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基斯先生。您不必出席会议。
拉尔格·安低沉的声音,舔舐着房间之内。轻轻地皱着眉头,听着这些话。与此同时,开始在脑海深处思考这段话的意思。
是你这种人参加会议也不会有所收穫,就这样继续「禁闭」好了,这样何其刻薄的话吗?不,的确,我硬是抬着脚步去那里会有什么意义,恐怕什么都没有吧。
但是考虑到安的性格,很难认为是这种意思。她本来就是以协调为首位,致力于不扰乱场合的协调人。展现如此强硬的话语,不记得有过。正因为如此,她刚才所说的话我才无法理解。
嘴唇慢慢地张开,搜寻话语哼着嗓子。
「那是为什么? 就算出席会议,也没太多意义,这么说也对啦」
注视着安的眼睛,询问她的真意。因为她的身躯娇小,结果变成了俯视她的样子。听到这个回答,她顿了一下。表情好像在犹豫该说还是不该说,即使要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罕见。还是第一次看到比别人聪明得多的安,会露出这种表情。重新坐回椅子上,耸耸肩,等待她的话。她那小小的嘴唇,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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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基斯先生,想不到吗?从纹章教来看,您是客人,可以说是局外人」
安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滑了下来。说话的瞬间,由于害怕路基斯的反应,感到胃里一阵剧痛。向上瞄了路基斯一眼,用手指摸着下巴,彷彿在说,原来如此。
啊,不要。自己为什么要扮演这样的角色。牙齿在颤抖,脊樑上淌着不寻常的汗水。不要,真的不要。
「到目前为止,作战行动还是会按照既定方针进行。这次会议就是决定纹章教的既定方针。得出结果我会通知您的,您没必要参加」
如果能正式加入纹章教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强调完这点后闭上嘴唇,再次偷瞄路基斯的反应。安的脏腑像笼罩着寒气一样僵硬了,如石头般。
事情的起因,是用魔术召唤精灵女王芬·艾尔蒂斯来参加会议的时候。对于大圣教的侵略,说希望得到协助时。芬·艾尔蒂斯动了动嘴唇,告知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我们是同盟国,保证会协助。只不过,真正战争一开。能把我所寄存的骑士路基斯还回来了吧。
安还记得当时自己的表情突然僵在了寒风中。
没错,的确如此。如今的英雄大人,路基斯的立场非常模糊不清。从纹章教的角度来看,路基斯仍然是客人。没错,甚至不是信徒,只是客人。最终还是站在协助者的立场上吧。
作为都市国家伽罗亚玛利亚沦陷的契机,这次又摧毁了佣兵都市贝尔菲因这个巨人的足下。即使有那样的功绩,他仍不肯取得正式的地位。安悄悄地推动过几次,让客人变成客将,可以的话甚至要让他得到纹章骑士的称号。
然而,一切徒劳而终。
无论怎么劝诱,路基斯都只是苦笑推脱,不想被什么束缚住。自己没有那种价值。
于是他现在正式取得的地位,就是芬·艾尔蒂斯的直属骑士。当然,与加萨利亚之间并没有正式签订契约,也没有正式的仪式,但听说在加萨利亚内战时口头上交换了约定。
不妙,那可不行。按照芬·艾尔蒂斯的说法,路基斯的正式所有权当归属加萨利亚。然而,在纹章教这个组织里,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伟大的象徵,这是事实。
不仅仅是作为让纹章教扩张的角色而活跃。要是失去路基斯,那同时也会联导卡利娅·巴德尼克,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的丧失。
还有更多。那是安自己都不愿相信,也不愿去想的。毫无疑问,自己信奉的圣女玛蒂娅也对路基斯产生了某种特殊的感情。
不妙,非常不妙的事态。
作为盟友,芬·艾尔蒂斯也将出席此刻召开的会议。如果让路基斯在没有任何约定的情况下参与进来,芬·艾尔蒂斯当然会寻求他的存在。只有这一点,必须加以防範。自己是个纹章教徒。纹章教要放在第一要务,与圣女玛蒂娅同等对待。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想改变这一点。为了纹章教,为了圣女玛蒂娅,无论如何都要留住他。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安勉勉强强动动嘴唇,挤出话来,感觉喉咙乾涩得厉害。
「怎么样,路基斯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藉此机会,接受圣女玛蒂娅的宣托。那样做的话,无疑——」
「——不。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是纹章教的信徒。接受圣女的宣托,神主会不高兴的」
露出一如既往的苦笑,路基斯说道。就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所以不在意。
这个,人啊。
安感觉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硬疙瘩。听了路基斯的话,脸颊、嘴唇、指尖,简直像石头一样无法动弹。取而代之的是,听到内心深处燃起了什么灯火的声音。
啊,是的。时至今日,你知道我为了处理你的行为,有多少次磨破了自己的精神和身体么。眼睛下面那层漂亮的阴影都出来了,拜访这个房间都还没来得及用化妆来掩饰吶。
谁,这是谁的错?你的自作主张让我做了多少善后?没错,英雄大人确实功不可没。可是,在背后竭尽全力的难道不是我吗?做出奉献的不是自己吗?
儘管如此,他却完全不顾我。稍微按照我的想法行动不也挺好吗。稍微说些「帮大忙了」,「了不起」之类讚扬的话也好啊。
知道。知道的,这是一种丑陋的情感,而且也知道这只是种冒犯。在心中,羞耻和自我厌恶互相吞噬,然后咕噜咕噜笔画着圈圈。
即便如此,就算那样也无法接受。眼角几乎溢出了泪水,安缓缓张开嘴唇。
「……我会从头开始解释。请您听完全部之后再作判断」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难堪,安用颤抖的声音这样说道。作为谈判者,受到这样的侮辱,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