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自作主张,冒失莽撞,还好傻的人啊。
芙拉朵那双黑眼睛在晃动,心里不由嘀咕道。与卡利娅一起,将那具失去意识的身体,倒在庭院的路基斯抱起来。身上已经没有一点点力量了吧。路基斯的身体异常沉重。四肢像是鬆了弦一般,在空中晃蕩。
然而,对芙拉朵来说,这是一种令心愉悦的沉重感。
真的是,不到这种时候,他是不会依靠自己的。总是试图用自己的双腿跨出去,就如同觉得靠在别人身上是一种罪恶。平时,从来不让自己感觉到他那身体的重量。所以,现在感觉到路基斯的重量,让芙拉朵觉得特别舒服。
「怎么样,魔术师——不,芙拉朵,能编织出这蠢蛋的身体吗?」
「是的,卡利娅。当然」
蠢蛋。卡利娅自然而然地从嘴里说出的话,与芙拉朵对路基斯的想法出奇地没什么两样。几乎都要点头表示同意了。
信任我们,看上去好像分担危险,但最后自己还是选择了伤痕纍纍的道路。不由得把手贴在脸颊上。脸颊上留下了几个小小的伤痕,甚至脸上都失去了血色。原来如此,恐怕已经失去了大量的血液。不仅如此,肩膀和左臂露出巨大裂痕,这样下去就会废掉。恐怕是从二楼坠落到肉兽的时候,全身的骨头也定是发出了碎裂声。
真的是,多么傻的人。多么,可恶的人。贴在脸颊上的手滑向路基斯的心脏部位,双手直接贴在他的皮肤上。
很高兴这次,他能相信自己,心怦怦直跳,脸颊不由得鬆弛下来。这些事实让我想靠在他的身上。
说到底,路基斯总是不让我们受伤。从来没有要求我们共同承担代价。
过分,那真的是非常过分的事情。既然是一伙的,既然是相依相存的存在,那么无论痛楚、伤痛、痛苦,都有义务共同承担。也有这个权利。可路基斯却独佔了一切。就好像在说,如果自己受到伤害痛苦,就能结束一切,那也没关係。
啊,我啊,要是伤口是你给的,甚至觉得那是爱。内心甚至感到自豪。路基斯,你真的是个很过分的人。芙拉朵那黑色的秀髮在夜色中飘扬。
将滑向他胸前的手按在肉体上,构筑起魔之术式。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的记忆。在纹章教徒的地下神殿,使用宝剑的魔力铸造了他。芙拉朵从未有过如此激动人心的经历。将那,此刻在这里,重现一次吧。将那天的光景,重现一次吧。没什么,很简单的。魔力正是,用不完的程度。
原本,都是献给路基斯,作为他助力的魔力坩埚。还有,照耀着贝尔菲因街道的浅绿色柱子。就这样全部投入到修复路基斯上吧。把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编织他的身体上吧。
没什么好可惜的。本来这股魔力就打算献给路基斯。那么,现在不需要任何的吝惜,让他的身体儘可能精鍊好。
这是我作为他的伙伴能够做到的事。芙拉朵扬起眉毛,嘴唇微微翕动。不知不觉间,视线转向了旁边的卡利娅。
卡利娅是个很强的人。她的强大一定能帮助路基斯变得更加强大。其精神状态和武威,是洗鍊灵魂的存在,毫无疑问有助于提升路基斯。这是自己无法做到的。
像自己这样有着软弱精神和灵魂,只能依靠他的存在,是不可能使他变得强大的。每当想到这个,芙拉朵就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于是芙拉朵明白了,那招来了自己何其丑陋的一面。
所以,正是。在魔术这方面,不,在魔术这个世界里,我不想落后于任何人。否则,自己就会丧失在路基斯身边的权利。放弃了共同拥有的幸福。
唯独这一点,难以容忍。不管发生什么,绝对。
那么就把自己对魔力的才能,全都注入其身吧。把自己可以採取的一切手段,全部化作对路基斯的帮助。
扭曲了。若被问到这种想法是否健全,不可能老老实实地点头。很久以前,就明白了,在胸口盘旋的情感,不知哪里扭曲了。
然而,正因为这种感情难以放手,不想失去,所以自己才伸出手去。不要什么希望,不要什么祈愿。这双手,向前,再向前。
芙拉朵的指尖,闪耀着绿色的光芒。浓密的魔力群,本应没有意识的魔力存在,在芙拉朵的命令下,开始睁开眼睛。
路基斯的伤口太深了。那么让魔力代替血管发挥作用吧。筋节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么就用魔力的丝线把肉体编纂在一起吧。神经被切得连连结的迹象都没有了。那现在就来创造新的器官吧。
简直像做梦一样。比以前在地下神殿进行的修复工作要难得多,本应是不可能的术式,梦想中的魔术理论,简直就像是在製造人类本身一样的违背伦理行为。
当这些浮现在芙拉朵的脑海里,每当其被写入脑海的羊皮纸时,指尖就会立即付诸实践。
作为魔术师,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了。作为芙拉朵个人来说,用自己的双手精鍊路基斯的身体,没有比这更令人愉悦的了。
贝尔菲因积蓄起来的魔力,能蒸发一座城市的那样程度的魔力团。虽然很大一部分注入了肉块怪兽,但还有所节余,那么,为了他的修复,就把剩下的全部注入吧。芙拉朵指尖的绿色变得更加浓厚,密度也越来越大。
耳朵深处传来扭曲的声音,芙拉朵听到了。非常失道,让精神紊乱的,声音。芙拉朵的脸颊不由得抽动一下。
那声音一定在自己的灵魂上留下了伤痕。儘管不知道原理和因果,但芙拉朵自然而然地在心底点了点头。
芙拉朵明白,自己现正在做一件永远无法挽回的事。不过,此刻这种感觉也很舒服。芙拉朵甚至还记得自己好不容易才为他受了一次伤。
就这样,芙拉朵的魔力也开始枯竭了,当路基斯的全身被魔力编织进去的,那一瞬间。
——眼端,看见了,银色闪光在半空中飞驰。就像针一样大小的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