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辛苦了——诶?你好像真的憔悴了不少耶?』
趴到位于部室的自己的座位上,【透】君对着我的后脑勺表达了慰问。我抬起憔悴的脸回应道。
「怎么可能不憔悴。昨天从那之后就一直被警察询问情况,直到深夜,今天明明临时停课,又被叫出来,从早上起到现在一直接受事件询问,在两天内到底要重複几次相同的话呢?随便算算都上十位数了。」
现在已经是黄昏了。但是,那时在那个教室的学生们都被召集起来,现在处于被软禁在学校的状态。那教室现在禁止进入。我们被聚集到另一个作为等待室的教室中,按照顺序,等被叫到名字,就一个接一个去老师们和警察所在的校长室。今天一整天,我们就漫无止境地服从着这个规则。而现在,我则是离开了那里,到部室里来喘口气。
『话说,你不和大家在一起没关係吗?……应该说,明明大吵了一架,你居然还有脸来这里啊。』
「……?这不是没办法吗?呆在等待室里,大家的视线都会集中在我身上,而且他们都不愿靠近我,只是缩在远处。我也知道自己在那里会给大家添麻烦。所以才机灵地离开了那里,但是没有能去的地方,结果就来部室了。在这里不会给人添麻烦嘛。」
『……不,我在啊。我觉得麻烦啊。』
「对于你的存在,我也觉得相当麻烦呢。」
『——你……啊,居然说这种话。明明以前是你说想和我当朋友,我才会向你搭话的啊。』
「你还是那么自说自话呢。」
『混蛋——算了。昨天的事就当做过眼云烟吧。就算现在咬住不放也没有任何意义。比起这些,事件调查如何了?』
「只留下了一些模糊的印象,不过我好像被怀疑了。」
『哎呀,这可真是灾难——诶?喂喂!你说啥!』
「金沢学姐燃烧起来的那一瞬间,我是离她最近的,而且在事件调查的时候,似乎也有人作出我瞪着她的证言,而且我也承认自己认识她。」
『……你认识被害者吗?』
「是的。但只不过是见了一面说了些话的程度。没多大关係。」
『……不过你看起来还真是非常从容呢。』
是啊。不知为何,总觉得【透】君比我更为动摇。
「不要紧的。因为我只是在近处盯着她而已哦?要怎么做才能让她那样燃烧起来?没有火,没有道具,也没有碰她,我不知道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让人烧起来的方法。」
『也就是说,那是【人体燃烧现象】吗……』
我重複了一遍这个似曾相识的单词,向他反问道。
『世界上曾经报告过好几次相似的不可思议现象。那都是些完全没有火源的密室,据说都是只有被害者被烧成了焦炭,之后才被发现。像这次在大家眼前燃烧起来的例子可是很少见的哦。要想主要原因的话,可能是大气中的磷、等离子体、静电或火花之类的微小火种在以化纤、起毛素材为材料的衣物表面一瞬间燃烧起来的【表面闪光现象】;与衣服上残留的含有漂白剂的物质起了化学反应;或是因为摩擦热引起的燃烧……吧,虽然每种都是离不开假设领域的内容啦——嗯?怎么了?为什么露出这么蠢的表情?』
虽然我无法看到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但有点吃惊的确是事实。
「真让人意外。我居然能听到【透】君说出正经的科学考察。还以为你会说是诅咒啊幽灵啊超能力什么的,更加非科学的假设来呢……」
『哈!我可是现实主义者啊。』
「这台词总觉得有些微妙呢。总觉得从你嘴里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但是……」
非常可惜,我认为他所说的几种假设与这次事件的情况是不同的。
「在那个瞬间,窗外的确出现了白色的光芒——然后她就烧起来了。」
『也就是说,原因在室外吧?』
「恐怕是的。」
『唔~~嗯。』【透】君发出了小小的低吟。看来是开始动脑筋了,但是因为找不到结论,之后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透】君果然也对怎么燃烧起来这件事很有兴趣吗?」
『是啊,那当然会在意。』他停下思考,答了一句。
『是对知识的好奇心啦。这是谁都会有的感情吧?』
「原来如此……」的确,我也想知道。
「——去问问看吧。」
『问谁?』
「当然是警察啦。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去问他们就会说吗?而且你还被怀疑着吧?一般而言是不行的。』
「不,我有办法。不过要实行的话还需要有人帮忙。」
『…………我能帮上忙吗?』
「不行吧,就你这状态。」
『………………………………』
「只要成功的话——?怎么了?【透】君……」
喀啦喀啦喀啦……
因为【透】君突然沉默而觉得奇怪的那个瞬间,房间出入口的门被打开了。
「啊,果然在部室里……」
——是雪村老师。今天也上班吧,我都没注意到。是知道她靠近了,【透】君才会沉默的吧。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但这能力还真是跟狗的嗅觉有得拼。
「老师们和警察都在找你哦。事件调查结束了,已经可以回家了,你怎么办?要送你回家吗?」
面露温柔笑容,依然学不乖地说出这些话,虽然对她有点无语,但我在那个瞬间灵机一动。
「还是说,你有事要在部室做?还没结束吗?我来帮忙吧?」
「不,不用了。已经结束了。那么……因为走夜路很危险,那个……能麻烦你吗?」
「——好、好啊,当然!那么,能先去停车场找我的车吗?我去趟办公室拿包,马上就去。」
向着不知为何非常高兴的她点点头,说了句「好。」我略微向后转过身去。
「——【透】君。就请你期待着吧。」
「吶,化野同学……」
「雪村老师,有什么事吗?」
黄昏,在渐渐变暗的蓝黑色天空下,如同低语一般说出这句话的雪村老师抬头所看到的,是一栋由显得有点髒的钢筋混凝土墙壁包裹,整体上构成四方形,冰冷巨大的三层建筑物……
「——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而她的视线停留在『绯守警察署』的文字上。
「找人。」
一句话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朝着玄关走去。虽然困惑但也无可奈何,老师只好跟在我身后。
在学校停车场,坐到她车子的助手席上后,我向雪村老师作出了「在回家前有地方想去」的请求。她则露出笑容爽快地答应了我……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从玄关进入建筑物内,眼前立刻出现了宛如银行接待处那样连成一条直线的长柜檯。从天花板上挂下了『某某科』的牌子,而在每个牌子下方都坐着一个接待人员。我在其中随便选择了一个穿着制服的男性,向他说道。
「不好意思。我想找轻部刑警。」
「轻部?——啊啊,是你啊。那家伙刚才的确在那里……」
男警察似乎还认识我,乾脆地接受了我的要求。然后回头指了指,而在那里的是——
「是谁啊!那个电话里的女人!」
「——小偷啊。」
激动的女性和若无其事的男性。看起来年纪差不多——都在二十五到三十岁左右。女性穿着制服,是非常标準的女警官,但却表情恐怖,而男性则身材高挑,虽然穿着黑色的西装,但却走了样,感觉有些长的茶色头髮,样貌很甜,但却露着轻佻的笑容。
「她偷走了我的心。因此我要将她作为现行犯逮捕,调查事件直到天明——」
——磅!
男性的话还没说完,女性就对着他的脸来了一记用尽全力的巴掌。
「你最差劲了!」
女性涨红着脸丢下这句话,大步消失在建筑物深处。
……………………
被留下的只有男性,还有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沉重寂静……
「轻部刑警。」
但是,心急的我无法光是等着气氛自然转好,于是向男性搭话了。
「——啊啊,是小【A子】。」
回头看到是我,男性——轻部刑警弯了弯嘴角,往我这边靠了过来。
「你没事吧?署内发生的伤害事件吗?」
「没事,不要紧的。歇斯底里对她而言就像是打招呼一样啦。比起这个,今天是怎么了?来见我的吗?」
「嗯,没错。其实我有话要跟轻部刑警说。」
「知道了,那就让我听听吧。」
他欣然允诺。然后转身向警察署内部的方向走去,但很快停下脚步,再次转向这边。
「——哎呀抱歉。现在调查室正被使用呢。在外面听可以吗?」
我向大模大样道歉的他说道,「可以。」
离开警察署,往眼前干线道路的右手边稍微走一会儿就有个咖啡店。我们三人进入店内。
来到最深处的雅座。我的身边是雪村老师,隔着桌子的正前方则是轻部刑警,我们以这样的构图坐下。店员一来,我们先点了饮料。我和轻部刑警要了咖啡,而雪村老师则选择了红茶。
「话说,小【A子】……」刚放鬆下来,轻部刑警开口了。
「这位——坐在你身边的小姐是谁?」
「——诶,啊……没能及时自我介绍真是非常抱歉。我是化野同学所上高中的化学老师,叫做雪村。」
雪村老师慌忙低头。
「也是我所属【化学部】的顾问。」我补充道。
「我是绯守警察署刑事科巡查部长,叫【轻部重法】。请多指教,雪村老师。」
露出轻浮的笑容伸出手。雪村老师诚惶诚恐地握手回应。等鬆开手后,她客气地开了口。
「那个,虽然有些失礼。我能问问轻部刑警和化野同学到底是什么关係吗……」
「你知道我在半年前引发的事件吧?负责这个事件的就是轻部刑警。」
「从那以来我们一直保持良好的关係。感觉就像年纪差很多的兄妹那样吧。」
「哈啊。」雪村老师模稜两可地回应道,而我不理会她,决定让话题进展下去。
「那个,轻部刑警。」
「什么事?小【A子】。」
「其实我想要有关我们学校昨天发生的人体燃烧的详细情报。这种事件是轻部刑警负责的吧?」
「是啊,没错。在管辖範围内发生的麻烦事或难解决的事件,基本上都会丢到我这里来。不过因为最近这里不太平,我还兼管着其他事件,所以今天没去参加事件调查……」
这时候,轻部刑警突然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当他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
「——好吧。我就特别告诉你。」
他以非常随便的口气说道。但是……
「但是,不能白白告诉你呢……」他以别有深意的笑容和语气,向我提出了交易。
但是,这种事在我的预测範围内。
将脸朝向他,无言地用右手拇指向雪村老师比划了一下。
轻部刑警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手势,啪的一声竖起大拇指,回给我一个含蓄且满意的笑容。
「——商谈成立。请多指教,雪村老师。」
「诶……诶诶?」
雪村老师还没弄明白自己身边的学生和坐在前方的刑警进行了什么思想上的沟通,只能困惑地交替看向我和轻部刑警,即使如此,她还是握住了轻部刑警向她再次伸出的手。
「那么告诉我情报吧……」
「我知道。但是说真的,现在还没有什么重要情报——」
轻部刑警从西装的内侧口袋里取出小小的手册并打开。
「被害者是金沢朱实,私立文目沢高等学校三年级一班,是十七岁的女学生。因上半身受到的高度烧伤,现在正在市内医院的集中治疗室中,意识还未恢複,生命垂危。因此无法向本人询问情况。虽然当时在市内的学生几乎都做出了『她烧起来的前一刻,窗外发出了白光』的证言,但窗外——教室的阳台、中庭、对面西校舍的角角落落我们都搜查过了,没有找到能够发出强光的东西。也调查了医院为了处理伤口而脱下的衣物,虽然她穿着易燃的化纤毛衣,但并没拿着会产生火花的东西——」
虽然这是本来应该保密的搜查情报,该说一句『真不愧是轻部刑警』吗?他痛快且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这对我而言倒是求之不得。
「——之后,事件发生当时离被害者最近的女学生,作出了『金沢似乎在与自己不认识的人通过手机对话』的证言。但是也有这个女学生在金沢燃烧起来的前一刻有瞪过她的证言——」
「啊,那是我。我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我插了句话。
「因为那张脸让我不太舒服,也许有盯着她看吧,不过肯定没瞪她。」
「哦哦。」轻部刑警发出了不知道是吃惊还是了然的声音。
「既然你离她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呢?能不能想起那电话的内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