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球还是坏球?由于我实在分不出来所以总之试着挥棒。
为了儘可能迎向偏低的直球,我修正着轨道。
结果虽然没有狠狠地挥空,但也没製造出正中球心的爽快声响,是颗往三垒边线的滚地球。三垒手那个像是上班族的眼镜先生细心捡起滚动的球,轻轻地往一垒传球。
反常使出全力奔跑的我简简单单的就出局了。遗憾,我的第二次打击在此结束。我摘下头盔,咚咚咚地缓缓跑回我方休息区。
算了,就是这样吧。比起我来,去挖角担任麵包工房助手的某某人(注:指麵包超人中的奶油妹妹。)反而能给队伍更多贡献吧。
……就这样,暑假开始第二天。立刻,我就参加了业余棒球赛。昨天,接到前川同学的邀请后想说,凡事都要试过才知,因此一大早,我就前往了河堤边。
在暑假开始后的两天内,我有在白天前往打击练习场,或是把墙壁当对象偷偷进行接球练习等行动都是在秘密特训,所以不能说。
由于是阳光色彩还较黯淡的清晨,所以对于活动来说是合适的时间带。也可以看到为了去做收音机体操,而睡眼惺忪地路过堤防的小学生。说起来,像这样在暑假中早起的行为,正是收音机体操还算是半强制的那个时期以来呢——怀旧的情绪冒了出来。
河堤边并没有疏于挑掉石头及拔除杂草的作业,因此跑起来还挺容易。万一球掉进河里似乎就算是全垒打,然而河川是从与外野相隔相当距离的位置流过,都是些外行人的业余棒球赛中根本没有人能打到那边吧。要是能沿着界外线,毫无中断地持续往前飞过去的话,或许能奇蹟般地扑通掉进河里也说不定。
即使现在是日光照射的角度尚浅的时间带,然而同时做着运动的行为还是让头皮渗出了汗水。在清晨时分会让皮肤回忆起的,并不是被如同沙漠地区的日光纠缠而造成的炎热,而是已过去的梅雨时期。
从本垒板回到右侧的休息区后,我边听着犬人「辛苦了~」之类的慰劳话语,同时在认识的人面前停下脚步。
「真是可惜呢,转学生。」
虽然我某种理由而有所迟疑……但依旧在休息区的前川同学身旁坐下。前川同学并没有参加比赛本身。她主张「我是球队的女性经理呀」。如果是那样的话,拜託妳做出适合的打扮啊!我无奈地如此祈愿着。
「妳那是在挖苦我吗?」
「不不,光是能打到球就很了不起呀。」
她把……刷刷地左右摇动。摇动「什麽」这部分目前我还不想揭开谜底。如果可能的话,直到最后为止,我都想以不介意这件事的态度继续进行下去,所以这里我就维持着不把前川同学纳入视线内的状态,茫然地凝视着眼前的场地。
和我们比赛的对手是都会区的业余棒球队。跟这边的商店街队伍是水火不容所以两边都很狂热……其实也没有这种事情,双方阵营都随性地享受着。虽然我们这边被领先两分陷入落后状态,然而却连不甘心的大人都没有出现,还可以听见传来的谈笑声。除了我和前川同学以外,这是支最年轻者为二十五岁的大叔队伍,或许对于输赢并不是那麽特别坚持吧。
也没有制服之类,所有人都穿着便服。
「才刚开始第三天呀,没什麽好悲观。重点是在三星期后。」前川同学虽然笑着这样说,然而我并不清楚她在说什麽事情。
这先放一旁不管,对方的投手是女孩子。好像跟我一样是高中生,但是却使用着奇妙的投球动作。先是把手臂往左扭,接着再往右扭勾勒出类似8的形状,最后再以下勾动作投出。看起来很像是垒球的投法,然而由于我的知识仅限于把手臂转一圈再投出的方式而已,因此正确的答案不详。只是时机非常难以把握,挥动球棒的时间会太晚。
所以我根据第一次打击被三振的经验,抱着提前心态试着挥动球棒,但结果是以滚地球作收。至少,跟自己跑去打击练习场时打着玩的时速一百公里速球相比,这女孩的球似乎比较难对付。
顺便说一下,不知为何穿着制服的这一点,好像也在别的方面对大叔们来说算是强敌。例如裙子飘动的状况之类。比起那方面,让我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她露出彷佛在诉说白己是被硬派上场的没干劲表情,并揉着眼睛边投球的身影。不,这是真的啦!可是,穿着夏天制服的女孩在棒球场活跃的状况真像是一幅画呢~欣赏还是会欣赏。
「那个女孩跟我们是同一间学校吧。」从制服判断。
「是呀。是我们学校的垒球社社长……名字我不太记得。毕竟只有在一年前暂时入社时有打过照面而已。应该叫做,花……泽吧。」
明明她说明时还以兇横眼神凝视着投手丘上的女孩,语尾却颇为嗳昧。
「……那个,是不是从妳自己的打扮联想到的?」
「正是如此。」
「………………………………………………」要当作没看到也已经到了极限,因此就来试着谈谈这件事吧。
今天的前川同学,身穿鱼类布偶装。
由于她的脸是从巨大的嘴里探了出来,从旁边看过去,很像是正在被一口吞下。
一开始,到达河堤边并看到她这模样时,我不由自主地很想要对鱼店的大叔推荐说「这个你觉得怎麽样呢?」。不过商店街相关的人以及敌方队伍都没有特别意识到前川同学,似乎已经看习惯了。是不是被当成职业棒球队的吉祥物看待呢?
只是,似乎有双视线基于别的理由正在紧盯着我们……然而前川同学露出了毫不介意的表情,因此我也装成没注意到敷衍了过去。
「妳这身服装是?」
「鲣鱼。」
「……………………………………………………」我故意不吐嘈。因为我又不是中岛。
〈注:花泽丶鲣鱼丶中岛全都是「サザエさん(海螺小姐)」里的登场人物。〉
手似乎是放在胸鳍部分里,虽然她刷刷地挥着鳍但我决定装成没看到。
明明前川同学是这种人,但在第一学期的考试里已经确定她在学业方面比我跟粒子同学还优秀。还有她在体育的运动考试上也树立了足以在学校历史留名的纪录,不过是负面的那种。
「这是单一鱼线手钓法样式喔。」
「我看不出来有什麽差别。」基本上,我连其他有什麽样式我都无法推测。
「这个比赛有趣吗?」
「微妙。感觉之前看到这里在打棒球时,负责打击的那个浴衣女孩似乎比我更乐于比赛。」那个女孩让我感觉她以全身享受着棒球的乐趣。
「女……孩吗?」
藏在嘴巴深处的那张脸贼贼一笑。再配上鲣鱼那个属于无机质,不知道究竟看向何方的眼球,一整个超现实到了极点。
从花泽同学(暂定)右手投出的白球,飞向第三棒打者(我是第二棒)的……山本先生,吧,六月那时在海边认识的火箭中年人(他是帮手之二,是被鸡肉串烤店的犬叔带来的〉并和他握着的球棒交错而过,轻快地跟捕手的手套进行接触。四局下,在第三棒时三出局。换句话说到此为止都没有上过垒。
「换~边,罗。守备也要加油哦。」
啪沙啪沙,鱼鳍鼓动着我从休息区出动。如果她能够别穿着这种跟河川不搭配的海鲜类服装(话虽如此但我的意思并不是要叫她穿着年轻香鱼装过来〉而是穿上球队制服之类双手环胸坐在休息区板凳上的话,也许就能发挥出美人女性总教练的气势呢。
似乎觉得可惜,然而也产生了「不对,是不是这样才符合前川同学的风格呢?」这种开始接受的心态,让我很烦恼。在没能把低能的紊乱思绪整合出结论的状态下,我拿起向前川同学借来的手套,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千万别期待我呀,守备方面真的没有经验。」
「啊哈哈,转学生还真是自卑昵。我猜测你有着那种会打心底否定参加电视的超能力者,而且还喜欢对着电视画面单方面反驳的个性。」
才闻一,就擅自地叙述到了十。不过希望她至少能评价成「谦虚」呢。或者该说,我很清楚白己有几两重。我拥有对自身潜力之类无法一面倒相信的个性,至今为止处理得也都还算不错。所以,我才会对刚认识当时的艾莉欧……这就,算了也罢。
电视云云,虽然我还遵守着不要自言自语的常识,然而那大致上是正确答案。因此我内心,吓了一大跳。前川同学的人类观察能力真是不可小看。虽然我也觉得既然那样她首先该重新反省自己吧。
我小跑着前往内野,站在一垒。其实这是,最不想要担任的位置。毕竟,碰球的机会必定,会比较多。连接传球都没啥经验的我究竟何时会把球漏掉,还往后跌倒呢,我实在不安得难以自制。
幸好,只有把传球接进手套里的动作总算还能办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生明显的失误。
放马过来吧~!我敲着手套,等待就这样平平稳稳地结束。意指在各方面。
承接着上一局,五局上继续站在投手丘上的人,似乎是前川同学的「爹地古依照状况珈对象判断,先前,对着休息区里坐在他女儿身边的我持续送出激动执着视线的人,除了这个人以外我联想不到其他答案。在比赛开始之前,前川同学对其他成员如此介绍我:「这是我朋友,转学生。名字是,呃~四羽同学。」我就说我叫丹羽啊~这个让我似乎会老三十岁的错误答案(注日文中的四羽跟皱纹同音。)姑且不管,爸爸目睹女儿带朋友来并介绍给大家时的那个惊讶程度,很明显地并不打算把我当成「普通朋友」看待。
况且他一副下巴快要掉下来的样子。由于我无法决定该如何反应才好,所以持续傻傻摆着讨好笑脸的行动或许也是让误会加深的原因。那个态度简直就像是「在无法预料的场面下突然破介绍给女友父亲的男朋友」不是吗,之后回想起来,让我很想为了失败抱头苦恼。
在爸爸的脑中,误解就像怪物的三段进化那般,从「朋友→男朋友→支支吾吾」这样演变着的可能性也无法全盘否定。
或许是因为受到这点影响,今天的前川爸爸投球时的控球并不好。是因为危险球增加反而让对手不容易击出吗?分数差距没有拉大这点似乎有点滑稽。不过对被人在休息区里不发一语地持续观察着的我来说,这并不好笑。
至于当事者的前川同学,对父亲的存在是毫不介意,正在用套在脚上的鱼鳍啪啪踢着地面。跟我视线交会后,原本锐利的眼神就眯得更细了。虽然表情变化在布偶装阴影遮盖上很难辨认,但她似乎是在对我笑。我也回了一个笑容,轻轻挥了挥戴着手套的左手。
球棒连一次都没挥过就靠着四坏球上垒的男孩子,踩上一垒并脱下头盔,戴上帽子。他探头瞄了我的脸一眼,爽朗地露出笑容。
敌方队伍里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参加者也只有花泽同学,跟这个男孩而已。他有着金髮,还有给人爽朗大哥哥印象的长相。具备了容易亲近的气质。
也许是因为这样吧?即使他不客气地突然对隶属敌方队伍的我搭话,我也没有冒出不快或惊讶的情绪。
「你知道吗?」至今为止从没打过照面的男孩,很乾脆地,对着我讲出以间号结尾的第一句话。
「知道什麽?」我继续把视线朝往打者的方向,要求他针对疑问的真相做出说明。
「我们队伍的投手呀。」
「嗯。」就是花泽同学吧。
「在她投球时如果站在左边打击,就看得到裙子里面哦。」
「……真的吗?」我无法控制住回头的冲动。
「骗你的。」
他表现出充满从容的轻飘飘态度,进行玩笑的谜底揭晓。
……噢噢,是仪式吗?
用来确认对方是不是朋友,或者是不是能放开来聊天的对象之类。这是为了要共享这一类态度,学生特有的交流方式。简单说就是收到了要我往对方领域踏进一步的讯号。
承接之后,我也换上了笑容。能从男性友人处得到的青春也所在多有。
「我叫中岛,你呢,」
啊,有了。有中岛了。虽然属于敌方队伍,但与美好配角的相逢让奇妙的充实感在胸中扩散。当然,对方完全不知道我表现出的这种态度来自于丰富的沉默,没有隔着眼镜观察的中岛对于我毫无反应的状况狐疑地侧着头。我慌慌张张地回报上名字。
「丹羽真。」虽然我很想宣称自己叫做矶野,但已经有鲣鱼了所以这里使劲忍耐下来。
(注:矶野同样是「サザエさん(海螺小姐)」里的登场人物,鲣鱼=カツオ这角色也是矶野家一员。)
「啊,果然。你是转学生吧,」
「意思是,我们同校?└
「没错。不过不同班啦。」
由于中岛讲着多指教并把充满亲和力的右手伸向我,所以虽然还在比赛守备中,我依旧跟对方握了握手。只是我记得,职业棒球的规定里似乎有说不能跟对方选手在比赛中太友好的部分。不对,好像是在漫画里稍微看过……还是没看过?我边试着回忆这些事情,同时让彼此都因为汗水前兆而滑掉的手掌互相碰触。中岛的指头虽然较短,但是手掌却比我犬。
是说,我转学过来的第一学期都已经结束了,然而在同年级的人之间,「转学生」这认知却还在继续呢。对于自己广为人知的状况与其消费期限,我产生相当意外的感觉。
明明我转学过来这事,根本也没可能是震撼学校到了如此地步的大事件啊.只是,国中前也就算了,上了高中才转学可能有点少见吧,而且其实,我偷偷握有会造成事件的火种。
藤和艾莉欧。要是把关係公开的话,说不定会在教室里再度引火。如同比喻的讲法,学校里的情报传达很像是火焰。会在转瞬之间就扩散开来,让人失去逃身之处。
……那也无可奈何。虽然决心本身我已经做好了。但是面对想像,还是会产生警戒。
「转学生,你为什麽会参加这个?」
中岛夹杂着方言,对我站在这里的理由提出发问。我先确认从前川爸爸那僵硬的投球姿势下投出去的白球得到了好球判决之后,才再度张口。
「是前川同学邀我的,没想太多。」
「啊~你们感情不错噢。」
他有气质地把没水準的好奇心涂满整张脸,擅自猜测起我跟前川同学的关係。真希望他住手,万一传进现在应该变得很敏锐的前川爸爸耳中,说不定会演变成迁怒。
「不过转学生你啊~」「嗯?」「啊不……没什麽。我只是在想你喜欢有奇怪兴趣的女孩呢。」
「我并不拥有对海鲜类持有两性方面爱情的扭曲兴趣。」
虽然我love深海鱼,但那个是类似欣赏美术品的感觉……即使是那样也很过分吗,毕竟对象是生物嘛.例如感情的定义之类的矛头形式,无论怎麽思考也无法获得解答的状况让人难受。
这跟想要确认自己脖子背面的行为类似,只有焦急不断累积。
「哎呀,受欢迎的秘诀就是能容忍那种兴趣的肚量吗,大师。」
「明明没有任何人承认这点不过你那边才是吧拥有似乎会受女性欢迎的脸孔。让人很想效法呢。」
挖苦回去之后,不知为何中岛却似乎很尴尬地「哇哈哈」笑了。那是不可以碰触的项目吗?例如他感觉脸是个缺点之类……真的那样他搞不好会被大部分的男学生丢石头喔。
「你住在商店街那一带吧,既然你参加那边的队伍……」
中岛以平稳的态度改变了话题。「算哪边呢~」我一边望着前川爸爸的第三球变成补逸,捕手手忙脚乱的样子,同时暧昧地回答。
「如果以居住的地区来说,我想应该是都市部那边吧。不过」
「不过?」
藤和家应该会全面站在田村婆婆这一边吧。不过我,是藤和家的一分子吗?
「哎呀~真真真是的!这麽见外还这麽害羞呢。要让内心变得跟会把姑姑叫错成小姐这般热烈爱慕的眼珠儿同等正直然后成为藤和真才对呀!入赘YES!」
幻听吵死人了。明明只是创作的文章却以全语音在内心迴响让人烦闷得更加严重。
还有商店街方面,跟都市部方面吗?
趁这个机会,来向似乎会客观回答的家伙提问吧。
「这个城镇啊,常常发生居住地区彼此对立的状况吗?」我有点介意。
「形形色色。虽然有那种非常介意的家伙,但怎样都好的人也不少。」
我大概是,后者。中岛补充这一句,接着耸了耸肩。「不过学校里,也有因为这个被欺负的家伙啦.」中岛讲这话的口气就跟在谈论别国内乱时差不多,欠缺悲痛感,是一个显示出缺乏现实味的发言。我也因为现在跟我无关,「哦~」了一声敷衍过去。
不过我也觉得,如果能製造出不会去欺凌各自集团的社会,那麽人类的繁荣或许还可以延长三万年左右.或者该说就是因为有「欺负」这种发泄用的出口,所以各方面才能成立呢?
「还有,特别明显的是城镇内行事的间隔期之类。特别是这个时期相当不和。」
「唔?」
「每年,都会因为夏天祭典而大乱啊。」
所以才要打棒球,中岛别有深意地喃喃说着。关于这句话代表的意义,要由我一个人单独解明实有困难,因此我决定先把结论往后移。夏天祭典。梦想的青春。同伴的对象候补有……三人?艾莉欧包括在内。如果要判定瞬间产生的想法没有谎言插入的空间,那麽这就是严重事态了。其实也没什麽问题吧?我一贯地无视如此低语的声音,硬是觉得不妙。没来由的,不行吧。基于微妙的界线,不能接受艾莉欧。
包括各式各样的隐情与想法。
我尊重不想要承认某事的内心,即使赌上青春点数的减退也要对抗。
我试着做出这种无谓的抵抗。
虽然花时间推论前川同学老实穿着浴衣前往夏天祭典的机率…可能比较没有益处也说不定啦。
「啊~那个啊。」
还无法离开一垒的中岛,以有些犹豫的语气对我开口。
「嗯?」
「我这人,有点客套吧?」
「客套……嗯,有点啦。」的确带着类似见外的感觉。
「其实,我原本就觉得要是跟你讨论起比较深入的话题,气氛就绝对会变得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