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前有扇老旧的门。
那是扇只要用脚踹一下就能轻易损毁的门.声修的铰链似乎很脆弱,摸起来的感觉也很薄,只要有心就能一脚把门给踢飞吧.但是对我而言,那却是一扇远比铁更为坚固的门.非但牢不可破,也绝对无法到门的那一头去.
门上方有块塑胶牌这么写着:
ICU
虽然我这颗笨脑袋不知道那是哪些英文的开头字母,不过当然还知道翻成日文要恩么说,是"急诊室".若叶医院这里也有以救护车运送入院的伤患,令人以外的是,那些人有一半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疾患,被送来数小时后就会以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步出医院.据说,真正严重的像那种生死未卜的充其量不过一至两成,那些人在接受治疗后,多半都会被送进这里.然后,进去的人之中有几成我不太清楚几成就是了,是无法活着出来的.
这里就是那样的地方.
手术结素后过了好几天的现在,里香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就像夏目所说的,手术的确是成功了,即便如此,里香到目前还是无法离开ICU,而且也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这种情形让我陷入混乱.脑袋中所描绘的是更为单纯的未来如果手术成功的话,那么状况就会逐渐好转,我立刻就能见到里香,里香会对我笑,我也会跟着笑,还会彼此开开玩笑,我们会幸福、开心得不得了.可是,如果手术失败的话,世界就会从此毁灭,而且无计可施.
但是,这世界才没有这么简单.即使手术成功了,所有一切却没有因此而结束.甚至也没有开始.我对此感到困惑.就在所谓"成功"的现实慢慢浮现的同时,也逐渐窥见绝望的深渊.
是的,宛如浮在半空中似的
不能笑也不能哭,也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该选择哭还是笑,只要手术一成功,等在前方的应该就是美丽的未来呀!我之前真的是这么想的,然而,那样肤浅的希望也已缓缓褪色.
终于,ICU的门开了.
"啊,亚希子小姐.
一道人影走了出来,我急忙迎上前去.
"恩"亚希子小姐说:
"你还在这啊?"
"是、是啊."
我在一小时前看到亚希子小姐走进ICU,所以就一直等在这里.
"里香呢?"
"恩,恢複情况出奇的顺利喔."
"这样啊."
我送了口气,所有力量也从膝盖间溜走.
"太好了."
"好了,快走吧."
"啊,好."
我跟在持续往前走的亚希子小姐屁股后头.不知道为什么,亚希子小姐的步伐比平时更为急促,双肩感觉上似乎也往上提.最近,亚希望子小姐老是这个样子,话变得很少,明明就没有在生气,却莫名地会一上严厉的眼神看着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喂,裕一."
"什么事?"
只在那一秒,两人四目相接.
"那个啊"
"啊?"
"没事."
亚希子小姐竟然会显露出这么暧昧的态度,果然有鬼.我突然间不安了起来,因为我觉得亚希子小姐诡异的话语和态度,好像跟里香的病情有关係.
我不自觉地出声:
"请问一下,亚希子小姐."
"什么啦."
只在那一秒,两人四目相接.
"我那个"
"恩?"
"没事."
拜託,为什么语言这种东西会这么难用呢?根本连胸中想表达的十分之一都没办法妥切地表现出来嘛!啊,不,可能不是那样,或许是因为我的心情也很暧昧吧!
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了
之后我们都没有再开口,只是持续走在坡道或走廊上.明明应该有一大堆想说或想问的,结果却丝毫没有转化成语言.
我们就这么抵达医护站前.
在敞开的门前,亚希子小姐停下脚步.
"话说回来,你有在写报告吗?"
"啊,完全没有."
"笨蛋,你真是一个大笨蛋耶.交不出报告,不就要留级了吗?像我也是啊,以前分数老是不及格,不过就是没有被留级过喔."
我怒上心头说道:
"什么叫做"我也是"啊?我才没有老是不及格哩.顶多就每次两科而已"
"但是,眼看着就要留级了,不是吗?"
"那是是没错啦."
"里香她正在加油,你也要好好加油喔."
亚希子小姐说完后露出一笑.
"刚刚那口气很像个护士吧."
""
"啊,干嘛啦,那双眯眯眼是怎样啦!实在是喔,所以说最近的小鬼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就是不会老老实实地说句"我会加油的"."
"啪"地一声被打了头.啊呦,干嘛打热啦,这个人喔.
"唔,亚希子小姐刚刚是在开我玩笑吧."
"哇哈哈."
"自己都在笑了."
话虽如此,我也笑了.
"赶快回病房去啦."
"是是是,知道了啦."
但是,就在我迈出步伐时,立刻又被叫住了.
"裕一,你知道吗?"
"啊?知道什么?"
我沉浸于刚刚的余韵中,笑着反问,然而,亚希子小姐却已敛起笑容.是的,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笑意.啊,亚希子小姐的嘴巴动了喔,她说了些什么,那话语、那现实,即将传入我的耳里.我殷切期盼,同时却不断逃避的什么即将降临.
是绝望?
是希望?
我当然不可能做好了什么心理準备,只能颤抖着等候那话语,但是,亚希子小姐的双唇停了下来.随后,亚希子小姐双眸中所浮现的淡淡光辉,是我再清楚不过的了,那和手术一结束,潜藏于夏目双眸中的情绪简直如出一辙.
亚希子小姐也在可怜我.
"快回病房去吧,臭小鬼."
""
"否则的话,我看你一辈子都别想出院啦."
然后,亚希子小姐边走进医护站.
或许该说是"逃"进去的较为贴切.
奇怪了,有什么事是我所不知道的.而且所有人不管是夏目或亚希子小姐还是其他护士都在隐瞒那件事.
突然,胸口觉得好痛苦.
我当场蹲下.
"没办法呼吸了"
我有在吸气,也有在吐气.
我的确在呼吸.
但是,为什么感觉如此痛苦呢?
话说回来,这真是太没天理了.
太不正常了.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例如说,什么东西搞错了呢是的,例如这件事.我在读国一时,有个很喜欢的女生.不不不,其实也没有喜欢到哪里去啦.不像是喜欢或是恋爱那样,有着听来冠冕堂皇、心头会小鹿乱撞之类的情感.只是莫名地逐渐觉得,她在我身边是那么的天经地义.
恩,是的,才不是什么恋爱呢我可不是在逞强喔,是真的、真的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次我和那个女生并肩走在路上,有个帅到不行的家伙迎面走来.当然,我有点火大,只希望他赶紧消失在我视线中.
不过啊.
走在我身边的那女生,忽然放慢脚步.
"怎么了?"
我问她.
"恩."
她冷淡地说完后,低下头,把脚步放得更慢.我仍然按照原先步调往前走,于是和她之间形成了约一公尺的距离.
就在我停下脚步的同时,从对面走来的帅哥以有符合帅哥身份的爽朗语调对她说:
啊?要回家喔?"
"恩,对啊."
她露出微笑,大大地点头.
和她刚刚对我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朋友做这么久了.
我太了解她了.
不过,我却对显露出这种申请的她一无所知.
之后,帅哥混蛋就和她聊了一阵子.帅哥混蛋尽情施展那种摔个混蛋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特有温柔,而她呢,脸上则挂着灿烂和笑容.
只有我孤伶伶地一个人.
正因为我是孤伶伶地一个人,所以才能察觉到很多事.
然后,就在察觉的同时,我也受到了伤害.
原来是因为不想被误会在和我交往,所以才刻意放慢脚步的呀
恩,是的,那才不是喜欢呢.
又没在交往.
根本就没事嘛,纯粹只是青梅竹马罢了,就只是从小混在一起而已呀!所以,无论是她喜欢上其他家伙也好,或者是那家伙完全不喜欢她也好,全都无所谓啦。像她那样为了别人而和我保持距离,还有态度变得冷淡,我都不应该放在心上啊!更不需要为了这种事而感到受伤害。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受伤了。
"那再见."
嗯,再见."
两个人交换过平凡的道别辞令后便分开。
男的走向另一头去。
她则走向我这边不过,果然还是保持着距离。
"走了啦,美雪."
我拚命挤出笑容,而且还以开朗的声音说.
嗯,我是笑了.
不然还能怎样?
总之,这世界像那种没天理的事多如牛毛.
严重一点的呢,例如世界各处所发生的战争,就是没天理的最佳表徵."轰隆轰隆"乱扔炸弹的军队自诩为正义使者,父母惨遭杀害的孩童在肚子上绑炸弹冲进那军队中,却被当作是恐怖分子。唉,天底下的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说是老生常谈也不为过.
但是啊.
我真的不知道会没天理到这种地步,竟然错的如此离谱.至于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没天理、诡异至极、又大错特错呢?是的,如果要勉强具体的表现出来的话,就是这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