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每个人都在恋爱。</b>
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锺情吧。
进入水明艺术大学附属高校后迎接的第一个文化祭。
对站在大学音乐厅舞台上的她感到倾心。
1
休息时间从教室走出来的学生们,在走廊上贴出期末考名次的布告栏前闹哄哄的。
到处传来像是「第一次进前五十名,上面有我的名字」、「名次掉得乱七八糟」,或是「这跟一天到晚在补考的我无关」之类的谈话。
学生会长馆林总一郎与人群稍微保持距离,带着不痛快的表情望着名次表上自己的名字。
第九名。
绝不算太差的名次。在一个学年有超过三百名学生的水高,绝对算名列前茅,可说是值得夸耀的成绩。
即使如此,他的表情还是很不开心,因为这对他而言,是有史以来最低的名次。入学以来至今……到二年级第二学期的期中考为止,明明都一直维持在第二名……期末考却从这个固定位置大幅下滑了。
相对于如此的总一郎,这次第一名也理所当然是同一个名字。
上井草美咲。
这个位置自入学以来从没让座过,俨然就是这个学年的绝对王者。
「第九名啊,你这次可输得真惨啊。」
来到站在窗边的总一郎身边的,是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学生。端正的五官,很适合知性的眼镜。他是已经连续两年跟总一郎同班的三鹰仁。
「只是这次状况稍微不佳而已。」
「学生会长知道状况不隹的原因吗?」
仁轻佻地把手放在总一郎肩膀上。
「因为我太过于意识要赢上井草了。本来念书就不是考虑胜负才做的事,而是为了自己才要念书的。」
「真是有学生会长风格的模範答案啊。」
对于总一郎的回应,仁受不了似的叹了气。
总一郎马上把仁的手拨开。
「真是冷淡啊~~」
仁即使如此说着,脸上依然带着窃笑。
老实说,总一郎很讨厌仁这个同班同学。早上经常迟到,还有中午过后才来学校的情况。而且,脖子上还有吻痕……
对于总是注意要提早五分钟行动,甚至没在走廊上奔跑过的总一郎而言,仁拥有完全不同价值观的悠哉。而且从没看过他在考试前特别用功念书,却有每次考试名字都会被列在名次表上的能力,所以才更让人讨厌。
这次也是,仁的名字在第三十九名。
包含他的聪明在内,像是把人吃死死般的态度,实在是惹人厌。现在也是这个样子。
「模範答案有什么不好。」
「世界上有些问题是无法照教科书解答的。」
「为什么我要听三鹰你讲得一副很懂的样子。」
「因为我比你还了解你的内心啊。」
「那你倒是说说看啊。」
「你不后悔?」
「我讨厌你这个拐弯抹角的态度,都叫你赶快说了。」
「那我可真是失礼了。」
笑容并没有从仁的脸上消失。他还是维持相同的态度。
「是不是因为学生会长啊,最近老是想着某个人的关係呢?」
仁若无其事般如此说道。
「什么!」
还想继续抱怨的总一郎,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而语塞。脑中所浮现的,是一位女学生的脸孔。她是有一头柔软蓬鬆的短髮,总是戴着大大耳机的音乐科学生……
对于总一郞的反应,仁挑起单侧眉毛,彷佛在说「我没说错吧」。
「我、我才没有在想姬宫!」
「我没说是谁啊?」
总一郎察觉自己刚刚自掘坟墓,也很清楚自己已经面红耳赤。
「啊!不,不是,才不是!」
明知现在才否认已经太迟,却还是反射性冒出这些话。
「算了,单恋也该适可而止,别影响学业。」
「……我、我知道。我很清楚我配不上她。」
「咦?我刚刚是叫你趁早告白,然后开始交往的意思喔。」
「我说你,调侃我有这么开心吗?」
「如果是学生会长,要兼顾恋爱与学业应该是游刃有余吧?」
「我说,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说,既然已经单恋了一年,也差不多该让对方知道你的心意了吧。」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没想到自己一见锺情会被别人发现。
「那当然是因为去年文化祭,我目击某人对站在音乐厅舞台上的女孩一见倾心的瞬间啊。」
「……」
已经无从辩解,超越了羞耻,只感到愕然。
「学生会长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就坐在你旁边吧?」
「啊,嗯。」
「你已经不记得我那时叫了你好几声吧?」
「……嗯。」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
总一郎还清楚记得那一天的事。只不过还留在记忆里的,只有在舞台上演奏钢琴的一位女学生的身影。
那是距今约一年前……总一郎还是一年级生时的事。
2
进入水高迎接的第一个文化祭,怀着很忙碌的感想来到最后一天第七天。
总一郎身为文化祭执行委员,从事前的準备就开始东奔西走,即使在活动期间,时间也都被委员会的工作与班上活动轮值佔据。
也正因如此,虽然没有自由活动的空閑,却有种比任何人都有成就感的实质感受。
真正有了自由时间,是在最后一天的下午之后。总一郎从学校的顶楼眺望支化祭的模样。
「水高的文化祭果然很惊人呢。」
不但与水明艺术大学共同举办,也和车站前的红砖商店街合作进行,因此水高的文化祭已经是地域性的祭典,而且还持续一整个星期。
莅临的人数不但每年递增,除了学校相关人员与本地人之外,也有远道而来的客人,热闹非凡。
由顶楼看到的景象当中,有带着宣传看板绕行校舍的布偶装队伍,也有脸上画了小丑妆、挑战踩球的学生。校园里到处都是人潮,充满了笑容与欢笑声。
去年目击这个场景,成为决定报考水高的契机,对于这样的总一郎而言,现在自己正置身其中,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脸部表情自然放鬆了。
就在这样的总一郎身后,有人出声叫了他。
「喔,副会长。」
不用回头,脑中已经浮现对方的脸孔。是同班同学三鹰仁。
「我还没有当选成为副会长喔。」
总一郎转身的同时如此回应。
水高的学生会选举,在大活动——也就是文化祭期间举行。投票结果当日开票,每年都在最后一天当作祭典的一环公布结果。接着,文化祭结束后进行交接,新的学生会便开始运作。
还有大约一个半小时……下午三点,今年总一郎参选副会长的学生会选举投票结果即将出炉。因此,总一郎过了中午就觉得冷静不下来,为了转换心情才一个人来到顶楼。
没想到现在仁却在旁边,一脸若无其事地靠过来。
「三鹰,领带要打在上面。」
一看到仁鬆散的领口,总一郎如此指正。
「副会长还是一点都没变,脑袋真硬啊。不傀是曾经被美咲取绰号为钻石脑袋的人。」
仁彷佛想起当时的事,低声笑了。
「我可是花了整整三天才驳回那个绰号,别再让我回想起来。」
「以美咲为对手居然还能坚持三天,实在是值得称讚。不愧是副会长。」
「我刚刚说过了,我还不是副会长。」
「不然,我就像平常一样叫你总一郎?」
「我跟三鹰什么时候交情好到可以直呼名字了?」
「你的话真是让我大受打击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却完全看不出受打击的样子。
「三鹰你干嘛老是缠着我?」
「你是想说像我这样轻佻的人,应该跟正经八百的副会长合不来才对吗?」
总一郎也很不会应付仁的这一点。即使没有全部详细说出口,仁却都能挑出对话背后蕴含的意义,彷佛连内心都被看穿似的,感觉不太舒服。
大概是察觉到总一郎不愉快的心情,仁站到顶楼的围篱边,将视线朝向因文化祭而热闹喧腾的运动场。
「还留有一点痕迹呢。」
苦笑的仁看着的,是使用画线筒在运动场上描绘的图。那是文化祭的第一天,美咲未经申请许可就擅自画的作品巨熊画,大约长五十公尺、宽八十公尺。
没有任何草稿,美咲甩开追上来的老师与执行委员,一边徒手画出来了。总一郎身为执行委员之一,也曾试图阻止美咲的暴行,不过途中就察觉她是在画图,最后也就只是在旁边看着。
花了大约一个小时完成的作品,可说是经典之作,吸引许多观众,美咲也受到了掌声与喝采。美咲就是拥有轻易便突破道理与常识,抓住人心的力量。
「你的青梅竹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到国中为止,从没过过像美咲这样的人。不但完全不听人讲话,而且行动力非比寻常,才以能拿美术科奖学金的身分入学,却又因为上课老是在製作动画,好像又被剥夺了这个权利……而且竟然还比总一郎更会念书,简直就是未知的生物。
「如果我说她是外星人,你会接受吗?」
「这倒是比相信她同样是人类要来得容易多了。」
「哈哈,这我有同感。」
仁发出声音哈哈大笑。
沉默之后,对话一度中断。
两人并肩站在栅栏前,不经意看着地上画的痕迹。
「我倒觉得我跟副会长满合得来的。」
仁突然如此说道。
总一郎瞬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立刻察觉是对刚才自己提间的回答。
「哪里合得来了?」
总一郎不感兴趣地反问。反正仁也不会认真回答正经的话题……
相对于总一郎,仁彷佛轻轻致意般说着:
「像是觉得班上的男同学『真是幼稚啊~~』这一点。」
总一郎被乾脆地刺中本以为绝对安全的内心深处,心脏激烈跳了一下,一阵刺痛窜了出来。
「……」
身体老实做出反应,总一郎对仁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