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视线捕捉到那两串银髮时,最先浮现在心中的话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毕竟,那位骑士大人连我在贝尔菲恩的事应该都不知道吧。现在却不知为何,率领着领主的私兵挥舞银剑。
不过,她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分歧,这一点没有错。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彷彿在阻止兇器刺向布鲁达。
「——喂喂,就像悲剧里的恶棍一样活跃呀,是吧?」
是的,就在说话的那一刻。
脊背彷彿被冰冷的蜡舔过一般,发出一阵颤慄。被对準的情感不由得,将指尖附在宝剑的柄上。慢慢地,卡利娅的视线,以及布鲁达和薇斯塔利努两人的都转向了我。可以看出那银色的眼眸里,闪烁着耀眼的火焰。
「来得太晚了,路基斯,你这家伙够自大的,让我来等你了」
脸颊上那睫毛一眨一眨的样子,看起来心情很好,可总觉得心里在闹彆扭的感觉。只要稍微一碰,这只手就会受伤,看上去很危险。
原来如此,突然登场的骑士大人,心情好像不太好。这样的话,希望你能在与我无关的地方发泄出来。
「怎么会在这里……不,不对。想听一下骑士大人登场的理由,这里我本打算一个人收拾掉的」
为什么,怎么会,那样的言语是无用的。反正大概是有明确的目的,而且现在也没有长时间交谈的余裕。
透过肩膀,与卡利娅的银瞳视线重叠。
「该怎么说呢?因为有个不把同伴当同伙的蠢货,顺便过来帮忙,把他的脖子拧紧一点」
这样说着,卡利娅脸上画出了线条般优雅的笑容。不过,那笑容所表现出来的,决不是温柔和慈爱,而是她内心深处的本性。
啊,是这样。看来她是在生我的气。而且,是大大地。脸颊不由得,抽搐起来。全身沐浴着的感情,几乎让膝盖就此折断。
用颤抖的声音开玩笑说,这不是来索命吧。不转脸地瞄了下布鲁达和薇斯塔利努。
薇斯塔利努满身是血,肩膀受了重伤,虽说布鲁达在止血,可能到什么程度呢。而且佣兵们失去了作为指挥官的薇斯塔利努,明显地动摇着。
太糟了。事态正向着不合理的方向发展,严重超出想像。真有命运之神的话,真想把他的后脑勺扯下来。
布鲁达茫然地,睁圆了眼睛盯着这边。
「僱主……为什么?不,应该是,啊,该死!你这个混蛋」
布鲁达一边抱着薇斯塔利努,一边混乱地嘟哝着,那双眼睛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困惑地说出了这句话。别说什么混不混的。这点咱们彼此彼此。
而且,像我这样的人採取行动的理由,不管怎么说都是极致难堪。长篇大论就算了。再次将视线转回卡利娅,用大拇指指着后面的小路。
「——在事情全部结束后,再让咱们边吃鹿肉边聊吧,布鲁达。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不能眼睁睁地放手,不是吗」
言外之意,退下。
因为担心着妹妹,所以这对布鲁达来说是难以接受的选择,我深知这一点。现在在布鲁达的心中,一定有好几种感情在沸腾,尖叫着,张开大嘴。
因此,为了把那些感情全部吹走,用强烈粗野的话语,指着小道。就像命令一样,那就是正确的道路。
是啊,赶紧退下吧。即使因为那件事导致战线崩溃,佣兵们都阵亡了,也不是你的责任,是我让你做出的决定,是我粗鲁地命令你导致的。虽然不能认为这是作为好朋友该做的事情。
然后,像是要切断我和布鲁达之间的空间般,话语响起。
「路基斯,你这家伙别傻了。她,薇斯塔利努是个勇士。现在砍下脑袋,就是对她的敬意」
卡利娅的银瞳从我身上转向了薇斯塔利努,总感觉包含些焦躁的声音,如此相告。就如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在这里不可能错过。至今仍在气势汹汹地挥舞着银色长剑,几乎要把薇斯塔利努和布鲁达一起斩断。
诚然,确实,这本来就不是错误。如果把整个贝尔菲因看作敌人,那么薇斯塔利努一定是敌人。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贝尔菲因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向相反的方向。
站在布鲁达和卡利娅之间,嘴巴,动了动。解释一切。为了让卡利娅知道,已经没有敌对的意义了。
「卡利娅。详细情况稍后再说,反正现在无论是布鲁达还是薇斯塔利努,现在都是——啊,对,咱们的同伙。没有必要敌对了」
所以你也儘快撤退,在我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
——路基斯,适可而止。
伴随着那句话,银光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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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
在空中,银色和紫电交汇,发出刺耳声响。路基斯勉强用剑接住了从自上而下挥的银剑。
看着瞳孔中流露出焦躁的路基斯,卡利娅感觉到自己心中沸腾着的情感一波接一波地涌来。
这家伙,路基斯,是不是说她们是同伙?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吗?简直是理所当然,指着那些家伙。那我呢?竟然受到了不能称为同伙的待遇。
啊,明白了。觉得好丢脸啊。从这脏腑深处悄悄靠近,在皮肤底下变成业火而狂暴的情感,毫无疑问是嫉妒。自己觉得愚蠢的感情之一。但是,即使如此,现在已经无法抑制住这种感情了吗。这个盘旋在胸口的东西,怎么能用牙齿一口一口吞下去呢。卡利娅的嘴唇颤动着,泄出了一句话。
「原来如此,路基斯。是同伙吗?对你来说,也许是那样。那么,对我来说呢?」
真是道可怕的措辞。自己都快厌恶自己了。丑陋无比,难看至极。知道的。这种事,当然明白。然而,儘管如此,喉咙却再也停不下来了。
卡利娅的胸腔彷彿过载般,发泄出话语。那已经是情感的罗列,毫无疑问,此刻卡利娅已经不是经过思考再开口了,仅仅单纯的情感宣洩。
「你这家伙伸出那双倒霉的手,最后想要牵起谁的手,路基斯。是我,还是别的谁?啊,没关係,随你喜欢好了。但是,可是。万一,万一……你个家伙,背叛我的话」
——必定,会灭了你。
那句话,完全无法想像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卡利娅条件反射般地眨着那双银眼,不由得感到胸口深处快要被羞耻感烧焦了。
啊,真丢脸。竟然吐出这么一句,像个软弱女人一样的话。这种,这种话,啊,就像。看起来是在恳求他不要扔下我。羞耻死了,比这更大的耻辱,还有吗?
不要再动了。如违背了卡利娅的意愿一样,嘴唇随着内心的情绪动蕩着,编织出话语。
「再问一次——路基斯。你这家伙,是我的同伙吗?」
嘴唇,像在求救似的,重複着曾经的话语,那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