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为作为转校生刚来到学校的女孩子带路。
这并不是我自己想乾的。
因为我有班长的工作,所以就被班主任拜託了。
成为契机的,只是这样的原因。
我带着转校生的她,在午休的时候把学校逛了个遍。
最后,我将她代到了学校的屋顶上。
这并不是个有什么特别风景的,荒凉的场所。
只不过把她带来这里的原因是……能从这里,俯视渺小的乡下而已。据我所知,这是校内第一美丽的风景了。
「……相原同学,转校过来之前,是住在东京吧」
「是啊」
在楼顶,两人一边望着风景,一边开始了对话。
「东京,因为5年前的内战变得一片混乱了吧。还有随处可见的废墟,我在电视上也看到了哦。东京……现在变成了怎么样的一个城市呢?」
「怎么样,吗……黑枝君,对东京有兴趣吗?」
「怎么说呢,大概,不是这种感觉吧」
我抓住了眼前的栏杆,然后因为冰冷的触感而眯起眼睛。
「东京啊……都因为内战而被破坏了,但是还是担当着国家中枢的职能的大都市吧。内战刚刚结束,就听说是有『复兴特需』之类的事情,这个小镇很多大人都去关东寻找工作了。建筑业也急需人才,这件事你听说过吗?」
「原来是这样啊」
「关东的需求实在是太高涨了,电视上经常这样说啊。但是我却没有这种变得景气的感觉,而且『特需』这种情况,在大约两年前就收敛了。现在又回到了内战前的那种不景气吧,当我们变成大人,要就业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状况我也不知道呢……就算是引发了内战,结果这个国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也说不定呢」
「……说不定是这样啊」
「『特需』的情况收敛了。明明是这样,但是这个镇子里的大人们都没有回来。我也想过这样的原因,东京,是比生我们养我们的这片土地要好的地方……我只是这样想着。所以不知不觉,就会想问相原同学是怎么想的吧」
在我与她之间,吹过了寒冷的风。
我们并没有看对方的脸,而是悠閑地看着这田园风光。
她突然说。
「没什么大变化」
「诶?」
「东京」
「……」
「和这个城镇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风景不一样而已。人类存在于此,不管去到哪里,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啊,但是东京铁塔之类的我还是很喜欢的,夜景非常漂亮啊」
她,长长的头髮随风飘扬着。
「我的父亲……杀了人」
「……什!」
她在聊天的时候,平淡的说出这种事情,我都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这是真的吗。
还是说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和她没有说过几句话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性格。
我也没有去确定真伪,只是无言地呆在原地,她对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说
「这是真的哦,并不是说谎」
「……」
「在东京内战的时候啊……还很小的我,被手持刀具的大人们袭击,这个左眼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她用之间轻轻触碰自己闭上的左眼。
她的左眼上,有一道从额头直接拉到脸颊上的鲜明的直线伤痕,看着被这个伤痕掩盖的左眼,就不难想像至今为止她都过着怎样悲壮的人生。
……今天早上在转校过来打招呼的时候,我被站在讲台上的她的外貌吓到了。
并不是我一个人,全班都无法不起骚动。
这样奇怪的她,对自己的惨烈的痛苦经验,就好像是琐屑的閑话一样继续说着。
「父亲他,从那些袭击我的人手中保护了我,但是结果,他就把人杀死了。其实本该是没有这样的打算的,只是没有预想中的顺利而已吧」
「……相原同学的父亲,怎么样了呢?」
「死了。被袭击我的其他人刺中,没有救了」
「……」
「所以现在我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了。也就是最近电视中经常批判的,适用内战孤儿救济法的,用税金生活的孤儿」
她用温暖的笑容,注视着我的脸。
这个安详的笑容,根本看不出受过这样的苦难。
「刚才,黑枝君说了,大人们没有回来是吧。我想,没有回来的原因,并不是喜欢或讨厌东京这个城市,并不是这样的原因哦」
「……那,是什么原因啊?」
「如果不留在那里就不行。大概,是这样的吧」
她继续说着。
「家,家人,工作,他们在那个地方创造出了太多不得不珍视的东西。但是我的话……在东京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所以才来到了这个乡下」
「……不得不珍视的东西么」
「黑枝君,在这个小镇没有这样的东西吗?」
「我吗?」
「嗯」
「……硬要说的话,我喜欢这个城镇。虽然这只不过是除了旁边的温泉街就毫无亮点的北国的乡下。但是我,喜欢这种宁静的乡下氛围。其实也不要什么原因,我只是单纯地非常热爱这里而已」
「这个城镇本身,就是黑枝君的珍视的东西呢。总觉得有点羡慕呢」
她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然后温柔地闭起右眼。
小小的手握紧了栏杆,相原有些害羞地说。
「我也是。从今往后……在这个城镇找到重要的东西就好了呢。我所珍视的东西,已经全部消失了。现在正是从零开始的时候啊」
她长长的头髮,随风摇曳着。
我觉得这样将理着自己头髮的相原——非常漂亮。
「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大概我觉得,黑枝君是个好人吧」
她有些困扰地笑了。
我被她的笑容所打动,脸颊开始发热。
在这之前……我都是平淡的过着每一天,宁静的日子。
铅色的天空,和深深的积雪。
只不过是被寒冷的景色包围的,寒冷的乡下。
在我居住着的,无聊的小镇上,有一天,一位奇妙的少女到来了。
想起来,从那时开始,我就在意起相原夕了。
■■■
我们在谜样的男子的诱导之下到达了的水渠,在温泉街小巷的尽头。
入口处的铁格子被打开,所以进入水渠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水渠大概只有人的高度,是用混凝土做的像隧道一样的通路。听男子说,这个水渠一般是用来给融化的积雪流走使用的。
我们赶忙蹲下身子,然后将入口处的铁格子的窗关上。
然后……一直等待着外面的百鬼夜行结束的那个瞬间。
偶尔,会听到怪物们的呻吟,还有响彻地面的脚步声,混杂其中的,还有不知是谁的悲鸣。
但是我们并没有去援救,只是默不作声,等待着虐杀的结束。
我感觉这就像是5年前的,东京内战的再现一样。
终于天空开始明亮,朝阳开始升起。
终于,外面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我警戒着周围的情况,外面的日光照亮了阴暗的水渠。
在炫目的天阳光的照耀下,我们终于有了在地狱般的夜晚存活下来的实感。
……周围怪物们的气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蹤。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怪物们在早上到来的同时,都消失不见了。
「……弘树」
是不是因为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呢。
我终于,想起了变成巨大的怪物的友人,痛心疾首。
弘树被怪物攻击而受伤,然后化作了怪物们的同伴。这样一看,变成这样的原因,就只有被怪物攻击受伤这一个了吧。
但是这个推测,我马上又否定掉了。
如果这样的话,受伤的爱架也会变成怪物。
结果我也不知道怪物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弘树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到底被捲入了什么事件啊……!」
我的犬齿咬紧嘴唇,愤愤地说。
弘树变形的时候,我看到了受伤的红色的数的光辉。
像是细胞一样密集的,英文字母的i。
看到这些的雪名,不知为何只说了一句话。
————『虚数』
红色的数的光芒,还有出现在温泉街的执行官。
不论怎么想,这个状况和灾厄之数有关,这是肯定毫无疑问的。
这种时候,雪名和明津在身边的话,是多么的可靠啊。
那两个人不在,我一察觉到要自己保护自己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丢脸的感觉。
到底雪名和明津他们,平安逃跑了吗。
「……看来已经没事了呢」
在我之后,将我们领来水渠的男子,在水渠的阴暗面显现了自己的身影。
我走到他面前,低头感谢。
「你真是救了我们一命,那个……」
「我的名字叫黑枝,黑枝灯夜」
名叫黑枝的男子,爽朗地微笑着,朝我伸出了手。
我回握了他的手。
我对看上去比我年长的黑枝,决定使用敬语。(译注:但是考虑过后发现「先生」不合适,所以接下来还是叫黑枝同学)
「黑枝同学,到底是什么人呢?」
「什么人?才不是什么神秘的人呢,只不过是这个温泉街的旁边一个小镇的,一个居民而已」
黑枝苦笑着说。
明知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能笑得出来的。
但是我面对感觉很善良的黑枝的笑脸,不知不觉地回以一个微笑继续说
「是这样吗……旁边的城镇,是那个客机坠落的山旁边的城镇吗。我们在旅馆配备的免费观光指南书上面看到了」
「啊啊,就是这样。本来是直接横穿山的近路的,但是因为坠落事故被禁止通行了。所以我稍微绕了远路……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我也是没有想到啊」
「还真是捲入了糟糕的事件之中了呢……为什么你会来温泉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