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話 她的話語

恶德之主，大恶路基斯。使用的措辞跟大圣教中的英雄说得一样，异常流畅。这让海因德感到很意外。

确实听说过他口才很好，善于煽动士兵，可对一般将领来说，口才好只是战场上的事。就算是吸引士兵的指挥官，也未必擅长谈判。

不管怎么说，谈判和口才的高超，不仅是才能，也是通过训练磨鍊出来的。这样一来，在军事上拥有才能的强者，就不太可能练就某种堪称弱者武器的口才。

在这一点上，可以说路基斯是一个性质十分奇特的人。即使是同行的芙拉朵，也只是辅佐他的程度，掌握谈话主动权的总是他。

不对，莫非芙拉朵事先準备好了这番话的流程，只在要紧的地方开口吗？撇开海因斯的这种思考，路基斯动着嘴说了不少话。

「一一加莱斯特王国，大魔泽布利利斯手下的魔人依然存在。西方联合罗瓦也被魔人波尔贡侵扰，南方国家伊利萨德也一样。环顾各国，简直就像魔人的庭院一般」

东方就更不用说了，路基斯说罢，独自耸了耸肩，视线直穿魔导将军玛斯提基奥斯。

玛斯提基奥斯那魁梧的身躯轻轻摇晃着，像是在揣度路基斯似的拉直眼角。那双眼睛似乎捕捉到了路基斯想说什么。

「不错。正因为国家遭遇危难，我们才必须完成我们的使命。我们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个」

魔人灾害。这本身不会成为国家联手的要因，是为玛斯提基奥斯言外之意。

不管怎样的国家，体内的某个地方一定会有缺陷。无论是政治，军事还是经济。一定是这样。所有事情都能正常运转的国家，只存在于理想的世界里。这或许是人类本身就有缺陷的证据。

即使带着这些缺陷，国家仍要疯狂地前进。对国家来说，停滞即意味着死亡。

因此，即使这些缺陷和障碍被大魔，魔人所取代，也不能成为各国缔结同盟的理由。对于国家来说，应该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克服，而且相信在任何一个国家，只有自己才能够克服。

特别是在魔术国家波尔瓦特王朝，这种意识非常强烈。他们的根本思想是，自己是被选中的，比不会使用魔术的未开化之人优越得多。

海因德摸了摸嘴，国家本身被大魔蚕食，魔律院应该也没有考虑过与其他国家合作。

不管找到怎样的正确选择，这种特权意识总是会扭曲他们的意识。这就是波尔瓦特的缺陷之一。

「作为国家是这样，但作为民众呢？」

路基斯交叉着自己的手指，且毫不客气地用视线和语言怼上去说。

「为了国家的威信，到底会有几百几千万的民众死去？民众想的不是伟大的国家，而是活在当下。为了得到一点幸福，他们要面对着日复一日的苦难。此时此刻也是。守护他们的当下，将军，是你和我的工作」

路基斯问道，不是吗？玛斯提基奥斯眯起眼睛。并没有语塞，只是盯着这个叫路基斯的人。

片刻间，芙拉朵补充道。

「阁下。众所周知，我们与精灵国家空中庭园加沙利亚，以及这次遭受魔人灾害的——南方国家伊利萨德确定了协作。高阶斗士特蕾萨拉特·卢瓦纳的约定也在这里。我想我们的联盟绝对不是在痴人说梦」

听到这句话，海因德不禁睁大了眼睛。罕见的动摇在他的表情中若隐若现。

说到伊利萨德这个以武为荣的国家，相比起波尔瓦特，国家是拒绝与其他国家联手的。倘若希望与其他势力合作的话，应该是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魔人的威胁吧。或者会不会是纹章教势力内有值得信赖的存在呢。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不是寻常的举动。面对海因德的动摇，玛斯提基奥斯缓缓叹了口气，接着说。

「一一今天能和贵方畅谈，我感到非常高兴。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了。如果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的话，我甚至想会赞同贵方的说法」

海因德觉得这句话既刻薄又温柔。至少，玛斯提基奥斯不是对敌人说这种话的人。一有必要，他就是一个冷酷无情者。

实际上，「魔导将军」这个职位，并不是只凭优秀就能获得的。坚固地建立盟友，有时用阴谋毫不留情地打击敌人。只有走上用鲜血洗尽鲜血的道路，才能得到这个光荣的位子。

如果说只有玛斯提基奥斯走的是乾净的道路，那是不可能的。

但从现在玛斯提基奥斯的样子，完全感觉不到冷酷之类的气息。儘管如此，对亲生女儿的宠爱是做不到这样的。

海因德明白，取个名字，那就是一种敬意。玛斯提基奥斯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说道。

「但是，我绝不是单独一个人，我是波尔瓦特王朝几千万民众的守护者，是国家的利剑。正如贵方所说，我有义务将波尔瓦特的民众从死亡恐惧中拯救出来」

而也正因为如此，此次的西征必须完成。不管这是一条怎样的死路。

在波尔瓦特现身的魔人，在把波尔瓦特国内大肆蹂躏之后，向君主提出了这样的交易。

一一消灭你们以外的一切。那样的话，今天就放过你们。

这个约定过于突然，又过于疯狂。玛斯提基奥斯根本不相信，这样就能求得保佑。那些魔性家伙，只把人当成工具。自己也一定会在某个地方被捨弃。

君主却认为这笔交易划算，魔律院也点头同意了。事实上，乌利利冈特和他的魔人们已经停止了对波尔瓦特的进攻。

那么，作为波尔瓦特之剑的玛斯提基奥斯，只能领命打下去。儘管那只是排在死刑台前顺序的最后一个。

已经转不过弯了。只有自己在战场上屠杀敌人的时候，民众才能逃离死亡的恐怖。

路基斯听了这句话，而像是理解似的，跑起了嘴。

「一一就算结果是人类变成魔性的家畜吗？我不是来听魔导将军的话的，是来听你的话的」

「一一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今天这个时候，我不能与贵方同路，仅此而已」

一阵沉默。男人们的对话似乎就此结束。虽然彼此都能理解对方的意志，但还是有无法弥补的鸿沟。

因此，下一个发言的不是男人，而是她。黑色的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睁得大大的。

「那么，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