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宾士上一边閑聊,开了将近一小时的车,奎斯最终抵达的地方是——
「新德音芏心研究会城,我认识的魔女们就住在这里,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
这是一座建立在杜塞道夫郊外草原上的古城。
虽说是古城……但似乎是在战后进行过大改建的建筑,没有那种一听到「欧洲城堡」时,我们日本人首先会联想到的灰姑娘城堡的尖塔。
真要说起来,感觉像是年代久远的大豪宅,或是古堡改建而成的顶级旅馆。
几扇窗口流泄出橙黄色的灯光,浮现在漆黑的夜空中……
确实有种魔女大本营的情调呢,瀰漫着惊悚气氛。
换作是正常的男高中生,大概会吓得发抖吧,然而可悲的是,我是对魔女习以为常的居凤高中学生,何况现在旁边就有一个。
大概是不讨厌这种古典氛围,那位魔女小姐(爱莉丝贝尔)正目瞪口呆地仰望着宅邸,当我注视着她时——
「……呵呵。」
另一头传来了轻笑声,是奎斯。
(……?)
我转过头一瞧,发现她不知为何眯着眼看着我微笑。
虽然我并不讨厌美女的笑容,只是我做了什么事情吗?
我露出一副「你在笑什么」的表情,结果奎斯说道:
「话说回来,静刃身上的风衣真是好看呢。」
「我倒是不喜欢。」
我实话实说。而製作黑套的貘听了这番话,口气有点沖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你刚才提过在斯坦布林克时,遭到村民们嫌弃对吧。」
「是啊,人们不知为何一看到我就……」
「你们之所以在那个村子里受到冷遇,原因就出在这件风衣上喔。这件风衣看起来很像某个『军团』的军服,严格来说不是军服,而是制服。」
「?」
奎斯走在从停车场通往正门的石板路上,始终很感兴趣地看着我的黑套。
「你刚才连络的对象,就是住在这座城堡里的人吗?」
爱莉丝贝儿像个大姊姊一样牵着睡眼惺忪的鵺,同时开口问道。
「没错,我的朋友们是那个『军团』的继承者。我要把你们介绍过去,她们肯定能帮上忙的。因为刚才跟你们交战的梵蒂冈与自由石匠,跟军团正处于敌对状态,所以她们愿意藏匿你们。」
奎斯用卖关子的语气说道,言谈中并未提及对方的真实身分。
在我们穿越石造的雄伟城门,通过点着火把的拱形隧道往城内前进时——
貘看见高挂在头顶上的旗帜,她的表情顿时扭曲。
我跟爱莉丝贝儿也不例外。
唯独鵺笑得脸部抽搐。
「原来如此……静刃,这一切都是巧合。」
貘轻轻触摸着黑套的衣襬,像是在找藉口似地说道。
「我在一九三〇年代,不知第几次造访法国时,曾经在巴黎定居,在那里学习当代的服装设计。我当时拜师的对象,是一位名叫可可·香奈儿的女士。」
「你是说那个名牌的香奈儿?」
「是的,我的师傅就是那个品牌的创始者。此外——虽然她后来透过御用学者删除了那段历史,但其实这帮家伙的军服也是出自她的手笔。因此,你的服装才会带有那种设计的痕迹。」
貘伸手指向头顶上方。
在那里——
挂着一整排钩十字(Hakenkreuz)的大旗,在黑夜中照映出暗红色。
红底白圈,而且旗帜中央印着黑色的逆卍字元号。
德国异能者奎斯口中的朋友,所谓的「军团」是……
「这里是第三帝国西方大管区所属——魔女连队(Regiment Hee)的营区。对于迎战梵蒂冈还有自由石匠的你们,对方似乎抱持欢迎的态度喔。而且好像还要招待你们,所以各位就去用晚餐吧。毕竟只有貘吃到点心的话,对其他三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呢。」
……竟然是纳粹德国军啊,那个应该早已灭亡的……!
以前貘在居凤的中央银行大楼上把黑套交给我时,我心里就想着「打扮活像是纳粹军官,感觉印象超差的」。
不过这也难怪,既然设计出黑套的貘——传授给她设计知识的香奈儿老师就是纳粹制服的设计师,那么我当时的感想反而算是贴切。
我一边思考着这种事情,一边走在宽敞得能让车辆通行的石板大走廊上。
彷佛是在表达敬意一般,在头上的纳粹党旗后方还挂着另一面旗帜。
红底白盾,盾中央印着像是狮子的狂暴黑色野兽。儘管图案不同,但色调与党旗一致,这是那个什么魔女连队的队旗吗?
——喀锵!叽…………沉重的声音在石造走廊上迴响,用玻璃和布帘挡风的铁栅栏内门开启,竟然是电动的自动门。
门里传来华格纳的唱片声,在门的另一端,温暖明亮的大厅里——
「——胜利万岁(Sieg Heil)!」
我们突然受到排成左右两列的队伍迎接,而且还行着所谓的纳粹礼,看来是千真万确了。
左看右看都是女生,怪不得叫魔女连队。
服装是改良成窄裙的正统纳粹黑制服。
话虽如此,从这群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身上……感觉不出异能之类的气息,她们只是用枪剑武装起来的少女兵。
然而,在人墙的另一侧……
分散在大厅各个角落,那些各自望过来的女孩们就不同了。
就是她们。
是纳粹的异能少女。除了勋章较多之外,制服跟其他的少女兵没两样,不过……头上却戴着老套的尖头魔女帽,就差没说出「我是魔女」而已。
爱莉丝贝儿和貘也马上就注意到那边,双眼注视着她们。
德国——无论是明里暗里,应该也都有新纳粹或极右派存在吧,在日本也有不少。
然而,这些家伙的风格有别于那种现代的意识形态团体。
给人的感觉……不是那种基于思想动机组织起来的团体,更非由假借大义之名的反社会分子组成的乌合之众。
不仅是服装,就连气质举止——都是正统的纳粹。不是感觉,而是事实。
——即使到了战后,倖存的军队也没有投降,而是找到了继承者,直到现代仍在进行活动。
她们身上带着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竟然是史上最恶名昭彰的军团之一——纳粹德国军的残党啊。
话说,明明早在六十几年前就覆灭了……真是一群搞错时代的家伙呢。
算了,我自己也带着日本刀,实在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她们是在旧纳粹德国时代,由当时的国内军司令官——海因里希·希姆莱编製的超能力部队。在战败后也没有解散,而是一直在进行地下活动喔。」
奎斯一边讲解,一边带领我们进入大厅。为了保险起见,我预先让妖刕发动半潜能解放状态。
在大厅里面还有几个跟奎斯一样像客人——没穿纳粹制服,而是一身便服打扮的年轻女性们。
不过,每个人散发出的气息都不像是普通人。
其中有一个在打撞球的银髮少女,表情不苟言笑……明明待在室内,却戴着一顶羽毛帽,还穿着类似日本女校制服的西装外套。这时,妖刕对着这名少女跳出奇特的显示。
看起来像是手机的讯号格。
显示四格讯号的标示发出绿光,斜下方还出现像是表示「下载」的箭头。
根据妖刕的显示说明……
一般的异能者似乎会自然地对自身加诸类似存取码的防卫措施,以防止能力被其他异能者盗走,而我在无意识之间,好像也会这样做。
然而,朱红眼判断那个存取码很容易破解,开始积极展开入侵併複製能力。就像很久以前的Wi-Fi接收器一样,只要搜寻到路上的无线区网,就会自动连上网路。
换言之,那个正在打撞球的异能少女,刚才有一项能力被我複製了。
话虽如此,似乎无法完全窃取能力,算是弱化版就是了。
(……我的技名是……「冥眼」……?)
窃取到的能力,似乎是一种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只要附近出现近期内死亡机率高的人,就能得知这一点的招式。
我才不要这种像是死神的招数,而且用途还那么受限。
虽然板着一张脸,但因为是个差不多国中年纪的可爱女孩,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和平的能力。
(我的打扮已经够像恶魔或死神了,拜託不要再送我加强这种形象的异能啦……)
先不管想法能否传达,当我在心里向妖刕抱怨时——
「非常欢迎各位的到来。」
一名穿着合身的纳粹黑制服,年约二十几岁的大美女讲着日语现身。
唯独这位白人女性戴的不是魔女帽,而是军帽。
从少女兵一齐向她敬礼的模样看来,她大概是这里的女将军。
一头髮梢修齐的金髮——女子留着像是莉卡娃娃的髮型,只是目光锐利,感觉很适合扮SM女王。肌肤雪白,涂上玫瑰色口红的红唇勾勒出残虐的笑意。
女子睥睨地扫了众少女兵一眼,仅用眼神示意「稍息」,她的脚边跟着一头毛色光亮的黑豹。
「各位就是——在国境附近击退那个烦人的凯撒和梅雅的义勇军吧?我叫伊碧丽塔·伊士特尔,担任这里的长官。」
自称伊碧丽塔的女子愉悦地眯起比貘更深远的碧眼。
随后,当她一看见我……
「哎呀,多么漂亮的风衣啊,实在像极了一般亲卫队(Allgenmeine SS)的军官制服。」
该说是不出所料吗?凭外表就把我认定为自己人了。
不过,她说完就默默地盯着我笑……气氛上感觉是要我「报上名来」啊。
「——我叫原田静刃。关于凯撒和梅雅,当时单纯因为受到袭击,我们才会出于自卫动手。」
我如此说道。
「我是立花·冰焰·爱莉丝贝儿。」
「貘。」
「鵺喔。」
其他三人也姑且报上了名字。
「听说各位来自日本,日本与德国是透过东京—柏林轴心紧密结盟的永久同盟国,我由衷欢迎你们的到来。日本与我国一样,不,是历史更为悠久的神圣国家,我一直很尊敬贵国喔。」
不知为何,伊碧丽塔长官从服装和组国拍起我们的马屁来……
总觉得思想有点陈旧,我看你才是从二战时代穿越过来的吧?虽然由我这个正牌穿越者来讲没什么说服力。
「伊碧丽塔,几位客人似乎都累了,你可以提供食物和休息场所吗?」
「Wurst wider Wurst(一报还一报)——德国人是有恩必报,我这就带各位去享用欢迎晚餐。正好十七分三十秒后就是用餐时间,可以提供各位温热的餐点喔。」
伊碧丽塔掏出刻有双头鹰的逆卍字怀錶如此说道。
这位美女是个很计较时间的人呢,不对,那或许是德国人的民族性吧。
分秒不差地经过十七分三十秒后——
我们坐到摆饰着鲜花的长桌的宾客席上,享用了白芦笋佐马铃薯沙拉、肉类料理,以及像是当地特产的烟熏鳗鱼。
城里的餐厅很宽敞,天花板也很高,整排的水晶吊灯更是光彩夺目……简直就像是古早少女漫画的世界。
然而,举凡墙壁上排列着德国军人的肖像画,还有桌上的水晶骷髅烛台,这方面倒是很有纳粹的风範就是了。
我刚才用湿毛巾擦过脸和手后,先躺在沙发上假寐……
这段期间,爱莉丝贝儿、貘、鵺在魔女连队的人带领下,进入城堡深处的房间换上礼服。
大小姐爱莉丝贝儿换上一套干金风格的古典洋装,化身成正宗大小姐。
貘则是一袭背部全露的晚礼服,无论好壤,总之就像个顶级公关小姐。
而身高120公分的鵺,大概是没有合身的礼服,所以穿着轻飘飘的儿童洋装,感觉跟这家伙在人类形态时穿的衣服没什么两样。
至于奎斯……
「静刃,这是我放在这里的便服,好看吗?」她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叫醒了当时睡着的我,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她从大厅的螺旋阶梯上走下来。她穿着比谁都要华丽,像是宝冢歌剧团女角的礼服。
就如同我的打扮像个纳粹而遭到德国人厌恶一样,不管怎么说,衣着会深深影响外在印象,尤其是对女性而言。
看见奎斯的二号酒红色礼服,分散在大厅四周的女客人和少女兵们也不禁因陶醉及感叹而叹息,纷纷投以憧憬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