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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羽真>
目前的青春点数合计 +1
(自上一回合保留下来的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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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四十岁了。满四十岁了!呀啊~呀啾~呀叽~!四十这魔性的数字足以让一个软弱的幕府灭亡也不稀奇,包含着不是人生,是如历史般的份量与深度。人会在此捨去几分稚气,向成人的阶梯露出玉足,啊啊,皮肤真紧緻!真让人嫉妒!可恶,就算是亲生女儿,那副可恶德性也真是有够夸张!
「别抢走我的独白」!
还有,就连章节标题都被你的惨叫声佔据,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我对这些话的意思一头雾水,嘴巴却像通灵师一样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好了,从头开始。你好,我是丹羽真。现在室内有平常的四十倍吵。
在今天——星期日,六月六日满四十岁的大孩子正在大呼小叫地享受假日午后,麻烦得很。她特地在我的房间里掀起灰尘,匍匐在床上挥舞双脚,活像一尾被捞上岸的虾子。那似乎是在对年龄的更新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顺便一提,她的光脚丫上贴着葯布,看上去总觉得有点悲伤。
「世界好残酷啊~~噢噢噢噢~呜呜,如果时间与剧情停止,我就能永葆三十九岁了。我想向镇上居民散布三十九岁名片的梦想毁了。」
呜咽~藤和女女小姐吐出意义不明的愿望。她是我的姑姑,在两个字中间绝对不会加上个「ka」。由于她的名字开始出现列入四十岁释义例句的可能性,令我和平的假日受到威胁。(注:日语中,姑姑【叔母さん】的【叔母】与【さん】之间,加上「か」即为笨蛋【お马鹿さん】。)
「啊~呜~四十岁……艾利欧特也四十岁,星耳也四十岁,哥哥都四十二岁了……呜呵呵呵!」她一头埋进枕头中,露出令人发毛的笑容。这样一来,她就浪费了一回合的行动。不过在我行动一回合的时间里,她就会蠢动三次,真是生命力旺盛过度。哎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口事啦!
「女女姑姑,你回房去吧!」嘘~嘘~我摆出赶人的手势。虽然这招从来没生效过。
「如果不叫我女女小妹或者是Honey的话,我才不理人呢!哼!」如同音效所示,她将头撇向一旁。
改改你那活像脑袋里抹了蜂蜜的言行举止,四十岁的家伙!我才想把你撇到屋外咧!
「(吃错药)Honey~」
「你的声音里带着邪念,驳回、驳回~!」
比起上次,她仅仅只是在不必要的部份有所成长。唉……光是这把年纪还会成长,就很了不起啰!
「别看人家这样,人家的肌肤可是好到在特定圈子里被称作幼咪咪老师唷!不必客气,来……来……来~」
我本想默默扔下她不管,女女姑姑却像连一点空档都不容许似的滔滔不绝:「讨厌~别害羞嘛!虽然你所嚮往的姑姑是父亲的妹妹,仔细一想这就像爱上父亲一样悖德,但起码在称呼上是自由的喔!」她的胡言乱语像棉花糖般膨胀起来,压迫着空间与我的胃。
这个人没救了。一点也不成熟,不好好教育她反倒糟糕。看来我不开口也不行了。这样下去我会遭到邻居误会,假日也快变得不是假日。
「……女女小妹。」「心动~☆」糟糕,我想踹她。而且不只是踹背影而已。「请你安份地待在房间里。」「我不是正待着吗~」「待在你自己的房里……安份地!你刚才所说的话虽然不是事实,听起来却不像谎言,所以我先指出其中一边的问题,但到头来两边都不行嘛!」「啊~啊~我听不懂长篇大论~」(注:踹背影典故出自《蹴リたい背中》,为日本作家绵矢リさ所着,第一百三十届芥川赏得奖小说,书名意思为「欠踹的背影」。)
咻溜溜~放弃对话的女女姑姑一溜烟滑过来,从正面扑向我。「喝啊~!」她仔细合上我正在阅读的小说,接着扔向床铺。啊啊,橘川英次飞走了……我对这位小说家的感情,没有深到会如此感叹的程度。我已读了几本,他的文字始终很啰嗦。不过,那种啰嗦似乎有不少地方颇受欢迎。
在刚刚那本书的结尾,主角扔出鞋子击倒了手持兇器的杀人魔。乱来也该有个限度,这是「笔比剑更有威力」的变种吗?
「还有更重要的事,真真,安慰幸福点数因伤心而不断下降的姑姑吧!」
她笑咪咪的向我抛来要求具体善意的微笑。呃~我说啊,心灵受伤的人应该不会笑得那么开心才对。再说,那个每次上升,我这边就得扣掉什么东西的点数是啥玩意儿?
「为了方便起见,我将『会让我心动、感到肌肤暖洋洋的,一旦下降则会陷入沮丧的不可思议感觉』这么称呼。」
「不要读取不可阅读的文章,擅自加以说明。」
「来,看你是要舔、要摸还是要哭,选你喜欢的喔!」
亲切的姑姑,特地事先告诉我会导致青春点数扣分的行动。
「那我选择退缩。」我省略具体的行动,彻底迴避危机。和女女姑姑交手,点数能保持正负为零就算是上上籤大吉。
「真真的冷淡让我好吃惊。你在家里一定是被藏在冰箱里养大的吧!」
「总比性格活像是暴露在夏日阳光下的饭糰的姑姑来得好。」
「谁叫我满四十岁了耶!仔细想想,这样我和艾莉欧的年龄加起来不就有五十五岁。太诡异了,这是年龄的五十一区不,应该说是艾利欧五十五。」(注:位于美国内华达州的空军基地,传说美军在此进行外星人研究。)
「要先从你在感叹什么开始思考很麻烦,我可以跳过吗?」
「不可以~喔……」我从那开朗的声音里,感觉不到安慰的必要性。
「这样……从点数算出的数字不合啊!艾莉欧现在应该是十六岁吧?」她和我同年。
「我是三十九岁~!」女女姑姑猛然举手,如果眼前有张矮脚桌的话,想必会被她高高兴兴地掀翻。
「难不成你的生日有折返点?」
「生日是特别的日子,起码在当天保持三十九岁有什么关~系~」
她滚来滚去,展现出本人经过一番思量的撒娇举动。光从她没希望算成二十九岁这点,就可看出谦虚之处。但再怎么说,我都希望她别徵求我的同意。你要我怎么回答?
「嗯~啊~总之,生日快乐。」
「真真这个基本负分的混蛋!一点也没有超出我的意料!」
姑姑说完话之后冲出房间。真失礼,我现在可是+1分。五月住院时,我出于无聊重新计算过,应该没错。顺带一提,因为嫌麻烦,我没计算有人来探病时增加的点数。不过,那些点数大概被粒子同学和茄川同学的来袭抵销掉了。
轰隆隆~女女姑姑直接与名字不符、雄壮威武地冲下楼梯,又「啦啦啦~」地哼着歌跑回来。她从走廊上悄悄探出头,偷看房内。每次看到她这样的动作,我只会浮现不好的预感与记忆。这种感觉,就像收音机体操的出席卡上只有一格被涂上黑点一样。
「我忘了告诉你,真真!不,小真!」
「什么事?」你换个称呼绝对没有意义。
「棉被上沾满了姑姑我的味道,你可以嗅个痛快唷!」
「哇~啊~!」
我想回嘴的台词后面明明有堆积如山的惊叹号,但这话题充满太多我自己造成的痛处,只能含糊地大叫!
「呼哈哈,啊~帮助别人的感觉真好!」
女女姑姑转动双肩,这次带着瞧不起人的笑容消失在走廊上,下了楼梯。
看你的动作,你很担心四十岁的问题嘛!我甚至没有力气朝她的背影抛出这句台词。人类真的有办法做出不会后悔的行动吗?我将责任推到艰难的世道上,想对许多事发出叹息。我下定决心,今天就算拼着一口气也不要躺那张床。
……然后——
一个家伙就像和姑姑交错般滚过走廊,自邻室现身。
她是上半身包裹着棉被的迷你电波小姐,方才那个人的女儿。这么说来,藤和艾莉欧二十几年后也会变成那种人吗?不,反过来想想,女女姑姑二十几年前就是艾莉欧。嗯~真想登记为世界七大奇观。套句粒子同学的说法,这正是近在身边的头号神秘。
艾莉欧一个侧翻入侵我的房间,以中央为目标开始移动。她蠢动着站起身,羽毛几乎飞散出来,又咻地滑倒。她的脚似乎因为正坐而麻痹。
「呵呵呵……」艾莉欧狂妄地笑着……不,好像是脚麻让她发出「呜呜呜……」的呻吟,隔着棉被听来就像冷酷的反派感冒后的笑声。
她的右脚蠢动着,左脚仍保持微妙的弯度,大概是麻掉的那边。她微微抬起棉被……或说身躯,却臣服于重力之下,填满与地板之间的空隙。
我等你三分钟。我继续观察,艾莉欧却一动也不动。她似乎已经放弃了。
「笨蛋!」就是因为这样,二十四小时都没有受限的人才麻烦!像是「好麻烦,只要往旁边一躺就行啰」这类的妥协习惯糟糕透顶。不过,容许被这么做真是让人羡慕!
我扶起艾莉欧……或说棉被。这位小姐当然没有受伤,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头伸出来。」于是,我如召唤神灯精灵般地命令道。
唰唰唰~啪!她的头往上钻,只从棉被里露出脸。虽然面无表情,但艾莉欧倒是意外地老实,而且依然是美少女代表。打个比方,这很接近描写苹果。或许有人会强调苹果有多么地鲜红、大小有多大,但除了美食小说或漫画以外,不会有谁巨细靡遗地详述苹果的品种。就像只要写到苹果,大多数人都会想像到一颗红色、呈掌心大小的水果;艾莉欧的造型,忠实地重现了大家想到美少女时脑中会朦胧浮现的形象。
世间的男性大都会心想:「这家伙长得这么可爱,就由我来照顾她。」但我不同,比起外貌更重视内在。我是不能斩钉截铁的宣言啦,那有什么关係?我自顾自地改变态度:
「为什么你又要在日常生活里卷着棉被?」电波女不是在上集结束了吗?
「这样穿感觉最安心。」
「你想直接去装饰壁龛吗?好了,找我有什么事?」
她的会话并未朝宇宙发去,而是直接针对我,省略了沟通的麻烦。不过,我还不习惯……或者说对艾莉欧接二连三地抛来正常的回答觉得很难为情。
谁叫这家伙一开始给人的印象太强烈啦!
应该正处在最安心模样下的艾莉欧坐立不安地蠢动着,视线朝左右游移。
「今天是妈妈的……」听到她口中吐出这个字眼令我产生一股异样感,好像原以为是木製物的东西,一碰之下却发现是金属製品。我和身为地球人的艾莉欧交流的日子尚浅。
「生日嘛!」
「嗯。」
「……嘛!」她似乎想靠这句话就将应该传达的事项说完。
「……中间的内容也说出来。」我的理解力可没那么好,快交出标準答案。
艾莉欧面露複杂之色咬住下唇,以闷闷的声音填上中间的空格:
「去点心店。」
「点心店。」我毫无意义地反刍。不知为何,就连妄想过剩的青春高中生都难以想像出艾莉欧大嚼点心的样子。儘管我是能想像出她吃着麻糬,因为咬不断拉得很长的影像。
「妈妈喜欢糯米丸子。」
……啊,原来如此,要庆祝吗?虽然不是蛋糕,既然是寿星喜欢的东西那也无妨。
所以,统合一下艾莉欧的话,我理解到她向我提出这个话题的意图是……嗯!
「你要我带你去买?」
「嗯。」
「啊——……也是可以啦!」
就如同阳光从黄昏倒转回正午,艾莉欧身上散发出更多喜悦的光芒。自头髮散落的光之粒子感应到她的反应,聚集在固定的肌肤位置上。
也许是脚麻已经消失,艾莉欧这回顺利地站起身,匆匆走到房间门口。
「喂,脱掉棉被再出发。」
「唔!」
她有些不满,但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将目光放远。
「怎么了?」
「表哥。」艾莉欧直盯着我的双眸,就连眼瞳颜色都像经过外星加工般深邃。她的眼睛泛着金属光泽、透明澄澈,宛如与掺杂溶剂的饮料无法相容的水。
「啊?」
「棉被沾了我的味道,需要送给你当礼物吗?」
「你们母女误会了,我可不是气味控。」
与你现在的念头相反的答案是错的,但答得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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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自行车,在我眼前展示出几个我几乎遗忘的世界。
不会无视车链迴转的车轮、摸起来没有沙沙触感的握把、没有生鏽与剥落的银色车身、油漆未曾脱落的车篮、篮中的艾莉欧……只有最后一样是多余的啊!
被我强行脱下棉被后,(题外话,我忍不住觉得「嗯~嗯~!」挣扎着不肯让我脱下棉被的她很可爱)艾莉欧如愿地和我一起出门。她没坐到我的背后,而是理所当然地一屁股塞进前面的车篮里等待邮寄。据说,「这样比较安心」。
我的表妹凡事都以安心为优先,没在看脚下那条标示为人行道的标线。要改善这家伙的生活型态,看来得花上一番刻骨的努力。既然没有人要我背起这个任务,连同已痊癒的右臂在内,我想好好珍惜自己的骨头。害我过度消耗钙质的那个人,现在算是天敌。
梅雨季过后两周的星期六艳阳高照,延续着五月的气候。风与阳光乾燥得恰到好处,只除去了身上多余的水分,将舒适感分给行人。春秋的季末,是骑着自行车迎向逆风吹拂最舒服的时候。
当我根据艾莉欧指示的方向,沿着堤防前进时,看到下方的河岸空地上有一群掺杂着成人与小孩的人正在玩草地棒球。真怀念!棒球这种东西,我只有在小学碰到体育仓库里的足球全部被拿光的时候,才会拿来当成足球的代替品打着玩玩。
由于敌我双方加起来只有六个人,连续三人打出一垒打之后打者就会不够,我们当时採用让外野手回来打击的特别规则。结果输赢就变得非常不明确,不过我现在倒觉得,既然能在不引起纠纷的情况下顺利消磨时间,那也不错吧?
小孩子只要一扯到输赢就很容易为了一点小事而闹绝交,大都能在几星期或数个月之后重新言归于好,不过偶尔还是会发生一辈子就此无缘的状况。唉,虽然学生时代大部份的朋友或许在毕业之后就会失去联繫,但总是想有个愉快的道别。
因为反方向没有来车出现,我的视线得以俯瞰那场棒球赛。现在轮到一个身穿红色浴衣,脚踩右近木屐头戴施工用安全帽而非棒球用头盔,手持铝棒全力挥击的娇小女……孩?女性?总之年龄不详,但穿着这种东西合璧打扮的女性负责打击,并打出一支飞往左外野的长打。打击者本人一开始因为反作用力有些脚步不稳,但立刻把球棒往地上一放,全力往前冲刺。她通过一垒来到二垒,得意洋洋地高举右手。看起来就像个淘气的座敷童子正在玩棒球。(注:右近木屐是一种鞋面有弧度,后侧鞋跟较高,前侧鞋跟则类似皮鞋的木屐;座敷童子是据传出现在日本东北一带的传统妖怪之一,住在人类家中时会带来幸运和财富。)
若是如此,那么这支球队或许不是小孩队,而是妖怪队?比起晚间在坟场里举行的运动会感觉应该更痛快吧?我忽略事实,擅自做出评论。(注:「晚间在坟场里举行的运动会」是日本动画《鬼太郎》的主题曲歌词。)
「棒球……」塞在车篮里的艾莉欧喃喃说道。脱掉棉被后,艾莉欧直接发出的话声,就像以断奏方式弹奏钢琴发声的音符般一字一字地响起。虽然听得清楚,话里的意义却很难懂。
「你有兴趣吗?」
被我一问,艾莉欧把那头几乎可以代替地毯的长髮使劲地甩得乱七八糟。当我顾着以目光追寻她的头髮时,棒球观战宣告结束。我骑车越过桥樑,堤防消失在眼前。
「我说你啊,去学校时有参加过什么社团吗?」
和与自己一同共乘一台自行车的女孩进行正常会话,这岂不是青春点数的圣地吗?然而,由于搭乘方式有些问题,数字看不出有变动的徵兆。事与愿违~!
「社团……天文社。」
「喔~静态方面?」怎么,果然是宇宙。你还真喜欢这些。
「我则是一边心想『要是有参加就好了~』,一边贼笑着回家的回家社。」
「……是喔!」就连那种诡异的贼笑,放在你脸上一定也会美得像幅画吧?
我按照艾莉欧的指示前进,自行车进入类似商店街的区域。一些看来会视本地大型超市为敌的陈旧店铺并排而立,还能稀稀落落的看到几家店铺已经拉下的铁门。站在店门口的大人、穿着制服骑自行车与我交错而过的人,全都无一例外地回头确认或凝神注视卡在车篮里的美少女,我觉得相当尴尬。我可绝不是在担心「我出现在画面上一定很不配」这种多余的事。
我在座落于商店街南端,位于自行车店隔壁的日式点心店前停下车。越过玻璃看到的店内景观,不知为何好像特彆强调白色。
放在店外打转的招牌上,刊出草莓大福以及新产品铜锣烧麻糬的介绍。
顺便一提,这间店的店名似乎叫作「火星仪」不愧是个不只对本地,甚至想到外星扎根的贪婪城镇,就连命名都对宇宙有所坚持啊!
「我知道的点心店只有这一家。」
「是吗……?算了,我倒是觉得去哪里买都行啦!只要是艾莉欧买的,女女姑姑应该都会高兴才对。」
说不定她会觉得为了哀叹四十岁而流的泪「实在太浪费了~!」而在双重意义上感动得流泪吧!不,没这回事吧,她应该是不擅长老实接受别人好意的人种。唉,姑姑本人之前宣告过的、那个啥幸福点数的水位或许会上升?
艾莉欧好像觉得很难为情,脸颊微微染上一抹红晕。她用两手手掌盖住脸庞,彷彿想藏起脸红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