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話 兇猛的理由

远离首都中心地带的房屋。昏暗的室内。

在魔性引起的混乱中，首都有很多空房子，所以有很多地方可以进行这种密会。

波尔瓦特王朝的魔术师奥尔兰在周边地区设立了监视点和侦察兵，并提前几分钟在这里等候。

因为，这次的密会对象恐怕是魔性们也多少会关注的人。慎重行事最好不过。也有可能在派遣使者的时候就被察觉了。

对方的名字是卡利娅·巴德尼克。在纹章教中被称为战乙女或战姬，备受尊崇。

说实话，在她即将登场的时候，奥尔兰的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期待。虽然表情和军人一样严肃，可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情绪。

奥尔兰是一名魔术师兼军人，但实际上从未在第一线战场上表现过。这一方面取决于他家的门第，另一方面取决于他的运气，但作为军人，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经历。

但是，接下来看到的烈女却不同。拥有无与伦比的战争经历，带领士兵的英雄一员。

将士爱上英雄是战场上常有的事。即使是其他国家的人也不会改变。奥尔兰也不例外，甚至对卡利娅·巴德尼克抱有某种敬意。

通过使者有了几次往来，但这是第一次面对面。

过了一会儿到了时间，在昏暗的密会会场上，那银髮隐约显出光芒。这位女性带着几名士兵坐在椅子上。

「……是卡利娅。特地派使者叫我出来。时间宝贵，进入主题吧」

无论是外形特徵还是说话方式，都和事先听到的卡利娅·巴德尼克没什么两样。不过，看到那副模样，奥尔兰还是有些扫兴。

出现在眼前的她，皮肤莫名的苍白，眼睛也没有力量。原本以为是英雄概念的霸气与赫赫存在感都不见了。

说得不好听，不过是一个矮小的少女率领着士兵那样。站在一旁的赤铜色眼睛的女性更适合战场。

奥尔兰像是要掩饰内心的动摇，抿了一下嘴角，然后说了一句生硬的话。

「不好意思。只是，考虑到情报会泄露出去，这样的地方比较好」

奥尔兰的说话方式简直像个军人。只说必要的事情，利落而确定。更像是加莱斯特王国军人说话的方式。那是因为比起魔术师，他更注重军人的存在方式。

「坦率地说，在首都的行动中，希望您与我们合作」

卡利娅微微眯起银眼，睫毛往上翘。似乎在听，但并不感兴趣。她的视线不是朝向奥尔兰，而是朝向别的方向。

「具体来说，你说的行动是什么？」

奥尔兰点点头，一边仔细观察卡利娅的反应，一边说道。

「两个。第一个是——夺回在上次战场里被俘虏的玛斯提基奥斯将军阁下。这是必须完成的」

毒物魔人杰内瓦从战场回来几天后，这个消息传到了首都。比魔军的归来早一步，将首都变得黯淡无光的一条消息。

也就是说，魔导将军玛斯提基奥斯·拉·伏尔加格勒率领的反抗军被击溃，包括玛斯提基奥斯在内的主要魔术师都成了阶下囚。

这对于没有屈服于魔性，还在首都的人来说，是最坏的消息。

虽说一度屈服于魔人之下，但他确实是波尔瓦特王朝的一个象徵。正因为有他的存在，很多人还没有放弃希望。现在好不容易在奥尔兰下掌控着士兵，也是因为有了玛斯提基奥斯的希望。很多人都相信，无论有多少苦难，只要将军阁下在，就可以挽回。

因此，奥尔兰声称，在他反抗并成为阶下囚的现在，魔性方面一定会对玛斯提基奥斯行刑。

「现在在这种地狱般的状况下，还在高呼反抗魔性的人，大部分都是阁下身边的人。一旦失去阁下，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撑他们了」

失去支柱的人比什么都脆弱。在玛斯提基奥斯的名义下集结的士兵们，很容易会从军队变成人群吧。

「……内容我理解了。那么，第二个是」

卡利娅的反应果然很浅薄。并不是对那副样子不满，只是由于完全没有反应而感到不安。换做是奥尔兰，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在这个时候应该会有某种程度的反应。

然而，现在的她，与其说在谈判上讨价还价，装出一副毫无反应的样子，不如说是真的是不感兴趣。

「第二个，从首都撤退……即，从首都及近郊村落撤离市民，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奥尔兰说到这里，卡利娅终于有了反应。

指尖微微一跳，眼皮也跟着动了几下，奥尔兰没有看走眼。他继续观察着，说道。

「请您前来增援，实在抱歉。阁下率领的主军已经溃败，王权掌握在魔性的手中，所以我们没有足够的战斗力来抵抗魔人和魔军，更不用说大魔乌利利冈特了」

奥尔兰淡淡地说了事实。从不认为这是胆怯的判断。倒不如说此时不选择撤退的人更是胆小鬼。

到目前为止，之所以没有选择撤退，是因为有玛斯提基奥斯率领主军在外的情况。

吸引魔人视线的时候在首都积聚势力，时机成熟时转向反抗。有这样的希望和构想，才会忍耐屈从。

但是，在主力军被击溃的现在，应该做的是儘快撤离首都。当然，如果让周边村民一起避难的话，就会出现流离失所者，损失也会很大，但这是无可奈何的。这是军队的职责。

更确切地说，由作为魔术师不过是下位，而作为军人也不过是队长级别的奥尔兰不得不做出这一决断时，就已经很异常了，也说明了波尔瓦特王朝的惨状。

当然，留在首都的反抗势力中，当初也有被称为「圆桌魔术师」的实力派人物，有很多在军部上位的人。

——只是大家，要么被处刑，要么被当作魔性的玩具，要么屈膝。

唉，被处刑和被当作魔性的玩具几乎是同一个意思吧，奥尔兰微微咬了咬嘴唇。

最初，不仅是魔术师，市民也有协助者，仅首都就有数万名反抗者。儘管不能战斗，但是以协助者的形式抵抗魔性的人也有很多。

直到基尔·巴扎罗夫被任命为人类最高指挥官为止。

那混蛋很了解人。人类在想什么，如何行动，如何恐惧。几个月之内很多人就被夺去了生命，很多人从支持者变成了告密者。

日复一日，上级都被杀了，一部分队长成了反抗势力的指挥者。当得知玛斯提基奥斯率领的主军被击溃的消息时，奥尔兰当机立断。

留在首都的反抗已经没有了意义。从几万人削减到几百人的势力，到底能做什么？答案是什么也做不了。

比起堆起一座死人山，看着村民们死去，还是选择撤退比较好。之后，只能与其他国家合作，重新将祖国从魔性手中夺回。

儘管不知道要花几年，甚至几十年。

这肯定不仅仅是奥尔兰的认识。跟随他的士兵和魔术师，对魔性恭顺的人，他们的认识都是一样。

波尔瓦特王朝这个国家已经灭亡了。

「我想请您转告路基斯大人，现在的他正在分头行动吧」

卡利娅正视着奥尔兰的眼睛，听着他的话。奥尔兰感觉到，那双银眼里似乎重回了一丝高涨。

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情造成的。但是，确实不是善意的。

慢慢地过了几秒钟，卡利娅终于张开了嘴。

「——总之，你是想让他帮你们收拾战败的残局？」

奥尔兰发现，卡利娅的银眼因明显的焦躁而颤抖。连敌意都能切身感受到。

奥尔兰轻轻叹了口气。真觉得自己抽到了下下籤。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早早被处死，或者早些逃走。

不过，既然残存下来，就必须履行这个义务。奥尔兰就是这样的男人。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的话。我认为，最坏的情况下去採取行动才算是军人。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都要採取行动——」

卡利娅像是在咀嚼这句话说道。带着与生俱来的气概和某种霸气。

「——这件事，奥尔兰，我不能全盘接受。他是为了胜利才来到这里的，不是为了失败」

是的，不是么。卡利娅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说道。

「就算他一个人很难做到，我也要让他抓住荣光，因为我就是为了他而存在的」

从正面看着奥尔兰，卡利娅露出兇猛的笑容，摇晃着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