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决定要在圣诞夜把这个戒指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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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四日。第二学期最后一天,也是圣诞夜。
结业式后的图书馆,几乎像是被包下来的状态。安静的室内,只有一名男同学的呼吸声,还有放在偶尔会发出低沉声音的暖炉上的水壶,发出水蒸气喷出的声音。
坐在暖炉附近的三鹰仁,正在解二次函数问题。是大学考试的模拟考题。
自动铅笔的笔芯在笔记本上流畅地动着。以固定的节奏写出计算式,顺畅地画出图表曲线。
计算结束之后,用纤细的手指把有些往下松落的眼镜推回去。
比对参考书的模範解答与自己的答案。答案正确,图表也没有错。仁对于毫无困难地解答,
鬆了一口气。
一边伸懒腰一边看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一点半多一些。
「难怪肚子也饿了。」
总之,先用宝特瓶装茶来分散注意力。
这时,门口传来了声音。
「饭也不吃就一直念书,还真是认真努力啊。」
即使不用特地确认,光是那个毫不客气的措词,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仁故意露出惊讶的样子转向他。
门旁站着一位男同学。一身制服上披着外套,脖子围着围巾,肩上背着书包的放学装扮。
眼睛透过黑框眼镜的镜片,笔直盯着仁的,是这个水明艺术大学附属高等学校的前学生会长,馆林总一郎。一板一眼的认真箇性,显示在整理乾净而醒目的头髮上。领带也仔细固定在上头,既不歪斜也没有扭曲。
虽然是上了高中才认识的,但现在已经是三年同班的孽缘了。
「你要是念得太认真,可是会考上大阪的艺大喔。」
「你那是对以志愿学校为目标而努力的朋友所说的话吗?」
「谁是你朋友啊?」
「还是称为好朋友比较适当?」
「你这家伙真的是……!」
总一郎用力咬紧牙根,因为愤怒而使得眉头皱了起来。
「干嘛那么生气啊?因为前学生会长很罕见地那样讽刺我,所以忍不住想多话。」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态度,才让我想讽刺你!」
「这我倒是没发现。真是抱歉啊。」
「没心要道歉就别道歉了。」
仁耸了耸肩开玩笑,不过总一郎还是一脸可怕的表情。
「那么,你专程跑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推甄确定进入水明艺术大学传播学系的总一郎,实在不像是为了念书而来到图书馆。
不过,因为他认真的个性,倒也不能否定他是来自习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应该不会向仁攀谈,而是迅速地翻开教科书。
「称不上是有什么事。」
总一郎这么说了,却仍紧闭着嘴,露出不愉快的表情。接着,与仁斜面对面地在隔壁书桌坐下。两人的距离大约三公尺左右。总一郎不发一语地观察继续解下一个问题的仁。
「……」
「……」
结果,仁解完了一个问题,总一郎还是没说出到底有什么事。
仁不在意地对着答案。这次也是正确解答。
「话说回来,前学生会长为什么会来念水高?」
对于始终不开口的总一郎,仁反倒丢出了话题。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们都在一起三年了,我却都没问过这个吧?」
「不要讲得那么奇怪。我们不过是连续三年都在同个班级而已。」
「所以,是怎么样呢?」
「我跟你不一样,没有什么有趣的原因。」
「我也没有什么有趣的原因啊?」
无视仁说的话,总一郎继续说着。
「我的亲戚当中有人念水明艺术大学。虽然现在已经毕业了。」
大概是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总一郎看着窗外遥远的广阔天空。现在天空已经放晴了。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会下雨或下雪,不过姑且不管预报準不準确……
「亲戚啊。然后呢?」
「国三的时候,我因为那个人的邀约来看文化祭,这大概就是契机吧。」
「喔,原来如此。」
附属高校水高的文化祭,因为和大学共同举办,所以规模与普通的高中完全不同。再加上从艺大前站就开始绵延的红砖商店街也会提供协助,所以既是学校的文化祭,也是街上祭典的一大盛事。
实际上,有很多学生是在这个时期来学校参观之后,便决定报考水高。
「国中虽然也有文化祭,但是该怎么说呢?等级完全不同,让我受到了一些冲击。」
「因为这个热闹喧腾的祭典持续一个星期呢。」
就连仁也一样,因为一年级第一次体验到的文化祭,忍不住怀疑起学校的精神状态,不过也有莫名理解的部分。国中级任老师推荐青梅竹马上井草美眹来念的,原来是这样的学校……
「参观了文化祭之后,我就拿报考用的学校资料回家了。还记得自己在电车里仔细地看过一遍,当时就觉得在其他学校无法体验的事,说不定在水高就有可能,也认为那应该会为自己的未来加分吧。」
「真是个会算计又令人讨厌的国中生啊。」
不过,总一郎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因为现在对于媒体世界有兴趣,所以已经确实踏上进入传播学系的这一步。
「要我来说的话,为了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才来报考水高的人,实在是不正常。」
「用这种理由来选择高中……原来还有这么令人羡慕的人啊。」
「就是你!」
「在图书馆里要保持安静,小学的时候没教过吗?」
「还不是因为不正经的三鹰害的。」
「我没有不正经啊。况且,我还希望你说这才是最纯粹的动机呢。因为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想做什么都会成功呢。」
自己能做什么、没办法做什么;自己能成为什么、没办法成为什么。这一切都还模糊不清,所以能够天真无邪地相信无限的可能性,还以为自己不会被美眹的才能所散发出的光芒灼烧。
「现在做什么都不会成功了……你的说词,听起来就像是已经全部放弃似的。」
「我没有那么说……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说,高中的三年,已经让我能够清楚分辨了。」
「不对真正喜欢的人出手,却交了六个女朋友的男人,你到底能怎么分辨啊?」
「今天的前学生会长还真是毫不手软啊。」
接着还嚷嚷着「好可怕、好可怕」,不过表情还是笑嘻嘻的。
「谁叫你都不改一下那个开玩笑的态度。」
「我已经在改了喔。」
「那里啊?」
「要说现在的情况,我已经没有跟任何人交往了。」
对于仁乾脆地说出口的话,总一郎似乎感到相当意外,皱起眉头,紧闭着嘴。
「……」
「要我再说一次吗?」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用认真的眼神直盯着仁。
「要是我说是在开玩笑,大概会被前学生会长给宰了吧。」
「嗯,我是有这个打算。」
仁刻意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
「虽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我说已经没有跟任何人交往是事实。」
「分手了吗?」
总一郎稍微选了一下用字遣词,如此问道。
「……在这个情况下,『对方守护了乳臭未乾的小鬼的将来』这种说法可能比较正确。」
「……」
「让我深刻感觉到自己一定要成为大人。」
仁不自觉地露出自嘲的笑容。
「你竟然还能存活下来,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被谁给砍了呢。」
「大概因为我不是值得砍的男人吧。虽然我已经有会被捅的觉悟……我很高兴获得谅解,同时又觉得自己很窝囊。」
「那就表示,我们还只是这种程度的小孩子而已吧。」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却自以为是大人了……真的是很难看啊。」
「那么,这次一定要成为大人。」
「我会慢慢来的。」
这时,对话暂时中断了一下。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
「还是那个?突然想见我之类的?」
「怎么可能?」
总一郎一脸打从心底嫌恶的表情。
「那就不要再跟我打情骂俏了,赶快回去吧?」
「你说谁跟谁在打情骂俏了?」
「前学生会长跟我。」
「谁叫你说了!」
「是你问我的吧?要搞清楚喔。」
「……」
总一郎一脸糟了的表情,陷入沉默。
「你要是真的没事就赶快回去吧。你这样板着脸待在这里,我也无法集中精神準备考试。」
「刚刚明明就说了一堆废话,你还真敢说。」
仁扮了个鬼脸,意识又回到数学问题上。这次是三角函数。
正开始计算时,总一郎开口了……
「有关沙织的事。」
「皓皓?」
仁的自光继续看着题目。
「她正式决定要去奥地利留学了。」
「所以,前学生会长是来揍对皓皓多嘴的我一顿的吗?」
之前仁说出自己卖去大阪的决心时,皓皓——也就是姬宫沙织,便决定要离开日本去奥地利留学。因为会与男朋友馆林总一郎聚多离少,所以之前一直很烦恼,甚至比较倾向留在日本。
「如果是其他理由,我是很想揍你一顿,不过这次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