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科學上不可能的現象」

不曾犯错的人从来不曾尝试新事物。——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恐惧是因为未知。比方说，阿宅会害怕喜欢动画的外星人吗？失败也是，多和它相处就会发现它也没有那么坏。——圆崎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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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之所以能做到确立奇异领域理论、让奇异领域制御装置实用化这样颠覆科学历史的壮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时代里被称为天才科学家的五人同属于日本的研究机构『Singularity』。这五位达到了曾经的爱因斯坦和牛顿那样知名度的科学家是：天川理璃、九十九伊月、渡濑恭一郎、圆崎重久和西条古人。让人惊讶的是他们都是日本人。

虽然已经不再从属于『Singularity』，但现在依然活着的四名科学家中，有两人为了把奇异领域理论传授给后生而拿起教鞭。他们是『教育的奇异点』圆崎重久和『交际科学家』西条古人。

西条古人是世界国家第一大学中教授奇异领域理论I的教授，而在他的课堂上曾经发生了一个事件。一位连奇异领域理论的基础都尚未理解的学生对西条古人的授课内容正面提出反论。

那位学生的名字是一之濑贤悟。

事件发生的时间，要追溯到他刚刚升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

「说到酒，我非常喜欢『U MésU Fan Tres』。不过很遗憾，在『奇异领域的奇异点』之后就再也喝不到了。葡萄的栽培地消失了，酿酒的人也不在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说实话，我非常后悔，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不要进行奇异领域实验就好了。」

听到古人的玩笑，许多学生都咯咯地笑起来。『奇异领域的奇异点』造成了五十亿人的死亡，但世间的舆论对进行那次实验的原『Singularity』的五名科学家异常宽容。

理由有很多。第一，大部分观点认为，『奇异领域的奇异点』之所以会发生，比起『Singularity』的奇异领域实验，更多的是由当时的六个现今国家对即将实现奇异领域制御装置的日本发射的十几万发反物质导弹造成的。奇异领域实验和大量的反物质导弹产生的巨大能量发生了某种结合反应，产生了『奇异领域的奇异点』。没有宣战公告就被反物质导弹袭击的日本科学家们是被害者。

第二，是在那之后，他们给世界带来了莫大的功绩。人们的生活变得富裕，和『奇异领域的奇异点』以前有了天壤之别。蔓延在世界中的许多问题——粮食、福利、医疗、经济、地雷、能源、资源、全球变暖、沙漠化、公害、贫困等等，几乎所有能用物理方法解决的问题都可以使用奇异领域制御装置解决。

大陆产生了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变形，国境完全消失了。在新世界中掌握霸权的毫无疑问是拥有奇异领域制御装置的『Singularity』，也就是日本。几乎所有国家都失去了领土、被纳入了日本地统治之下。奇异领域制御装置就是如此绝对、不论什么理想都能实现的梦幻系统。

于是，日本成为了世界的名字，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已经不会有为了争夺有限的东西而产生的争斗了。世界上充满了平等和无限。

货币被统一成円，通用语变成了日语，人们甚至相继改名为日本名。不治之症只会出现在小说里，所有人都相信发起战争的都是愚蠢之人。对表示没有之人都会给予他们直至满足，即便如此，世界依然宽裕。世界现在已经接近了无限的、完全的和平。

这种无限，贤悟想，就像那永远无法到达1的三角函数一样，不知在哪里、但无可置疑地孕育着那些在梦一般的日常中被遗忘的、五十亿人份地憎恨——

注意到这件事的人虽少但一定存在吧。正因为如此，贤悟才不喜欢古人那不谨慎的玩笑。

「话说回来，U Més UFan Tres这个名字真的是非常有趣，要说这是什么意思——」

古人在巨大的全息显示屏上写下了简单的算式。连小学生都知道矛盾的算式。

1 + 1 = 3

「这个式子表示的是这样的意思。」

『1』->栽培葡萄的专家、α家。

『1』->酿造红酒的专家，β家。又写上了这些。

「α家和β家联手，栽培和酿造一体化，便能产生相乘效应。因此，1+1的答案不再是2，而是再加1的3。优秀的东西互相结合的话，1+1就不是2而是3。不过在科学的世界中，1+1=3这个式子可以产生更有趣的事情。」

整理两边，他在算式下追记。

2 =3

两边同时减去2。

2 –2 = 3 – 2

整理两边。

0 =1

「1和0相等。有和无相等。换句话说，不可能成为了可能。可能成为了不可能。或者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1是0这件事，也就意味着1可以取遍所有值。即，1既是全部又全部都不是。这种性质和某个东西是一致的。

奇异点。

「奇异点恰好让这个算式成立。比方说，在奇异点上重叠放置的两根螺丝钉会增加为三根。于是，从这件事中就能导出1+1=3，也就是0=1这个奇异点基本方程。」

不过，螺丝钉只是为了方便理解而举的例子。实际的奇异点要比螺丝钉小得多，所以螺丝钉从两根增加为三根的现象无法自然发生。于是，为了让螺丝钉增加，便开发出了能让奇异点连续、展开奇异领域的奇异领域制御装置。

「奇异领域制御装置的原理是：首先在奇异点中利用0=1将奇异点本身增殖。由此，便能以对现实产生影响的大小展开奇异领域，进而实行各种素材定律，产生物质或现象。」

古人向告一段落似的离开全息显示屏，用自然的动作整了整白衣。白衣下面穿着的是灰色的衬衫，领带也系得整整齐齐。年纪三十多岁，比起学者，更像是一流企业里的白领。

「到此为止的内容有疑问吗？」

贤悟好像一直等着这个时刻似的举手，紧接着说：

「奇异领域理论说明的是无中可以生有这件事对吧。但是却必须经过下载和设置等手续才能展开素材定律，这是为什么？」

古人思索似的摸了摸下巴。

「奇异领域制御装置在决定素材定律时必须建立联繫。关于这部分内容会在素材理论中详细介绍，这门课中就不再深入了。」

「素材理论是因为奇异领域制御装置的实用化之后，为了能让所有人都能容易地对奇异领域理论有一个概括了解而建立的体系吧。素材定律联繫的建立只是联想，实际上奇异领域制御装置没有动作。何止如此，在奇异领域理论中也完全没有关于奇异领域制御装置必须下载素材的记述，甚至连可以制御奇异领域这件事都没有解释。您能说一下这方面的事情吗？」

面对质问口气的贤悟，古人一脸索然地说：

「像你这种自以为发现了奇异领域理论的缺陷的人，偶尔会出现啊。用你也能明白的简单方法解释的话，就是说奇异领域制御装置里有黑箱。在现在的『Singularity』里面也只有一部分人知道。简单的说就是企业机密。」

拥有生产奇异领域制御装置技术的，在现在只有运营世界国家第一大学的研究机构『Singularity』而已。他们自然不可能向外部人员公开所有技术，那些产生误会的学生到这一步一般都会沮丧地退下了。但是，对贤悟来说，这个答案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一点啊。『Singularity』说过奇异领域制御装置里面有黑箱。然而，在拆开的奇异领域制御装置中却找不到黑箱，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说了可怕的事情啊。拆开了奇异领域制御装置，也就是说你将DCU管理者的头部切开，将移植进大脑的奇异领域制御装置取出来了啊。」

「这种程度的事情在现在的研究机构里是家常便饭。使用奇异领域制御装置的话没有任何危险。问题反而在那之后。即使对解析出的奇异领域制御装置的奇异点方程进行求解，也得不到能够制御奇异领域的答案。然而，将它原样复原的话就能够制御奇异领域了。不管怎么想都只可能是奇异领域理论出了错误。」

「那么，你现在手头上有解析得到的数据吗？」

奇异领域理论被称为天才的学问。常人花上一辈子可能也只能理解其中的一小部分，因此才出现了帮助普通人理解的素材理论和领域理论。各种研究机构都争相进行奇异领域制御装置的解析，但除了『Singularity』之外还没有人能成功，除了提出奇异领域理论的五位天才科学家之外那完全就是黑箱。

「是朋友解析的。」

就算是历史中被称为天才的人们，也有尚未出世的时期。仅用贤悟得到的数据就做到了数万研究机构都没能完成的工作的清十郎，无疑会是被后世称为天才的科学家之一。

「哎呀哎呀，準备的真全啊。」

古人将贤悟的纳米智能手机中传送来的奇异领域制御装置的解析数据依次展示在屏幕上。他没过多久就看完了庞大的数据，对贤悟说：

「看来你那位朋友理解了基础的知识，但他决定性地缺乏应用力。奇异领域理论中提出：所有事物中都存在能成为奇异点的东西。一眼看上去不存在的黑箱，在奇异领域制御装置中是作为奇异点存在的哦。」

对古人的解释，贤悟产生了既视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结构。并且，直觉地感到那东西和奇异领域制御装置有深刻的联繫。

「你们现在大概还无法理解，不过都说到这里了就继续解释一下吧。让奇异领域制御装置得以完成的是『奇异领域的奇异点』。这不是比喻。在之前都毫无动静的奇异领域制御装置在『奇异领域的奇异点』之后得到了实用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就像古人说的一样，贤悟完全不能理解。确立了奇异领域理论的科学家和刚刚开始学习的学生之间，在知识和经验上有着天壤之别。但是，听到古人的下一句话之后，贤悟顿时热血上涌。

「因『奇异领域的奇异点』而牺牲的五十亿人是为科学的发展而献身的。当然，这也不是比喻。」

贤悟的眼神着起火来，带着露骨的怒气正面提出了反对。

「请撤回这句话。我的父母和妹妹都是『奇异领域的奇异点』的牺牲者。但是，我不认为家人死去了。消失了的五十亿人都依然活在某处。我就是为了救回家人和他们才学习奇异领域理论的。」

「所以，那又怎样？要表示反对的话，请基于逻辑而不是感情。没有任何根据就对事物下定论简直就是小孩子。不论你是怎么想的，事实都不会改变。我不想撤回没有错的话。」

「我想别人也提醒过您吧，西条教授对『奇异领域的奇异点』的见解恐怕不是正常成年人该有的。您若是认为他们是为科学的发展而牺牲的话，那么多少也该为死去的人表示一些哀悼。」

「啊啊，原来如此。这种想法对研究没有任何作用，还是丢掉比较好。如果你想成为科学家地话就更是如此了。」

古人是真的认为这是正确的，贤悟对此不能容忍。

「混蛋！研究失去了伦理的科学到底是为了造福谁啊？你倒是说说看啊！」

「我知道了。够了。你现在是在妨碍上课，也给其他学生添麻烦了。如果不改正你的态度就是无限期停学处分，这样好吗？」

贤悟说不出话来。古人的意思是，贤悟所说的全都是错误的，如果不谢罪的话就一辈子不解除停学处分。这也就意味着，他在千军万马中挤过独木桥进入这个世界国家第一大学的第一大目的：取得DCU管理者资格这件事无法实现了。

就在他咬紧嘴唇、低下头的时候，古人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你的家人是为了科学而牺牲的，我想他们一定非常幸福吧。」

贤悟使出浑身力气将古人打飞后离开了教室。第二天，学校便送来了无限期停学的通知。这个处分到现在依然没有解除。

2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地点是在平时的研究室里，周围倒着好几个空酒瓶。好像梦见了以前的事情，但想不起来了。比起这个，天川理璃怎么样了？记得好像在硫磺岛和她交谈过，那也是梦嘛？贤悟追溯记忆，昨天的事情一点点苏醒了。

起因是天川理璃说的：「要喝酒吗？」的一句话。当然，没有理由拒绝。有想说的话也有想问的事情。而且本来，大学生这种生物不管干什么都要喝酒这种事简直就是常识，在奇异领域制御装置得到实用化的今日也完全没有改变。何止如此，连未满二十岁不得饮酒的法律都被废止了。不论是酒精依赖症还是全身複杂性骨折，没有现代医学治不好的问题。证据就是，贤悟的全身瘀伤和右脚的枪伤去了一趟医院的急诊就完全治好了。因此，在现代日本酒精根本没有任何危险，连未成年人都可以大量买酒。

「庆祝！发现天川理璃！」这样感觉微妙的横幅一挂到作为根据地的研究室里，贤悟就变得比平时更加激动，一瓶一瓶地往肚子里灌黄汤，没过多久就失去了意识，想问的失去什么也没问。

「不好了。真是沉痛的错误！」

正在贤悟慌张的时候，研究室的自动门开了。进来的是清十郎和加奈。

「早上好，Master。今天也仪錶堂堂得要让女孩子光脚逃跑呢。」

「嗯，那倒不至——不，这根本不是称讚啊！」

「嘿嘿。」

「这句也完全不是夸你啊！垃圾人偶！」

加奈露出受伤的表情，悲伤地低下头：

「呜。我，是不被需要的孩子啊。不被需要的人做出来的机器人终究都只是不被需要的机器人啊。」

贤悟沖着他律型人工智慧机器人认真地咬牙切齿，而清十郎又落井下石地说：

「我还有实验，先走了。还有，西条好像有话要跟你说，做好心理準备吧。」

贤悟想起约定，凝固成了冰雕。自动门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就打开了，出现的是彩世。

「算总账的时候到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清十郎耳语了一句之后就走了，彩世和他擦肩而过走进室内，看到贤悟无言的用视线控诉她，便说：

「怎么了？」

「都是因为你，清十郎那家伙完全误会了啊。」

「唉，别这么说嘛。表白就是表白嘛。我说了『请和我一起』啊。不能歧视啊。」

贤悟故意叹了口气。

「完整地说来听听。」

「其实我啊，认为一之濑君，是一起进行毕业研究的最好搭档。请和我一起。你看，是表白吧。」

「才不是！完全，连一丁点表白的条件都不满足不是吗！对这种东西男孩子的部分一点也不会有感觉吧！」

彩世带着满脸的笑容，用连虫子都不忍杀死的轻柔语气反驳：

「男孩子不会注意这种细节啦。再啰里啰嗦的，就杀了你哦。」

哪里是反驳，根本就是问答无用。

「然后？」

「然后什么？」

「请回答啊。」

贤悟对回答迟疑了一会儿。毕业研究当然是奇异领域理论的研究，自然也包括奇异领域实验。可以得到大规模奇异领域实验的许可，这对沉迷于奇异领域理论的贤悟来说很有吸引力。但是，不取得DCU管理者的资格的话就无法证实的帮忙，为此必须先复学才行。必须向西条古人低头才行。

「回答是NO。男人有绝对不能退让的东西。」

「我真的无法理解这个啊。」

贤悟顽固地不愿改变想法，报以无言的回答。

「我说啊，你听了不要生气。一之濑君这样下去真的好吗？父母和妹妹的事情要怎么办啊？你放弃了吗？」

「说什么蠢话。为了得到什么而放弃别的东西是凡人之举。本大爷不一样。本大爷不会放弃任何事，全部都要实现。」

彩世想说些什么但中途放弃了，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一之濑君还是没变啊。说了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话。」

「谁会变啊。这是能变的吗？」

「其实啊，我那时悄悄地感动了一下。啊，还有这样的人啊。因为，一之濑君明明不管怎么想都是不走运的人，但不管怎么看都很幸福。那时我就想：真好啊，好羡慕啊，我也想变成那样。说实话啊，一之濑君是我憧憬的人。」

彩世微微低着头露出害羞的表情，说道。

「彩世不是也变了吗？」

「是吗？哪里变了？」

她以充满期待的表情看向贤悟。

「总觉得表情便柔和了。」

「柔和啊。嗯，那是说变可爱了，还是变得不可爱了？」

贤悟一边像彩世伸出手去，一边夸张地说：

「以今年的选美为目标吧！不管以谁为对手我都会把我的一票投给你的。」

听到贤悟这有些答非所问的回答，彩世满脸通红，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嗯。但是，一之濑君是知道这件事才说的吧？」

「问什么蠢问题。你以为本大爷是谁啊？必然是将一字一句，从重音到声调都计算在内的啊。」

大概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些豪言壮语了吧，不过在彩世听来却别有滋味。

「那个啊。一之濑君，我接下来可能会说一些让你困扰的话，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