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开始的季节。
那时候,还以为一年很长。
冬天。结束的季节。
现在,觉得这一年过得好快。
过完年之后,时间一定一下子就过去了。
提报、甄选、考试……还有学长姊的毕业。
因为有想要抵达的地方,所以只能离开这里继续前进 为了变成自己嚮往的人,大家都一点一滴地变化着。 会因此觉得寂寞,是因为软弱吗?
想变坚强,坚强得可以稳重的说出「不是那样的」。
1
——过小仓之后,接下来即将抵达终点站博德。
车内广播的时候,新干线刚通过新关门隧道,进到九州岛陆地。时间刚过下午六点。从樱花庄出发时才过中午,现在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再过一下就抵达漫长旅途的终点站。毕竟还是感到疲累了,所以对于逐渐看见终点一事,确实是感到很高兴。明明应该高兴的,空太的表情却无精打采。
——这种情况,要怎么向家人说明呢?
视线转向旁边的座位瞥了 一眼。忧郁的原因就在那里——不,该说是存在于那里。
「什么事?」
似乎是察觉到空太的视线,旁边的少女斜眼看了过来。她的名字是椎名真白。清透的双眼以及缺乏现实感的梦幻气息令人印象深刻,拥有让人只要看一眼就无法忘怀的不可思议魅力。不过,可不能被她柔弱的外表给骗了。
从年幼时期开始就以绘画为优先成长至今的真白,并未拥有所谓一般常识的概念,完全没有生活能力。要是没有别人的照顾,就无法过身为人类的正常生活。
所以,宛如每天当值「负责照顾真白的工作」的空太,要帮她洗衣服、挑选内裤、做便当, 还要帮她吃掉不喜欢的东西,就连房间也要帮她打扫。这样的生活开始至今已过了九个月。现在 空太已经完全习惯了。
话虽如此,凡事都有限度,到了年关的这个时候,空太又面临了新的难题。
新干线希望号的终点站博德。是九州岛福冈县的博德,而空太的老家就在福冈。是的,空太现 在正在返乡路途上。
——这究竟该怎么办啊……
真白当然不知道空太这样的心情,只是以一定的节奏把竹笋形状的小点心送进嘴里。
——不管怎么思考都无能为力了。
绝望与放弃同时涌了上来,空太顿时垂头丧气。
接着,真白那白皙美丽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
「这个给你。」
真白的手上放了 一个香菇形状的小点心。
「可是我是竹笋派的。」
就在空太说完话的同时,真白把最后一个竹笋形状的巧克力送进自己嘴里,像个小动物般咀嚼着,然后吞下。
「香菇也很好吃啊。」
「那妳为什么凈剩下香菇啊!」
「因为空太都不吃。」
「明明就是椎名一直竹笋、竹笋、竹笋、香菇、竹笋、竹笋、竹笋、竹笋的吃!」
「原来空太一直都在看我。」
面对平淡口气所释放出来的即死级反击,空太不禁嘻到而咳个不停。他喝了一口茶后,整顿好心情。
「那、那是因为要是不好好看着椎名,就不知道妳会做出什么事来啦!」
「我是竹笋派的。」
完全没在听空太的借口。
「要是妳这个样子是香菇派,我会更愤慨。」
事到如今,空太已经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惊讶了,毕竟在这九个月当中已经习惯了。况且, 就这一次来说,空太对于真白超乎常识的脱线行径,甚至产生了类似怀念的感觉。
因为直到昨天……在圣诞夜和好之前的一个月左右,两人都处在无法面对面交谈的恶劣气氛中。而契机是因为真白做料理时受了伤……
能够再次像这样很普通的对话而感到安心,觉得实在是太好了。
「不对,会觉得这样是普通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对劲了吧……」
空太眺望着窗外远方。
「神田同学,不要在新干线里自言自语,周围的人会投以奇怪的眼光。」
像责备小孩子般规劝的,是坐在正前方的青山七海。他们将两人座位迴转过来,四个人面对面坐着。
七海隔壁的座位现在因为有人离席而空着。
「青山。」
「什么事?」
「如果觉得我很怪,不要客气儘管告诉我。」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你那个发言已经非常怪异了。」
「……谢谢妳提醒我。」
虽然早就这么觉得了,看来果然是这样。不过,这也没办法。因为空太所住的学生宿舍…… 樱花庄是聚集了学校问题学生的特别宿舍,是个只要在怪人堆里生活个一年半,脑袋就会理所当 然变得奇怪的地方。
「原来环境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呢。」
「是神田同学叫我不要客气的吧。来,我把拿到的竹笋分给你,打起精神来吧」
七海把装着其它小点心的塑料托盘递出来,里头长了五根竹笋。
「这世界上会对我温柔的也只有青山了吧。」
「才、才没那回事呢。」
空太从七海手上收下巧克力,突然浮现出小小的疑问。
「椎名小姐?为什么妳不给我,却给了青山?」
「因为七海是朋友。」
真白立刻回答。
「那我呢?」
「空太是……」
接着歪着头陷入思考。要是以前,明明都会不管当时的气氛,毫不考虑地回答「饲主」是怎么回事?因为她恐怕会说出更骇人听闻的话,还是先警戒着比较好。
「最近的空太是……」
「我是?」
「不太清楚。」
都已经摆好架势了,却突然冷掉。
「椎名。」
「什么事?」
「妳真的打算到我家来吗?」
高中女生要到高中男生的老家过夜,这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就空太的家人而言,应该只耍说明情况就会答应,不过在这之前,不需要担心其它事吗……
「我也差不多该跟你的父母打声招呼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平常都受你照顾。」
「确实都是我在照顾妳到一个不可能的地步啊!」
「空太也同意了。」
「妳的论点根本就对不上啊!」
即使空太继续追问,真白却一副对话已经结束似的,拿着画有猫咪图案的马克杯喝起可可。
「话说回来,老师,这里应该要指导一下吧!」
「要确实做好避孕喔。」
「指导事项进度超前了!」
无视于认真的空太,千寻嫌麻烦似的打了呵欠。
同时,七海似乎收到回信了。她以战战兢兢的表情,凝视着手机屏幕。
「青山?」
出声叫她,她的视线却开始在空中飘移。
「呃……」
「没问题吧?」
「可能有问题……」
「怎么回事?」
「茧跟家人去旅行,弥生则是从今天开始参加垒球社冬季合宿,所以两人都不在……」
「那要怎么办?」
「既然这样,青山也由神田照顾好了。」
千寻乾脆地说出意想不到的话。
「这更夸张了,老师妳在说什么?脑袋没问题吧!当然是完全不行啊!」
「一个人跟两个人不都一样。」
「也许是这样没错,但原本第一个人的存在就已经是大问题了!」
跟七海目光对上,她的眼神有那么-点期待。即使如此,她还是摇摇头,大概是立刻又重新思考了吧。
「我、我不能到男孩子的家里去!」
她使劲地向千寻抗议。
「那么,妳要怎么办?有其它解决对策吗?」
「这、这个……」
七海语塞了。
「神田也是,竟然要把当季美味的女孩子丢到寒空底下,真是过分的男人啊。」
「各种有问题的发言已经堆得跟山一样高了啊!喂!我到底要从哪里吐槽起啊!」
已经没有使用敬语的余力了。
这时,彷佛雪上加霜一般——
「我今天中午就要出发了,所以你们中午前通通都要给我离开。」
千寻宣告了很短的时间限制。现在已经过九点,没时间去找可以借宿的朋友了。窘于回答的七海将视线转向美咲。
「上、上井草学姊,妳要怎么办?」
她向蹲坐在椅子上的美咲发出最后的求援。
「上井草妳要回老家吗?」
「……我不想回去。」
「学姊?」
「因为回去就会想起仁的事。」
美咲与仁是在同一条街上长大的青梅竹马。一回到家乡,就会唤起令人怀念的记忆,因而更让人觉得难过。
仁拥有六位恋人,寒假期间应该会在她们之间来来去去吧?不过,要是一时没注意而回家去,在家乡跟美咲遇个正着,那就未免太凄惨了。
身影变得渺小的美咲把头埋进膝盖,又说了一次「不想回家」。总觉得她好像一只被丢弃的猫咪。情绪翻腾的空太心中抽痛着,冒出了无法放任不管的感情。
「那学姊要不要也来我家?」
回过神时,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美咲静静地抬起头。
之后,事情的发展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