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阵的会议被调整至下个营业日。
根据藤崎提出的要求整理出继任需求。包括室见所负责的业务、客户以及技能组合。同时在前阵子的代替成员履历表上加入评论,转寄给各位参加者。会议室则準备了最大的一间。向总务借来投影机并準备完毕。就在把其他会议室的椅子搬进去时,分机刚好响起。
「我是藤崎,七隈先生好像已经到了。」
时间为下午两点五十八分,正如约定的那样。工兵吞了吞口水回答:「我知道了。」
「我们这边有谁要参加吗?社长似乎打算出席的样子。」
「我向梢和福大先生打过招呼了。包括SRG46,他们在工作上经常和室见有交集。」
「了解,那我就打分机通知他们。」
「可以麻烦你吗?我这就去迎接七隈先生。」
挂断电话,工兵呼出一口长气。想像等一下即将发生的互动,身体就无法停止颤抖。当然,藤崎并不知道详情,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当场斥责。但事到如今也无法回头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让心情冷静下来,然后回想起昨晚的决心和冷静判断。没错,不管发生什么事,反正又死不了。
赶赴柜檯一看,那里出现两个人影。一个是阵,另一人则是陌生的面孔。运动员般的容貌,将西装前扣规矩地扣上。皮包和鞋子都闪闪发亮。
阵举起一只手「嗨」的打招呼。他脸上浮现和蔼的笑容:
「前些日子真抱歉。未能妥善招待,也没能让两位和立华好好交谈,实在很对不起。」
「不。」
工兵按捺着上扬的语调。
「贸然前去拜访,我们才应该说抱歉。今天也突然劳烦你前来商议,实在很过意不去。」
「嗯,那就彼此彼此了。下次再来约个比较有空的时间吧。」
阵侧过身子,示意自己身旁的男性:
「这位是我往来以久的人力派遣公司W田先生。今天预计将向他请教诸多问题。」
「我是K人力资源公司的W田,初次见面。」
对方恭敬地递出名片。工兵急忙站直身子,但由于未料到会与对方见面而没有携带名片盒。他无奈地空着手问候:
「我是樱坂,请多指教。」
「我会努力满足贵公司的需求,也请多多指教了。」
对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感觉就像个精明能干的业务员,每个动作都相当俐落。怎么办,要赶快回去拿名片吗?就在这么烦恼之际,背后的气氛有了动静。
「喔,七隈先生!劳驾您过来一趟真不好意思。」
伴随吵闹的脚步声,社长往这里走来。或许是接获藤崎的通知而赶来的,他摆出一副搓手的模样低下头道:
「对不起啊,还特地让您来弥补敝公司内部的交接人手问题。我们许多方面做得还不够好,实在让您见笑了。」
「不,真要说的话,毕竟是我家人所引发的问题。」
不愧是成熟的社会人士,面对这番没神经的发言,阵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他朝这边便了个眼色。
「啊,社长,地点安排在二号会议室。」
「嗯?喔,这样啊。那就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来,来,两位请。」
回到会议室,成员已经全数到齐。藤崎、梢还有福大。六本松眨了眨眼睛:
「搞什么?居然这么多人。」
「个别讨论的话很耗费时间,所以就一次请相关人员都来了。」
「嗯。」
他带着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表情,招待阵与W田入内。由于人数太多,名片交换延到稍后进行。关起门,工兵的目光游走在梢和福大身上。儘管两人的热情程度有所差距,他们还是轻轻点头回应。
工兵换上郑重的口吻:「那么——」他环视在座的人,然后操作笔电:
「会议正式开始。该怎么进行呢?由我方提出人才的意象可以吗?」
「说得也是。」
阵的回答落落大方.
「这么说,事先已经準备好资料了?」
「是的,接下来打算用投影机播放。」
「就这么办吧。」
W田準备书写用具。确认全员的目光都集中后,工兵将电脑画面投射在银幕上:
「基本上这是根据室见目前所从事以及能够处理的业务,所做出的资料。不好意思,由于采条列式记载,我这就大略念过一遍。首先是可以使用的产品。」
战斗开始。他轻吸一口气后开始念出:
「CISCO、Juniper、F5、A10、AlaaIA……」
YAMAHA、Radware、Fate、APRESIA、Infoblo、Blue Coat、Aruba、est、Brocade、Palo Alto FireEye、Powerect、ForceIO以及HP ProCurve信网路和资安机器就这些。揍着,储存设备为EMetApp。伺服器的话,Linu和windows平台上的主流中介软体大致上都可建构。bind、apache、sendmail、postfi qmail、IIS、Oracle、MysoL等其他众多软体。负责範围有客户需求的现况访谈、设计、验证、建构。能定义所需的文件并以第一人称完成简报。要特别专精BGP、OSPF、RIP、Ipsec及STP等网路技术,对于定型化的操作要能製作Script并执行。有经验的程式语言为Perl、C、Epect、Ruby,OSS则根据需求从原始码实施自订。接下来是关于业务经验——
「请……请稍等一下!」
W田发出悲鸣般的声音。那宽阔的额头渗出汗水。
「等一下。这些都是单一个人的技能组合吗?不是多人所组成的团队?」
「是的。」
工兵特意用冰冷的语气回答。他将整个身体面向对方:
「这些都是室见个人所实施过,而且能够实施的内容。这只不过是主要的技能组合,单一案件用过的产品就省略不提了。」
「…………」
「继任者必须是能够毫无遗漏且流畅地实施上述条件的人。请问有候补人选吗?」
「唔,这个……」
他急忙翻阅手中的笔记本。
「一个人全部都要会的话,实在相当困难。这个嘛,两人……不,如果是三人组合的话应该能够应付。」
「只要三个人就足以全部涵盖了吗?」
「全部的话就有点……是采重点性应对主要项目的方式。」
「我刚才已经说过必须是『毫无遗漏且流畅地实施的人』。况且换成三个人四个人,甚至是五个人的话,费用又该怎么算呢?该不会统统以一人份的费用报价吧?」
「可以善用后方支援的Shared窗口。加入一位沟通能力强的成员,有不清楚的地方就向该窗口确认。」
「要将客户的谘詾暂时带回研究吗?室见截至目前都能在会议现场立即回答喔。这样子客户会不会认为我们的服务水準下降了?」
「这个——」
吞吞吐吐,一副穷于回答的模样。W田求救般地望向身旁。阵探出身子:
「我想应该不是所有业务都在同时进行吧?难道不能聚焦在需要紧急处理的高重要度案件,藉此来筛选技能组合吗?」
「这便是筛选的结果。紧急度低的案件已经排除了。」
工兵口气强硬地回答,然后望向W田。自己不希望听到摸稜两可的回答。既然对方的公司声称要提出室见的继任人选,那么就必须请对方当场说个明白。
「怎么样呢?贵公司能否提出人才的候补名单?」
令人窒息的沉默。承受的全员的目光,W田呻吟道:
「目前实在没办法。」
「倘若给贵公司时间讨论,是否就可下判断了?这样需要多少前置时间呢?一天或两天?」
「…………」
「况且既然无法立刻回答,也就代表贵公司登记在册的成员里并无满足本次需求的人才吧。这样一来,可能要向其他公司洽詾了。请问提案实际上有希望出炉吗?刚才所告知的内容,是否能找到符合需求的人才?」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态度非常令人讨厌,但工兵还是毫不放鬆地追问。过了一会儿,W田难为情地低下头说:
「这或许……有点困难。」
败北宣言。
工兵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回阵身上: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也讨论了许久,但就是找不到人能够完全承接室见的案件。既然如此,解决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她本人回来。」
「让她回来。」
「这句话不太正确呢。先不论回不回来的问题,室见终究还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换句话说,叫室见辞职的话我们会很伤脑筋的。」
藤崎用走调的声音开口:「樱……樱坂。」他一副慌张的模样打量社长和阵的反应。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
「事到如今?关于这次的事情,我们从来就没能发表过意见不是吗?既然有这个不错的机会,我自然希望分享一下状况。向社长和七隈先生两位。」
社长眨眨眼:「嗯?嗯?」即使说到这个地步,他还是无法掌握话题的内容吗?算了,先不管他了。
阵用手指按住太阳穴。
「……我还以为事情会朝比较正面的方向发展。」
冰冷而缺乏感情的声音。那缓缓睁开的双眼带着朦胧的光芒。
「如果你是这样预设立场来讨论,那么不管怎么提案都没用吧。只要不断追加条件,挑剔那里不够,这里不行就好了。但既然如此,我的态度同样只有一种。我一定要让立华离开,无论能不能找到继任人选。同时也无意更改期限。」
「七隈先生不是保证会负起责任安排后继人选吗?」
「我的确会安排,但采不採用就是你们的问题了。我可不打算一直陪你们进行这种没完没了的议论。」
笔直的目光射穿胸膛。声音中蕴含着坚定的意志。过了好一会儿,他放鬆眼角,换上劝诫般的口吻:「我说,樱坂——」
「你这么看重立华,老实说我非常感谢。那孩子被称为罕见的人才,同样也让我非常高兴。不过像这样的超级工程师独自一人运作业务的状态又是怎么回事?让一个无法取代的人物扮演起部门支柱的角色,老实说是一场恶梦吧。无论从公司或组织的角度来看,都是要被纠正的。必须建立起一个业务与个人之间脱勾的制度才行。」
「意思是公司的运作应该以组织为主,而非个人吗?」
「这是当然的吧。倘若想凭一己之力工作,那么转职成独立的技术顾问就行了。既然是由一群人建立的体制,就应该具备品质的均一化和持续性。换成普通的公司,无论在什么位子少了哪一个人,也不会出现出现业务即刻停摆的状况。」
「既然这样——」
工兵加重语气。他打直身子,绞尽全身的觉悟:
「就算我现在辞职,也不会影响到公司了吧?」?
冲击撼动现场。藤崎发出「什么!」的悲鸣声。W田也一副摸不着头绪的样子愣在原地。
阵皱起眉头:
「打算威胁我吗?这种手段并不怎么光彩呢。不过区区一个新人辞职,后续还有一堆人可以取代你。」
「我也辞职。」
「我也是——」
梢和福大举起手。梢面带毅然的表情,福大则是懒洋洋地撑着脸颊,同时表达自己的意志。没什么好惊讶的。这正是昨天透过电话商量好的行动。但藤崎的脸色已经突破白色,变得苍白。唯独社长一脸怒意的样子用力拍桌:
「你们怎么回事?对客人太没礼貌了。辞职?请便请便。你们或许觉得自己会做很多事啦。不过从整个公司的角度来看根本就不算什么啦。究竟有哪些业务是你们辞职后就会停摆的?没有吧。明白的话就——」
「社长、社长。」
藤崎转动脖子道。他在对方的耳边低声说了好几个梢和福大所负责的客户。几乎每一件都是他们单独处理的案件。当然,一旦两人辞职的话就会停止处理。最坏的状况下将无法提供服务,很有可能演变成解约局面。
「糟糕,这下糟糕了。」
或许是终于察觉事情的严重性,社长这么摇着头。那目光炯炯的眼睛猛然瞪大。
阵抿紧嘴唇,不久便猛然呼出一口气:
「六本松先生。」
「什……什么事?」
「可以容我暂时先中止讨论吗?会议的内容似乎有些走调了。」
那光秃秃的脑袋彷佛捡到便宜似地点头同意。按照社长的思考迴路,目前的状况实在太莫名其妙。他似乎想赶快离开现场,向藤崎等人寻求说明(和解决之道)的样子。
但抢在六本松宣布解散前,阵接着说了下去。他对上这边的目光,用坚定的口吻告知:
「相对地,请让我和樱坂两人单独谈谈。」
房门关闭。
喧嚣被隔绝在外,令人耳朵发疼的沉默又回来了。
室内只有自己和阵两人。儘管梢直到最后仍坚持要留下,但自己还是拜託她离开了。而她会感到担心也是可理解的。即使真的挨揍的话也没有办法。阵等一下会不会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会不会被他掐住脖子?就在防备着能够想见的最坏可能性时——
「你很聪明。」
意外的发言打破了紧张感。
那深褐色的眼眸注视着这边。阵将双肘摆在桌上,交错着细长的手指:
「立华告诉我不少关于你的事情。你一路走来似乎解决了不少的难题嘛。以临机应变来弥补经验的不足,时而虚张声势,时而诉诸对方的感惰以突破僵局。真是不得了的角色。实在不像是出社会第一年的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