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是一位潇洒的淑女,与卡利娅·巴德尼克及其他曾经旅行过的人相比,是一位特别有品位的人种。比什么都更尊重智慧,爱好学问。有时会在人与人之间筑起一堵墙,不习惯于无缘无故地亲近,同时也有守规矩的一面。与高岭之花这个词非常相配。
不知道她的出生地波尔瓦特王朝的魔术师是不是都是这样,至少我曾经看到过芙拉朵那样的生活方式,心想这就是魔术师啊。甚至还浮现出某种类似憧憬的感觉。
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从不让别人看到破绽的女人。
现在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说的是在床上的状态。迷迷糊糊的眼睛没有聚焦,嘴角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紧绷。起床后,她总是这副样子。
设法伸手扶起来。
「……还,好睏。再睡会儿」
芙拉朵只留下这句话便挥开我的手,身体就这样倒摊在床上。那表情似乎很平静,很舒服。
羡慕死了,要是能做到的话,我也想睡得这么香甜。从内心深处流出来似的,嘴里叹了口气。于是坐在房间里备好的椅子上,发出奇妙的咯吱咯吱声,而这种声音是不会让这位公主有反应的。事实上,即使在耳边大喊大叫,也不可能完全醒过来。
朝着木窗看去,阳光已经高高地照亮天空。可能是贫民窟居民夜间活动较多的缘故,外面传来的声音很少。真是太平静了。
舒舒服服入睡的芙拉朵和高挂在天上的太阳。这个景象在搬到贫民窟后,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据芙拉朵说,她对夜晚周围传来的妓女们的娇喘声怎么也不习惯。当然也同意感觉不是很好,我也没睡得太舒服。
而在那之前,这女孩子就很喜欢赖床。
像今天这样,每当有人叫醒时,就会爬回床上。因为从本人在口中说醒过来了,放心的话,就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发出小小的鼾声。凈是那样的事。
这些事本人是不记得的,所以性质更坏了。好不容易起了床,却发现十几分钟了,这黑眼珠还在晃蕩得悠然自得。
看到她这副模样,怎么也想不到她和过去从不露出破绽的女人会是同一个人。简直让人怀疑是另外一个名字,外貌相同的人罢了。
嘛,在以前的旅途中,除了我不知道以外,也有可能是同样的状况。可即便那样,我觉得还是稍微好一点。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面前,竟然暴露出如此得毫无防备。
轻拍芙拉朵的脸蛋,让其再次苏醒过来。我能感觉到她闭上的眼睑好像很郁闷似的歪了歪。指尖像是在赶走碍事的人一样摆动着。
尤其是,觉得特别困的话就睡好了,可偏偏这次是本人说一定要叫她起床的。那既然约好了,就不能扔下不管跑出去。
在那之后的几次,拉起芙拉朵又被其甩开这种傻到家的交流后。芙拉朵睡眼惺忪地眨巴着眼睛,「呼」地打了个哈欠。
看来公主也终于要起床了。眼神还很獃滞,芙拉朵还是挺起身子来擦擦眼角。然后用不太稳当的语气,说。
「......路基斯唔,开水」
一边听声音点头一边回应芙拉朵。因为我很清楚那个声音在索求什么,更确切地说被清楚了。
「是是,小的明白了,公主......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
取出在暖炉里稍微加热过的锅,将里面的热水舀到陶器里。器皿盛着草药和热水混合品,对于刚起床的人来说是恰好不过的饮料。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残留在喉咙里的苦味,不过比起没有味道的普通热水来说,没钱的时候经常在喝。
正好把陶器舀到一半左右,让芙拉朵的双手抓住它。偶尔心不在焉的时候就会直接撒在床上,所以确认好几次芙拉朵的手指是否完全抓紧陶器后,才轻轻鬆开手。
芙拉朵慢悠悠地把它凑到嘴边,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单从那喝法来看,确实是受过礼仪教育的人的举措。跟我和伍德那种粗鲁的喝酒方式完全不同。
过了足够长的时间,把热药水喝光之后,朦胧的黑眼睛终于恢複了理智。照本人说法,到此为止几乎都是在梦中。饶了我吧。
「唔·····早上好,路基斯,今天算是好好把我叫起来啦,嗯,这样就好,那」
真是美好的清晨啊,芙拉朵如是说,脸上洋溢着奇妙的满足感。不对,已经是中午了。嘴裂开也说不出口。
芙拉朵要梳妆打扮了,只好出了房间在门前等着。本来打算一大早就把贫民窟上的事情办完,可按照这个步调,要到傍晚才能结束了。
一边把为自己準备的热药水含在嘴里,一边眨着眼睛。蔓延到整个口腔的味道果然很苦。亏她能若无其事地喝下去。
「要是困的话就无需非要跟我一起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这么一惊一乍好不」
事实上,只是和几个贫民窟的头面人物打下照面聊聊而已。必要的事情没错,可也不一定要有芙拉朵在场。相反,外国人被人用异样目光盯上的话就麻烦了。
这样想着,作为我而言是以轻鬆的心情说出来的。作为芙拉朵,似乎就没那么轻鬆了。相当尖锐的声音从屋内扎了过来。
「是吗,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整整一天都没有回来。咦,是我的错觉吗。还是说有人对共犯者撒了谎吗?」
毒舌,想来就是这么回事吧。芙拉朵的每一句话,与其说是毒药,倒不如说是带刺儿的。
也不能反驳那边。只是嘴里含着热水,豁下稀泥。
又过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因为芙拉朵出身名门,还是因为个人原因,做这种準备花了不少时间。不对,我听说魔术师会抽不少时间来準备,所以会受到这个影响吧。
突然,眉毛晃动了一下。嘴里叼着嚼过的烟草,像是在对门说话一样。
「说起来,晚上还没习惯吗?这心情也懂啦」
这样问的话,立马就响起烦恼的呻吟声。好像是在选择语言。
「觉得也不是什么习惯不习惯之类啦,不过还凑合吧,还凑合。已经能睡得着了」
芙拉朵似乎很难开口,或者说得更确切些,好像在忏悔自己的错误。嘛,本来芙拉朵跟妓院之类就是无缘的人。也不是不知道有多困扰。
于是突然想到。既然已经是可以睡觉的程度,为什么起床还是那么晚呢?听说早晨本来就很虚弱。可既然说已经习惯了,那会不会只是这边在操心呢?
像这样抛出的疑问,很快就被打消了。芙拉朵一边露出不满的样子,一边继续说道。
「那·····不知是谁每次回来都很晚啊,没事还好,可有个万一却因为先睡了而错过,岂不是蠢死了」
的确,我经常在深夜不规则地出去散步。因为有时候对我来说比较容易行动。
那怎么说呢,总之芙拉朵每次都睁大眼睛,确认我回来后才睡觉,是这样吗?
不由得捂住太阳穴附近,抱着头。啊,对了。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这个人,总有种奇妙地守规矩一面。这种规矩对于共犯者也能起作用,理所当然的吧。
轻轻叹了口气,没让芙拉朵听见。感觉真是新鲜。至少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所以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反应。沉默持续了一会儿。
这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呢。至少,在芙拉朵打扮完毕之前是有一段时间了。
梳理好头髮整理好服装的芙拉朵,若无其事地打开门向这边看。那表情,毫无心怀不满。
不由得缩了缩肩膀,说。
「没什么了吧,公主。那走吧,儘可能,在公主睡觉的时间前回来吧」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很傻,可内心却充满了羞愧,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牵着芙拉朵的手。芙拉朵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好像同意似的点点头。
「嗯,那样的话,不胜感激呀,共犯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