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且黑暗的夜晚。
两个人,以燃烧的教会作为背景,在紧张地持续厮杀。
「住手啊,安德鲁神父!」
我哭得很厉害,只是一心地哀求着。
神父是个——白髮的老人。身穿黑色的长袍,两手装备着中世纪骑士一样的护手,他就好像是参加葬礼时穿着丧服的老绅士。
看来神父没有听进我的话。
一直都是温柔地微笑着的表情,变得兇险。眼光中透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强意志。
「你就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利兹」
神父好像是警告我一样,看都不看我一样这样说。
「鸦已经成为了灾厄之数,那么身为执行官的我,就必须抹消他的存在,我别无选择。这就是……执行官这种存在所应该担当的责任」
神父握紧双拳,进入战斗状态,毫不大意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神父对面的,全身浴血的少年——穿着烧黑了的长袍,拿着匕首防备着神父。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
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只是见证着两人的厮杀,我是如此的无力。
少年对我来说,是和兄长一样的存在。
无口,无表情,也有些迟钝。
但是还是一直都想着我的事情,一直都二话不说帮助我的,温柔的兄长。
这绝不是说我在偏袒少年。
神父也是,对我来说犹如父亲一样的存在。
将无依无靠的我,从那条地狱一般的街上生活着的我解救出来的恩人。而且还是第一个抚摸我的头,对我微笑的,我最喜欢的爷爷。
我们都应该是家人。
至少对我来说,这一点我现在还深信不疑。
到底什么样的关係才能称之为家人,我并不清楚。
我们也没有血缘联繫,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只不过是一些陌生人居住在一起而已。
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家人。
我们分享快乐,分担痛苦。
把别人当成自己一样重视的,『互相关爱的陌生人』。
为什么,本应是这样的家人要互相憎恨呢。
为什那么,本应是这样的家人,不得不互相伤害呢。
我用哭肿了的眼睛,看着没有血缘关係的父亲和兄长之间的攻防战。
神父的拳头,和少年的匕首,在暗夜之中闪着银白的光芒不断碰撞。
这个攻防战,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结末,毫无徵兆地到来了。
少年的匕首,刺入了神父的胸膛。
神父哑然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匕首,当场跪地。
「不……不要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用我最大的声音发出惨叫,绝望和悲伤充斥在快要坏掉了的胸中。
就算叫也叫不停的自己的痛苦心情,我的喉咙开始混杂出一些血的味道,但我还是继续地悲鸣着。
将匕首刺入神父胸口的少年,还是原来那样无表情。
也不哭泣,也不愤怒也不发狂。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眼前跪地的神父。
神父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匕首,最后,嘴角流出一行血,他微笑着。
「……比我见到你的时候要强很多了呢,鸦……看来……我是打不过你了……」
「……」
说完,神父趴在了地上。
我冲到倒地的神父身旁,将他的身体抱起。
在我的臂弯中,神父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芒。
「利兹……超越血的羁绊……我所爱的孩子哦……」
神父奄奄一息地,拚命动着自己的嘴唇说。
「……就算神不容忍……你也要容忍你的哥哥…………」
在神父断气之前,我听到的话只有这些。
我哭了。
我除了哭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就在我嚎啕大哭的时候,少年一直站在我的身旁。
我将脸埋在神父被刺伤的胸口,那里全是血的味道。无力地垂着的大手,再也不能抚摸我的头,失去了光芒的双眸,从我懂事以来就从未见过。
……我,抬头望着站在身旁的兄长。
最喜欢他了。
但是最恨他了。
不能容忍他。
但是还是想原谅他。
想杀了他。
但是想紧紧地抱着他。
乱七八糟的感情溢满了我的胸膛,我到底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呢,我自己都不清楚了。哥哥低头看着我说
「吶,利兹」
他的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平淡。
「为什么人……都是要死的呢……」
哥哥双肩无力地垂着,手中的匕首也从手上滑落。
「为什么我想要珍视的东西,都会消失呢」
说着,他望向被火烧得发黑的夜空。
「我终于明白了,我并不是真正的『零』。我还有『我本身』这个存在,残留在世上」
兄长只是继续淡淡地说话。
「至今为止,从今往后,我也会继续失去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然后变得不存在与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一定你也是,总有一天要从我身旁消失的吧。如果是和这样的话,我根本不想有任何感觉,想要没有任何感情。如果还要我有这种悲伤的心情的话……还不如变成零」
他说完这句话,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背对着我走开的兄长前方,能看到一个男子站在那里。因为太远所以看不到脸,不过可以辨别出他披着白色的大衣。
然后兄长就和那个白衣的男人一起走了。
到底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
到底在想什么我并不知道。
我抱着被丢下的亡父的残骸,将眼泪哭干。
最后,我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找到哥哥。
这是单纯的愿望呢,还是愤怒所驱使呢。
在不明正体的感情驱使下,我蓦地,将神父手上的护手取下。
■■■
鸦进入临战状态,将手中的罗慕路斯的长枪刺入地面。
擅长使用很多飞刀和匕首的鸦,比起长的武器,更喜欢自己惯用的武器吧。他静静地从怀中取出自己厚实的匕首摆好姿势。
迪格和鸦,就这样……无言地对视了很久。
最后,一开始发起动作的,是迪格。
迪格提着自己手中的日本刀,慢慢地走向鸦。慢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朝鸦正面走来。
然后,渐渐地两人接近到了能够一击必杀的距离。
但是他们只是无言地瞪着对方,根本没有採取攻击行动。
——迪格的手开始动了。
就像是将椚木的手斩断的时候那样,这个超高速的动作,我的肉眼根本看不清楚。但是迪格这个无形的一击——却被鸦用匕首挡住了
「!」
迪格看着火花飞溅相互碰撞的刀刃,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了。
应该是没有想到他能反应过来吧。
而且我和雪名,还有安德鲁也是一样。
虽说都是接近到了对方的必杀距离,就行动速度考虑的话,迪格的攻击应该是压倒性地快。
说实话,我还以为会瞬间分出胜负呢。
还以为是鸦的败北。
但是谁都这样想的天真的预测,再次被鸦颠覆。
迪格又这样使出了第二击,第三击,用迅猛的速度从左右方向交互斩向鸦,而鸦就用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对应,将攻击悉数化解。
……这一定,不是单纯的偶然了。
到底是什么道理呢,我根本无法理解。照迪格对椚木所说的话,人类都是按照,认知,判断,最后行动来应对对方的攻击的。既然能够挡住连最初的认知时间都不给的迅速攻击的迪格,这样的话,难道说是鸦从认知到行动的步骤所花时间是常人不可及的么。
「原来如此……这个年纪就已经到达了能够感觉到『杀气』的境界了啊」
自己的攻击被阻止的迪格,看着鸦的样子说到。
「看来你,在我这边开始动作之间就已经行动了。预测了攻击到达的位置,然后在这段时间内就把刀刃挡在那个部位了吧。你应该感觉到了吧,我有想攻击你意识,还有攻击的目标」
……不得了的话。
在迪格开始动之前,鸦就已经用匕首防御完毕了么。居然能够感知迪格放出的杀气,甚至能预测他攻击的部位……!
「就连度过了成千上万回杀伐的战士,都很少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禁忌的杀人才能,杀人的天才……你确实是个『天才』啊」
迪格有些佩服地说。
而他的身影,又在我们面前消失了。
就像是在解体阿德拉梅莱克那时一样,鸦的周围开始到处出现黑色的影子。
然后鸦依次对攻击做出防御。
鸦的周围,开始洒出刀与刀之前碰撞的花火,两者的攻防已经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在围观的我们,什么都无法理解。只是可以看出鸦和迪格的战斗真是不相上下,都是可怕的无法形容的怪物。
在火花飞溅的战斗之中,我突然发现。
虽然并不明显……但是鸦好像确实有点防不住迪格的攻击了。
这就是靠预测迪格的攻击而防御的鸦的极限了么,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迪格的攻击变快了呢。一旁看着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鸦的衣服渐渐破损,被割破的衣服下也露出了肌肤。
——有胜算么!
「……看来和你对战,不得不用全力了呢」
鸦少见地主动说话。
下一个瞬间,他的头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环。
这个是鸦,在和雪名还有安德鲁战斗的时候,看到了数的光辉。
「即死半径」
鸦冷冷冰冰地说
然后鸦头上的光环,开始以鸦为中心往外扩张,变成一个大概直径有10米的圆环,而鸦展开的这个闪着红光的圆环,将近处的迪格也包括在内。
「——心跳数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