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以世界上的某一点为目的地——
「到御崎市去。」
无数的「红世使徒」陆续集结。
「日本。」「没错,只要到那里。」
其规模之大,不管在人类或「使徒」的历史中——
「零时!」「为了我们所创的!」「乐园!」
都算得上盛况空前。
「快点、快点!」「是乐园!」「啊哈哈哈!」「别落后啦!」
无论飞空而行、渡海而过、自力奔走……
「走吧!」「嗯,去乐园吧!」「去乐园『无何有镜』!」「沖啊!」
他们就这样直线前进,朝日本的御崎市集结。
此外——
「别放过他们!」
另一阵营的成员—
「别让他们跑了!」「可恶的吃人恶魔!」
火雾战士追在「使徒」后头。
「我绝不饶恕你们!」「报仇!」「宰了他们!」
与兴奋莫名的「使徒」们完全相反——
「就这样让他们去乐园?」「休想!」「宰了他们!」
火雾战士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憎恨。
「不能让他们走!」「想建立新的农场?」「宰了他们!」
火雾战士单纯只为了厮杀,完全没把使命放在心上——
「什么乐园嘛!」「人吧!」「对,去日本!」「去御崎市!」
他们也一路朝着日本的御崎市集结。
决战,即将开始。
目前有某种现象,将全世界聚焦至一点。
「它」将火雾战士与「红世使徒」牵扯进来,引起骚动,招来动蕩的因果,并让这一切全都集合为激烈冲突。若非其中一方刻意而为,两者理应鲜少碰头;敌对阵营短时间内的连番冲突,最后导致了「它」的出现。
世人称之为——「斗争漩涡」。
现在,任何人都会觉得「就是它」的地点——日本的御崎市——里头、有着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巨大漩涡中心点的人与物。
那就是创造神「祭礼之蛇」的黑色蛇身、站在其额头上闭目而立的代理者·坂井悠二,以及他们麾下组织【化妆舞会】所筑起的巨塔「真宰社」。
不管是黑色蛇身或是代理者,在宣布结束以后都静止在巨塔上空一动也不动。双方彷佛都不想浪费一丝力气,好迎接行动的那一刻到来。
就在他们下方,展露威容的「真宰社」顶端,人类,吉田一美感觉到了。
(即使什么都没做,我也知道。)
头上的人也好,其他人也好,全都裹着烈焰般的意志。此刻的她,平静得足以感受到这一切。当少女看向所谓的「其他人」时,再度感觉到了。
(看起来多么的热闹、多么的忙碌……多么的快乐啊。)
她既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也还没到达看开的地步。毕竟站在那儿已过了数小时,却依然没有疲倦感或饥饿感,而且这段期间少女除了旁观以外什么也不能做……换言之,她单纯就只是习惯了而已。顺带一提,不累也不饿是她脖子上挂着的宝具——「地狱锁链」碎片所带来的效果。
(历经长年等待,如今正是奋发的时候。)
在熟悉的城市中那些熟悉的场所里,盘踞了成百上千名奇形怪状、吃人的异世界人——「使徒」。他们各自在头上、武器尖端、高举的手中燃起五颜六色的火焰,有如火把群一般,也不知道是作为标记还是真有这样的规矩(实际上是后者)。
城镇中心的御畸大桥、堤防、河岸——
多数为平房以及公寓的西部住宅区——
自己家还有池家所在的城西住宅区——
刚才自己还在那儿的市立御崎高中——
贯太郎与千草还在的坂井家那一边——
充满了高楼大厦与闹区的东部市区——
有田中、绪方、佐藤家的旧住宅区——
新盖不久的御崎市车站、公车总站——
有时候会成为行人专区的中央大道——
此外还有邻近的公园、远方的御崎神社,从旧依田百货附件、直到车站反方向有御崎中庭拱廊的商业区,「使徒」的火焰範围不断扩张。
眼前,就是日常生活完全遭到侵蚀的光景。
(对于即将到来的事物,大家感到兴奋不已。)
可能是居民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安全保障,也可能是受到满场纯真的热烈气氛感召;吉田虽然觉得恐怖,却也抱持了同样程度的感叹。
「简直像是庆典……」
这不知不觉间出口的低语,得到了回答。
《正是如此。》
「!」
吉田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然而围住神殿的踏台上头,却只有三度宣布完毕后便如雕像般动也不动的黑卡蒂。头上的悠二与蛇身,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动静。而这声音与方才通知「真宰社」开始建构的异常疯狂吶喊又明显不同。
(声音……对了。)
这声音平淡而沙哑,能带给听者一种岁月积累的安心感。
吉田翻找记忆,想起了某个人。
(该不会是……)
约一年前,当她对于「红世」还一无所知的时候——那段过去,已经变得光是回想就觉得很遥远了——曾遇上一位化成老人的「使徒」。她怯生生地把后来听到的名字说出口:
「是拉米先生吗?」
《有人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吗?没错。》
回答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外。
仔细想想,两人也只不过在美术馆那儿喝了杯茶而已。然而吉田却倍感亲切。突然少女发觉了,这种感情与其说是出自于对老人的怀念,更像是对那段无知又天真的日子感到留恋,因此她羞愧地缩起身子。好不容易挤出的话语,却平凡得连自己都觉得讨厌。
「好久不见了。」
《彼此彼此。很遗憾,现在的时间与地点并不适合互相问好。》
不知拉米是否有猜到人家在想些什么,他开了个小玩笑以表现重逢的喜悦。
《无论如何,因为难得有个跟你聊天的机会,所以我自告奋勇处理某个步骤。你也觉得跟刚才那个「探耽求究」交谈很累吧?》
「是、是的。」
那个什么探耽的,大概就是指之前建构「真宰社」那名语气疯狂的「使徒」吧,吉田心想。到了此刻,她才想起自己曾听过这个名字。夏娜与威尔艾米娜曾说过,【化妆舞会】这一连串列动,在技术层面上跟他有很深的关係。同时……
(我记得,车站被破坏时——)
想到自己已牵扯得这么深,居然能立刻想起有关「使徒」的情报,还碰上了这些事……就油然生起一股与留恋截然不同的痛苦。当她对于自己感受到痛苦这点自雀赙,突然发觉一件事。
「——那个……你自告奋勇接下的工作,是什么啊?」
《是启动「逆转印章」喔。》
拉米回答的口吻就像打招呼一样,同时他还自远方将新影像投影至「玻璃坛」上。
那虽然是吉田也很熟悉的自在式显示,不过……
「!」
此刻,那恶梦般的景象,才初次展现在少女眼前。
无数代表「使徒」的灯火,在御崎市中扩散——这正是她方才所见光景的完全俯瞰图。由于「使徒」们手持火焰,全军配置可谓一目了然。熟悉的道路、住家、商店、大楼,全都遭灯火佔据,成了阵地。还有少数「使徒」并未集中,甚至有一部分位于封绝之外。
(住手!)
如果这么说对方就会住手,那么世界不知会有多单纯呢?
再次深感自己有多无能为力的她——
(啊……)
留意到某种光辉。
在御崎市的各个地点闪耀,明显与「使徒」们不同的自在法光辉。
吉田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是卡姆辛先生留在街上的标记。)
她体会到,自己确实曾是一名调音协力者。
光辉突然膨胀,逐渐淹没了黑色起伏构成的御崎市。
「!」
吉田了解这并非来自视觉,而是其他感官导致的错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被茧般的澡绿色光芒包围,意识也像水槽里的鱼般漂游。
(原来如此,是将「卡达修的心室」重现后的结果啊。)
那是火雾战士「盛装骑手」卡姆辛所使用的自在法,用来作为调音扭曲世界的司令塔。调和的光景再度漂浮于自己故乡的形状中……
《那么,我要启动了。》
(殷动……逆转印章——?)
她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接着,正如预感那样——
故乡的形状摇晃、崩溃、瓦解了。
亲人、朋友、房间、家、马路、学校、教室、街道、公园、桥、河岸、车站——整座御崎市……
转变为与调和完全相反的混沌。
毫无联繫、亦无相交,就这么分离。
面对实现的预感,少女内心发出惨叫。
(啊、啊啊——!)
《冷静点。现实中没有东西被破坏,别被感觉牵着走。》
若非拉米即时出声,心中的惨叫说不定就会传到身体上了。
「……啊、啊……」
当口中泄出宛如呜咽般的喘息时,吉刚才发觉自己并未尖叫出声。仔细一看,脚下只有毫无改变的「玻璃坛」。
《没想到会生效得那么快……真是抱歉。》
对于拉米的道歉,吉田只是轻轻地摇头。
「不……逆向的力量会这么强,是因为我的思念太强。」
少女表现出最低限度的自尊,在嘴角边硬是挤出勉强的微笑。她趁笑容消失前,下意识地遮蔽感觉,从塔顶以肉眼眺望御崎市。
「……」
乍看之下,什么都没有变。
不过愈是注视,愈有股不协调感慢慢涌上。
本该随着调音而消散的「应该是这样吧」的不协调感。
混合了喜悦与哀伤的安心感,也消逝无蹤.
首先,她感觉到那曾是故乡之地变质了。
「……啊?」
接着,现实的光景映入眼帘。
空中漂浮着一道虚无幽暗的热气波浪。
那并不是什么偶然看到的东西。
不管往哪儿看,都能察觉波浪的游走。
她的视野里,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