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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通行的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呼吸停止了。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夜空的一边大幅度撕裂开来,然后从那里溢出了大量黄金色的光芒。考虑到太阳光和大气的折射率,地球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色彩埋没了整片天空,从这个世界把单纯的黑暗驱逐出去。和被黑色渲染的刚才不同,佔据着天空的要塞的威容,更加清楚的显现在人们的视界里。
直到刚才为之,考虑到原本的时刻,天空也已经足够异常了。
好像人为铺设般不自然的夜空中,星座的配置绝对是天文学无法证明的吧。
但是。
这个黄金等级完全不同。这让人感觉试图用天文学这种理论去解释本身就是错误的,感觉这是在向全世界的科学家宣称「虽然常识上来说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是既然眼前确实存在那就没办法了」,给人带来这种印象。
万物皆臣服于它。
如果基本的科学準则都不通用的光景还说得过去的话,把这种程度的现象毫不隐瞒的,直接展现于整个世界的天空中这种状态,使得万物都为之折服。
对于身在学园都市的「黑暗」之中,见识过无数的事件和事件背后隐藏着的元兇超能力和先进技术的一方通行来说,这光景实在太过荒诞了。
这一秒,这一瞬间。
现在这个时间段,世界本身或许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
(……管我屁事)
一句话,一方通行把这么巨大的变化抛在了一边。
消瘦的手在胸前一握,他猛地吐了口气。
无时无刻,最终信号都处在生命垂危的状态。
不儘早除去元兇的话,或许会演变成难以挽回的事态。
这是自私。
即使如此。
世界这种漠然视之的东西会变成什么样管我什么事。如果有人认为那是他心中的恶质的话,学园都市最强的怪物早已做好与这些人战斗的準备。不管与谁为敌,自己失去多少东西,对他来说,也有着必须要成功的事。
把最终信号这名少女,从不讲理的世界中拯救出来。
一方通行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生存的意义。
「番外个体。驱除木原数多的病毒的「歌」的资料,有吗?」
「放在御坂网路的浅层位置呢。看起来,御坂网路这个「整体意识」也感到这首「歌」有些许违和了。利用妹妹们的能力进行再现,平日里就通过并列式一直尝试解析。托福就算不用潜入更深的层次,新加入的御坂也能得到数据。」
下载结束,番外个体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食指按在太阳穴上,露出了坏笑。
一方通行毫不客气地,
「交出数据。」
「至少让我听听嘛。无谓的积累正是知性劳动带来的奖赏啊,简直就像是加班加到黎明时的那一杯酒那样。」
她放弃般地叹了口气,在纯白的战斗服口袋里取出手机终端。
「虽说「歌」是到手了,但凭藉御坂的规格是表现不出来的。比起喉咙的运用方法,倒不如说是呼吸方法和体内声音的共鸣这种不普通的方法。转化成电子信号的话让扩音器帮忙不是更快更好嘛。乐谱,拟声资料,声音的振幅波形,你喜欢哪种?」
「全交出来。有所保留是下三滥的家伙才做的。那种小人,就算举止再好也不会有人褒奖的。好不容易摆出的姿态,最后也会因为失败而让自己的功绩付之东流的。」
「到底还是个讨厌的家伙。唯独对那孩子心地很好啊。」
嗞嗞的杂讯传来。放到一半手机终端的画面产生了变化。各种档案被追加进来。
一方通行结果手机终端,用手指在画面上操作着。番外个体在一旁窥视那个小小的显示屏。
「但是,只有这首「歌」说不通吧。有没有必要转换成专用参量呢。那样的话该怎么办?」
因为少女的后脑勺挡住了所以一方通行挪开显示器回答道,
「总有办法。」
取出了羊皮纸束。
黏住似的黑色墨水记录的,是不认识的咒文和魔法阵。看到这与学园都市最先进技术的结晶最终信号太过不相称的东西,就算是番外个体也皱起了眉头。
「……你在耍御坂吗?」
「表情丰富是好事啊。不过看惯了其他个体还真是不习惯呢。」
「别说的和父亲似的。你该不会说那张满是超自然的恶魔召唤指南里有专用参量吧。嗯,每天学习20分钟变成可疑的心灵专家,然后五角星的中间就会卡拉卡拉出现一个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山羊头么?」
「不是那种东西。」
「再说啊,」
没有听别人的话,番外个体饱含恶意的继续说道,
「最终信号问题的元兇是出自学园都市内部的吧。那么,你怎么会觉得这~么远的地方会有解决方法存在啊?还是说,凑巧来到俄罗斯凑巧和解决方法装了个满怀?简直就是TV游戏嘛。行进路线上都準备有提示。打倒殭尸所需的铁炮、打倒魔王所需的勇者之剑、还有研究员或者大贤者留下的笔记本,集齐了就完美了。这么残酷的现实世界,怎么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啊。」
「……都说了不是那回事吧!」
「喂,二话不说就拿枪指着我眉心你想干什么啊爸爸。我想要和其他的御坂一样的待遇啊。」
面对把手机终端和羊皮纸卷夹在拿拐杖的一侧腋下的一方通行,虽然番外个体在金属块的下方瑟瑟发着抖,但是被烦到这种地步还没有扣下扳机,以前的他绝对不会这样的。怪物经过了不少事也变得圆滑了呢。
「不管是电脑上高度安全的暗号,还是达芬奇时代画在图纸上的暗号,基本都是数学的领域。虽然分支有所不同,但基础上没有变化。手机上为了保护隐私而存在的密码,也能通过单纯的计算解开吧。能让人觉得安全,只是因为数列太过庞大解开需要很多时间罢了。并不是「暗号方式」本身複杂的要命。」
「那又?」
「所以用数学对付它。所有的情报分解为0和1,在脑中组合拼图。一般这样就能解开了。至少,如果连暗号方式的突破口都找不到才让人觉得奇怪。……如果不论实际的数列大到要花上数百年时间的话。」
「应该是,这种说法让御坂嗅到了最喜欢的不幸与挫折的味道啊。」
「迷题解不开。」
一方通行简单就肯定了。
「只有数学的话线索还不够。一定程度上总会有点成果,但是决定性的什么有所偏差。用计算圆周率来说的话,就像怎么算到了100位左右总会出点误差。会有其他的法则混进去。不放入缺失的片段,这个误差就难以修正。随着计算的推进误差也会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偏离主旨。」
「那不管怎么处理羊皮纸的内容,都无法得到必要的专用参量吧?」
「只靠数学估计是不行的了。但是,不想点办法解开是不行的。所以我啊,要动员我所知道的,全部知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学园都市第一的头脑。虽然不是自满但知道很多东西。然后,从脑袋的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进行自我检索,提取出全部的知识,全部的知识,全部的知识,全部的知识,全部的知识。」
语言开始不断重複。
番外个体应该理解其中的含义。他的演算能力和语言能力是利用接近一万人的妹妹们的剩余计算领域补足的。也就是说本来他的智力规格就是这么强大。
「然后我突然注意到了。」
「什么?」
「我已经,开始涉足我无法理解的领域了。」
「……」
「契机是刚水之天使和科学的天使之间的大战吧。但是那不是正解。不过比起这个,之前,在很久以前,我就亲身理解了。」
想到什么似的,一方说道。
「这样啊。」
自己提到自己的败北,过去的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但现在优先顺位不同。
如果只用自尊就能拯救这个弱小的生命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捨弃自尊。
「实际上「反射」什么的是做不到的。正体不明的攻击会直接贯通过来,然后一口气把我的身体劈成两半吧。对策之类的一个都没有。那时的我,被完美的击溃了。」
现在的自己还有露出笑容的余力。
他自己推了自己的后背一把,确实的,向前进了一步。
「……但是,也不是说「不存在」向量。我在那个时候,从爱华斯那里接受的「正体不明的法则」,确实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换种方式想的话,也就是这样。
不是想那个无能力者那样,把能力本身打消。
也不像木原数多和垣根帝都那样,利用能力的弱点。
爱华斯正面的一击,带着笔直方向的向量打在一方通行的身上。那么,其中蕴含的情报应该也已经传达给一方通行了。
从一开始提示就在脑海中。答案在自己身上。爱华斯说去俄罗斯吧,但也没断言那里显而易见的摆着拯救最终信号的方法。那个怪物提示的,是金库的钥匙。
正体不明和认识不到。
不要放到黑箱子里。
违和感就用违和感来处理,设定架空的向量轴。不由得想起「实际世界不存在,只为了解释机械计算中的问题而存在的数字」,虚数的例子。利用眼前的向量逆算数值,架设生成它的法则。只有爱华斯还不够明确。那是超过规格的怪物。由于巨大的热量而变质的小行星的碎片,也不过是单纯的岩石而已。利用高度的数式去分析它,就能成为推测大爆炸之后宇宙全体状况的钥匙。
当然不一定能架设出完美的像,但是,绝对能建立无限逼近真实的推论。
即使是作为宇宙起源的大爆炸,也没有直接证明大爆炸本身。先假定大爆炸之后的一系列物理现象,然后在巨大的环形粒子加速器中模拟、确认。
物理学家只能通过逆向计算,不断在头脑中儘可能的构筑最初的爆炸,进而补充相关细节。
做同样的事就行。
集中操作力量的「方向」并将其转化为攻击力,这种技能不过是附加的。或许他存在的理由就沉睡在其中。
那个能力的名字。
与自然相接的时候,自己肯定会出于本能的了解到。一方通行再一次,强烈的认识到这一点。
「羊皮纸本质上不过是由虚数那样的架空的数字交织而成的,只要一行「特异的物理公式」就能解读。但是那种东西并不重要。用自己的理论解开迷题时,我脑中假想的「不可思议的向量」,就会成为宇宙大爆炸假说那种等级的「无限接近真相」的理论。」
也就是说,一方通行定论到。
「就得到了拯救那个小鬼的参量了。接下来是翻盘时间。」
他面向着。
即使是现在也受着毫无道理的痛苦的少女。
自己应该奔赴的,真正的战场。
九月三十日。与率领「猎犬部队」的木原数多对峙的时候,虽然和名为冥土追魂的医生在一些方面发生了相当令人不愉快的冲突,但是他觉得,现在的他可以挺起胸膛站在同样的立场上。为了守护一条生命而战的事,为了维繫一条生命所做的努力是多么的宝贵,一方通行理解到了。
只有相互殴打不是战斗。
只从别人那里夺取不叫胜利。
一直以来自己发誓,为了从没道理的「黑暗」中拯救重要的人们,自己要君临于「恶党」的顶点。继续在血染的小巷和跟自己差不多的混蛋们拚命,在赢得死斗胜利的同时也失去了更多的东西,接着被更加深重的「黑暗」所吞噬。但是,这场战斗不同。
现在的他,已经没必要作「恶党」了——!!
「……嗯。」
低下头,一瞬间一方通行咀嚼着其中的含义。
深深的,深深的。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眼中已经没有了在俄罗斯徘徊时的动摇。
「开始了哦。」
极短的一句话。
不需要什么华丽的举动。
闭上眼睛,把脑中的「答案」以声音的形式编织出来就好了。
这样就结束了。
全部结束了。
呜呜——!!大量的数式以歌唱资料的形式注入这个世界。
旁边的番外个体看见可能觉得很惊讶吧,但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再说,一方通行曾经有过以自己的力量驱除天井亚雄製造的病毒的经历。只是方法不同罢了。那么就应该能做到。必要的东西已经集齐了。剩下的就是保持最佳状态到最后,像机械一样发挥成果就够了。
本该是这样的。
本应该圆滑运转的机械,有种生涩的感觉。
像是火车大脱轨前的,轻微震动一样。
(黄金的天空……!?)
头顶的重压中,也有和爱华斯同样的「不可思议的向量」。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不知不觉中对自己和最终信号产生了干涉也是很正常的事,一方通行这样想到。在高压电线附近使用电视和收音机时会有噪音。这也是一样的。立刻这样判断到的他向计算式中增加了些许修正。
联想到了滚下坡道的球。
路的尽头是悬崖。
就这样修正计算式的话,自己或许会跨过什么决定性的一条线。即使在解析着什么东西,一方通行仍旧是生存在「普通的物理法则」中的存在。就算知道有「不可思议的法则」,也没有全身心投入其中。
会跨过这条线。
被「不可思议的法则」吞没。
明知如此,一方通行仍旧没有停止。沿着下坡路直冲下去。一方通行把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当做大门,毫不犹豫的前进,然后堕入未知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