人的会谈一切顺利,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安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果然散发出一种庄严的气氛,这和她平时的举止不同。
不过,与其打扮相辅相成,似乎有令人信服的效果。叛乱兵们点了点头,作为安的先导前行。
看到那样子,安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个景象。并不是亲眼所见,只是听人说过而已。
在过去的伽罗亚玛利亚攻防战中,路基斯用一句话就能让贫民窟的居民们振奋起来,狂热起来,让他们各自拿起武器,奔赴战场。
那时候,他心里装的是什么呢?是兴奋,是陶醉,还是别的什么?
直到现在,安觉得那心情一定和现在的自己一样。
——利用别人为己所用是种愉悦,但心中还是留有一根刺。
不,那个人出乎意料的好。或许更有罪恶感。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笑了。因为比起被称为大恶的人,自己的本性要恶毒得多。
布鲁达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对安耳语道。
「是认真的吗?来这里竟然是和平对话。纹章教的教义就是这样的吗?」
安有点奇怪地笑了。然后小声地说。
「布鲁达小姐,学问和教义——都是我们使用的工具。而不是伺候的对象」
这样一来,人就会为了自己所服务的对象而行动了。对吧,安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