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么这种地方,我最讨厌啦。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
呼吸从嘴里漏出,然后被紧闭的牙齿挤了回去。
再一次侧身,在腰前架起剑,只需一个动作,就能掐断对方的气息。
準备好后,肩膀停止了动作。膝盖、胳膊,甚至整个身体都没有显示出动作迹象。那个,布鲁达也没变。
就好像周围的时间停止了一样,我和布鲁达都静止在原地。
唾沫从喉咙中滑落。分出胜负的是一瞬间。确信,此时此地挥动长剑和长针,眨眼之间就会尘埃落尽。一阵冷风抚过脸颊。
表面没有任何变化,心脏一度大幅跳动。看着现在的状况会问,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呢?
那种事,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我无论到哪里都很肤浅这件事情本身是没错的。就算过去是牵着手互相託付生命,这次也未必能再次携手共进。为什么不能这么想?人与人之间的联繫,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罢了。
毕竟,在救世之旅时对立的卡利娅,芙拉朵,还有艾尔蒂斯都发生了变化。相反情况的发生,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因此,不知道现在在这里对立的理由,也不知道契机。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曾经的好友,同事布鲁达,现在明显与我为敌。而来夺取这条性命,仅此而已。
呼吸,化作白雾升上天空。
「这话太奇怪了吧。说得好像认识爷似的。爷也成名人嘞呵」
一边舔着嘴唇说到,一边发出令人怀念的声音。而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显露出任何鬆懈的迹象。现在,布鲁达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彼此的距离,是时候了。我的宝剑可以让布鲁达的脑袋搬家,刺击的话能直插心脏。而且布鲁达的长针也可以轻易地刺中我的要害。这种距离,也就一瞬之间。
比比那个,布鲁达说的。将速度放在天平上,相互测测。
他是那种把命扔到臭水沟而感到兴奋的人。轻易将性命,豁出去的人。而且不知为何,有绝对的自信。自己不会被打败。失败,不可能有的。
布鲁达这一点,我既羡慕又嫉妒。羡慕和嫉妒,是表里一体的。就像尊重和嫉妒被用在同一个词条上。
简而言之,布鲁达不是天才。天生的资质远不如英雄,没有像卡利娅那样刺透全身的气魄,也没有芙拉朵所拥有跳出凡夫的天赋,手里也没有艾尔蒂斯的暴力力量。
说得不好听点,到处都是平庸本身。和我没什么不同。所以,心慑于那些天才们的威容,就连精神细微部分都沉浸在其中的我,这种程度的差距是不会被布鲁达所压倒的。
而且刚才那一击就能明白。布鲁达的力量,从以前开始就没有太大的差别。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理所当然的。
布鲁达这个人的才能和我非常接近,所以,可以说他和我联手也不为过。天才会认为是伙伴的,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天才。凡夫俗子虽然渴望天才英雄,但身边的伙伴依然是普通人。
布鲁达,一样的。不怎么样的力量和才能,感觉不像能从中获得自信。
是的,应该是那样的。由于什么原因,布鲁达,如此得让性命高涨起来。心脏里揣着的自信,溢于言表地表现在脸上。那样,我很羡慕。然后,
——吭,嗪
都什么时候啦,还他么在憎恨憎恨。啊,我这混蛋,果然是个无底线的小人物。
没有任何信号。仅仅,相互呼吸重合的,那个时刻。
针,贯空刺孔之声。剑走斩铁之音,在后巷回蕩开来。
——————————————
佣兵都市贝尔菲因,有着与其他城市韵味迥异的秩序。
那是,对于犷野粗暴之人聚集在一块的贝尔菲因来说,必须遵守的,钢铁法则。
即,她是绝对的存在。因此,她本身,就是法律。
咔嚓,咔嚓铁质摩擦的声音在大街上迴响。身披钢铁甲胄,骑着马型魔兽巡视的那个身姿。
个子高得不像个女性,身材纤细,披着钢甲却丝毫不觉痛苦。表情的变化很少,眼睛像在仰望天空一般悠閑自在。
最初这样称呼她的,是谁呢?贝尔菲因领主的独生女,作为都市的守护者掌握魔兽缰绳的她,人们这样称呼着。
钢铁姬,铁之信奉者,贝尔菲因本身,薇斯塔利努·戈恩。
身躯包裹着钢铁,手牵缰绳的马形魔兽也垫上了铁之装甲,身后跟着几名随从,在大路上晃晃蕩荡地昂首阔步。平时吵到耳朵要聋的贝尔菲因街道,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安静下来,每个人都自然地让出道路。
有人敬畏她,有人爱慕她,还有人疏远她。然而,却都不敢去惹,纷纷让开道路。
毫无疑问,她是这座城市统治的象徵。
负责实质性政务的当然是她的父亲,而在城市居民心目中钉上铁钉,使之垂头丧气的肯定就是薇斯塔利努·戈恩。
理由很简单,薇斯塔利努的存在,对居民来说就是恐怖的化身。
这座都市,是由作为头脑的父亲,和作为铁腕的女儿薇斯塔利努,这两个车轮治理着的。一听见怪物般的马形魔兽,剁剁蹄子发出的声音,躲在小道后面的犯罪分子,背脊都会像被钢铁抚过一样颤抖。
——吭,嗪
咔嚓,咔嚓发出让人联想到重量的声音,前进的马停了下来。稍稍一声嘶鸣,就横扫了街道。
钢铁姬朦胧的双眼,渐渐变得坚定。刚刚听到的,毫无疑问,是铁质间的咬合声。至少这条街上没有铁匠铺。而且,这并不是铁匠发出的漂亮音色。总感觉有些浑浊,那样的音色。
街道上的居民,佣兵们不由得悄悄哼唧起来。谁也不想与薇斯塔利努的眼睛对上。这个叫贝尔菲因的城市对再夸张的粗野也能接纳,而进入到她意识当中可就另当别论了。
被钢铁姬瞪一下,盯上了。仅仅这样的恶评,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可就难了。
薇斯塔利努注视着,竖起耳朵。那就是铁质间的咬合声。争吵的证据。为了驱除在贝尔菲因引起骚动的人,作为铁之信奉者的薇斯塔利努,绝对不会错过那个声音。
然后,薇斯塔利努轻轻地向右拉动缰绳,把马头转向声源。跟在后面的随从们没有插嘴。因为他们也明白。
薇斯塔利努才是这座城市的绝对存在,对她的行动方针指手画脚,就等于在铁剑面前探出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