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刀。刀尖指天,刀身落于手中,重心不动。由指到腕、由腕到肩,经言血而繫于体干。如同直冲星河中腹之飞燕落入森林一般。由刀尖至心脏,力道一以贯之,有如飞燕翩然降临。此称之为序式,或称天式。
——挥刀。挥刀之际既非任刀自落,亦非恃力强甩。使刀如腕、使腕如刀。此中精妙亦如飞燕。宛如飞燕破风、燕舞九天。解放此前降至躯体之燕,且自身亦须化为飞燕。此乃使刀之根本,序跋两式之间所有举动皆归于此。
——止刀。飞翔、负伤,觉悟死期之燕将降归大地。言血流淌其上,散去刀身余气后吐出气息。于燕舞中採取跋式时,意即对手已死。型之终即战之终。故燕舞无残心,一舞告终时,燕亦随之气绝。跋式有二,其一为刀势绵延不断,自跋而转,再次挥刀之转式;其二为型之终,意为燕之死的地式。
从天而降成燕,辗转坠于大地。
这就是学习刀法者需要时时铭记在心的刀术之理。习理而后动,动后更述理。所谓的言血,其实便是力量、话语。贯串万物、规範万物的力量之流——自在掌控这股力量,正是成为强者的必要条件。赤燕国的组太刀共有四套正传,每套正传又有四组变化,合计共有十六套,人们将之通称为燕舞。
每套燕舞所需的时间都非常长。如果在实战时也像燕舞一样,刀刃多次对击的话,刀锋转眼间就将伤痕纍纍。因此,大多数兵士所学的燕舞套路都拆解得十分零碎,重新整理成适合用于实战的简易版本……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身负「保护王族」与「敬献燕舞」两项职责的护舞官又另当别论。
到刚才为止,我受到要求先演练打太刀一方的动作,然后是仕太刀,就这样接连完成了第一到第四套的燕舞。最后的地式收招之后,我只能像是溃堤般不停喘气。全身上下都已大汗淋漓,连视野都有点模糊。从头顶到脚尖,每个部位都疲惫不堪。不过,这样就对了。全身的疲累程度都差不多,可说正是动作没有偏差的证明。我打从心底涌现一股像是安心的感觉。
「好,可以了。藉由冥想调顺言血,直到呼吸恢複平稳为止,然后才可以喝水。」
师父就只是站在训练场一角下达指令而已。我压抑住已经来到嘴边的抱怨,闭上了眼睛。
随时都保持言血平顺,确实是一项必要的技术。言血是统御人类感情、感觉、力量等一切要素的事物,掌控言血的行为正是所谓的「克己」。邪念、揣测、懊恼等,只会让刀路变得迟滞。我判断自己的心跳速度恢複正常后,走到墙边拿起水袋。
这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其他兵士早已离开,训练场中只剩下我和师父。这处原本就只由宽广空地和朴实墙壁、天花板所构成的空间,此刻看起来更是无比寂寥。就算只能多喝到一滴水也好——在我把水袋倒过来,在张大的嘴巴上摇晃时,突然感觉到奇妙的视线。
「……师父,有什么事吗?」
「哎呀,我是在想,你也变得有模有样了哪。任用考试的时候,你不是才打一套燕舞就昏倒了吗?」
「那是因为当时差点死在师父手上的关係。我的侧头部拜领了一记兇狠的攻击啊。」
「啊、说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我记得那时应该是像这样重重地敲了一下。」
「如果那是使用真刀的组太刀,我已经有半个头被砍飞了吧。老实说,我到现在都还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犯下了那么严重的失误还能合格。」
师父先是沉默了一瞬间,接着以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向我。
「……你想知道吗?」
「咦?哎、当然还是会好奇吧……毕竟,在我看来,其他考生的燕舞也都相当出色。」
「……你真的想知道吗?」
师父的脸一下子凑了上来。他留着一脸刚好介于野蛮与高贵之间的豪迈鬍子,虽然散发出即使身处街角酒店也不足为奇的平易近人感觉,不过容貌本身应该还算端整吧。
「那是因为……燕子当时已经降临你的心脏啦!」
师父突然如此大喊,口水喷上了我的脸。脏死人啦。
「脏什么脏啊,哪里脏啦。你多多少少也该露出一点像是高兴的表情吧。」
「说穿了也不过就只是能够控制言血而已啊,请不要这样卖关子。」
「这是在夸你,给我坦率表现出高兴的样子。真是,你这家伙的表情总是跟被勒死的兔子没两样。」
被勒死的兔子……这个比喻实在很过分。为什么常有人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比喻我的表情呢?像是死掉的鱼或是被晒死的蜥蜴之类的,几乎都是这种例子。虽然我确实很少用到脸部肌肉,不过它们也都还是正常的啊。
师父虽然看穿了我内心的不满,但还是露出轻鬆的笑容。接着,师父拿起一把挂在墙上的木刀,说了句「差不多也该开始了吧」,走到了训练场的中央。
「现在要练的是崩架。该教你的也都教得差不多了,今天就随便你出招吧。」
「随便出招才是最让人伤脑筋的啊。」
所谓的崩架,指的是将燕舞的套路加以变化。虽然燕舞是由十六套组太刀的套路所构成,但是,在实际的战斗中,敌人的动作当然不可能与燕舞对练时完全相同。因此,套路中许多地方都设有名为「崩架」的分歧点,可以临机应变,改为使出其他招式。
「唯有在巧妙地将正传与崩架加以结合的时候,燕舞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价值喔?燕舞是后发制人的刀术。以正传抢得先机,需要接招时则以崩架反击。能否选出最适合当下的招式,将是胜败关键。」
「要是由我先出手的话,崩架的人就是师父你了啊,我觉得这有点狡猾。」
「如果对手用的是燕舞刀术,势必会碰上这种情况吧。能够以崩破崩才能独当一面。」
少废话,準备开始啰——师父皱起眉头。虽然我还想再多休息一下,不过大概也没办法继续拖延下去了吧。我无奈地拿起木刀,调整呼吸,让言血在身体与木刀间流转。随着我这么做,师父的刀尖也指向我的脖子,然后稳稳地静止不动。这是言血与刀相系的证据。我们双方都停了下来,练习场笼罩在完美无瑕的寂静之中。
彼此间的距离是两步。师父摆出不偏不倚的上段天式,虽然身体侧面明显曝露出来,但却没有丝毫让人能够发动攻击的破绽。我把刀微微一偏,紧紧握住木刀,接着让流往腿部的言血爆发,重踢地面。
我一脚跨越两步的距离,劈出宛如要就此砸碎对手额头的一刀。师父正面接下这刀,微退半步化解冲击。接着,师父的刀像是要掠过我的手似地往上一捞,这是以手腕静脉为目标的反击。因为我的重心处于停顿,没办法闪躲,只能让木刀以画出一小段圆弧轨迹的横斩来应对。
「叩」的沉闷打击声响起,师父随即挥出第二刀,我同样在千钧一髮之际撑过攻击。安静的训练场中,轻快的木头撞击声接连不断。自己的崩架被化解,撑过反击后又遭到破崩,甚至已经没有余力判断对手的动作属于哪一个套路,只能凭藉本能反射施展燕舞。
有那么一瞬间,对手的脖子微微偏离了身体的正中线。我立刻侧身避开劈砍,还以一记直指咽喉的突刺。然而,对方让脖子偏得更多以闪过刺击。这是常见的对应法。我本来以为师父会回刀一拖,没想到下一瞬间却是脖子处挨了一记掌打。师父他抱着肩膀中刀的觉悟而抢进了一步。
我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打倒在地,背部受到的冲击让我放掉木刀,咽喉受到的打击则让我喘不过气。当我趴在地上,拚命调整呼吸时,感觉到师父以木刀碰触我的脸颊。
「喂,云法,别这样就放开刀啊,又不是手给人砍断了。这招崩架是伸展身体使出的,所以敌人的下一招会比较慢。就像你刚才遭受到反击一样,只要能躲开这招就可以轻易解决对手。哎,不过最好还是能在第一招就放倒敌人就是了。」
因为我还在喘息,所以只能用点头表示理解。
「把言血接好,你的头现在不在脖子上啰。」
听到师父这么说,我拚命想要接起言血,可是,受到呼吸混乱的影响,始终无法顺利完成。
「你也差不多不该再依赖吸气的韵律了吧。以这种战斗中经常处于停止状态的东西为依据也不是办法啊。」
「可……可、可……可是——」
「在人体内会产生节奏的,不是只有肺而已吧。心脏也好、胃也好,都有各自的节奏。虽然燕舞基本上还是可以靠呼吸速度来掌控,不过,参杂崩架时就要配合心跳来行动。只要心脏还没停就有办法一直活动下去。」
我将注意力转向在身体中心处跳动的声音,设法让言血与循环全身的血流合而为一,使力量传遍全身各处。把一度断离的颈部言血之流重新接好后,呼吸才终于恢複平稳。我抓起木刀站起身,再次摆好架式……啊、可恶,全身都在痛。
「从头再来。」
「……是。」
□ □ □
对打训练结束时,太阳已经偏西,从训练场高处的窗户可以看到微暗的天空。虽然还没到寒气逼人的季节,不过,汗水乾了之后依然有点冷。当我在打磨木刀的时候,师父开口了。
「云法,之后要带你去某个场所,回去换上官服。六点在大讲堂前碰面,绝对别迟到。」
「有什么工作吗?」
「嗯,详情之后再说。不用带赤刀,但是记得官服要好好穿整齐。」
师父说完之后就快步离开了训练场。以正式服装而言,一般来说都是官服搭配赤刀,只穿官服却不带刀,打算做什么呢?而且,先把人搞成现在这种疲惫不堪的样子,之后居然还有工作要处理,根本是人面兽心的行径啊。虽然我从小开始就跟随师父接受训练,但还是难免觉得,这个人总是不考虑他人的极限。师父号称是历代护舞官中前几名的强者,身为徒弟的我也因而受到严格要求。这点实在让我很困扰。
回到士官宿舍后,我简单擦乾全身汗水,换上了胭脂色的官服。因为上次穿这身官服是前代国王驾崩后的送燕仪式,之后就一直收在衣柜里,所以总觉得有股灰尘味。前往王宫的路上,我不时用手拉平衣襬处的皱褶。
途中刚好迎面碰上準备回家的一大群士官。猫之血、蛇之血、鸟之血……与我错身而过的人们,分别属于许多血种。先是手臂上有着红色发光鳞片的士兵,然后是在颈部处可以看到黑色羽毛的官员。虽然大家基本上都还是有着人类的脸孔与四肢,不过,身体某部份的形态变化与相对应的能力差异就十分多样化。对于平常凈是与蛇血士兵打交道的我来说,这副光景多少有点新鲜。
由于时间已经接近日没,王宫正门附近的人潮往来状况变得更为激烈。加上举国欢腾的耀天祭也即将到来,整座城市似乎都变得躁动不安。我实在不太习惯人多的场合,自然地开始觉得有点不舒服。师父怎么还不快点来——就在我为了忍耐不适感而一动也不动时,突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眼前正是我在等的人,对方也身穿官服。
「……请不要这样吓人,又不是小孩子。」
「希望你说我这是童心未泯哪。没能察觉气息是你的问题,我就只是拍了你的肩膀而已。」
师父又有「滔天胡大叔」之称,这可以说是个包含尊敬与亲昵的绰号吧。所谓的「滔天」,意思是水瀰漫到天边,简单说就是,这个人神出鬼没。师父经常奔走国内各地守护治安,身处王都时也能处理许多国政机要。如此优秀的师父,肯定是年轻士官们尊敬的对象……让我来评论的话,这人实在过于能干,已经到了会让人觉得噁心的地步。
师父看了我的服装一眼,伸手抚弄鬍鬚,用比较亲近的语气开口。
「我说云法,你官服的袖子是不是太短了点?看起来有点寒酸哪。」
「……是吗?这样很容易活动,我倒是觉得无所谓。」
「你有时未免太过散漫啦。」
虽然师父在练习场之类地方也经常穿得十分随兴,但是,换上胭脂官服后的模样果然还是颇具威严。特别是那件代表官居正三位的黑色外套,即使在人群之中也相当引人注目。他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环视周遭,然后露出苦笑。
「连这里也变得这么吵杂啦,想到这种状况还得再持续好一阵子就让人沮丧。」
「大家应该都很期待耀天祭吧,毕竟是一年一度的节日。」
「虽然你嘴上这么说,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哪。」
「因为我讨厌人潮,所以在庆典时期通常不想上街。」
「对喔!你不但从以前开始就是那副阴沉沉的模样,而且老是喜欢窝在家里哪!」
发出豪迈大笑的师父,吸引了来往路人的视线。不过,他丝毫没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通过了大门。
赤燕国自古就以各种有着巨大圆顶与石柱的建筑物着称,大讲堂更是其中最古老的几座建筑之一。在我们的头顶上,大小不一的许多蜻蜓正携带着货物飞来飞去。
「看到这么多的蜻蜓,真的会有『又到这个时候啦』的感觉哪。」
「耀天祭前后是最多的时期吧。我不太喜欢虫,所以不会觉得高兴就是了。」
「我也不会觉得高兴啊,不如说实在很烦。最近,就算是半夜,它们也一样会撞进我的房间,想好好睡个觉都难。」
王族专用的紫蜻蜓,从大圣堂的最高处笔直飞向远方,随后又有带着其他信件的紫蜻蜓跟着离开。地位越高的人物,在耀天祭时的工作或许也会更加繁重吧。
我们在通往谒见大厅的走廊左转,来到矗立着许多武官连体系建筑物的柱廊。过程中不时会碰上看到师父后急忙低头行礼的人,不过受礼者本人则只是随便点点头就继续往前走。
「这次是武官长的命令吗?」
「不是。」
「来自近卫厅的召集之类的?」
「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事?这个时期,不管是哪个部门,应该都很忙吧。」
「现在是要去谒见王女喔。」
「咦?」
我感到一阵晕眩。谒见王女?我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惶恐地提出疑问。
「亚尔娜莉丝大人吗?」
师父没有回头,就只是像感到傻眼似地耸了耸肩。
「这个国家不就只有一位王女吗,如果不是的话,你还想谒见哪一位王女?」
「我、我想也是……」
「我不是说过这是工作了吗。云法•加尔汀,这是攸关一生的重要工作喔。」
自己的上司兴高采烈、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的身影,从未让我感到如此不安。更何况,事情实在太过突然,我还来不及做好心理準备。从最后一次在那间书库和亚尔娜莉丝大人见面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五年之久。虽然偶尔还是有机会错身而过,但是,身为见习护舞官的我,碰上王族时,别说是交谈,甚至不许正面看着对方。
我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她才好?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该再稍微检视一下自己的衣着。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开始在意师父指出过的,官服不太合身的问题,也觉得应该要在来这里之前先好好沖个澡,把汗水洗掉才是。相隔五年的再会,绝对不该用汗臭味当成点缀。我现在非常担心,这些事会不会让她感到失望。
「……师父,谒见会在短时间内结束吗?」
「怎么可能,今天还得要一同享用晚餐。接下来的三天也都得在一起生活哪。」
皆夏莱嗲添,兜葯载伊岂。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安与后悔,宛如怒涛般朝我挤压而来。这时,师父突然转头对位在他斜后方的我开口说话,不知为何,嘴角还带着笑意。
「哎呀,你果然很有胆识哪。明明马上就要和王族会面,可是却还能这么冷静。」
在我听来,这段话除了讽刺之外别无其他含意。我现在其实就只是紧张得连脸都发麻了而已。
不过,我还来不及提出抗议,我们就已经踏入王族居住的月鸣宫,抵达了王女的谒见室。
我跟在师父身后进入房间。地板由白色大理石铺成,上面还有一层深红色的地毯。织着传统双燕图案的地毯十分柔软,脚踩上去时会觉得整个身体随之一沉。在只靠位于四个角落的微弱烛光照明,有点昏暗的室内深处,摆放着精巧的写字桌与扶手椅,一名少女正坐在椅子上。
宛如将夜空精鍊而成的蓝色髮丝、彷佛抹上星辰碎粉的雪白肌肤、有着金线刺绣装饰的髮饰—在我看来,她像是整个人反射了烛光而静静地闪耀着。她这时正在看书,姿势十分端正。这副景象,和我从小开始就已熟知的光景,几乎毫无差异。
不过,如果还能再补充一点的话……该怎么说呢……哎、真是娇小玲珑哪。记得她以前的身高应该跟我差不多,但是,现在看起来,她像是从那时起就几乎没有再长高的样子。
「抱歉让您久候,微臣已带领护舞官至此。」
师父以毕恭毕敬的态度鞠躬,亚尔娜莉丝大人轻轻点头,在手边的纸上写了些什么。此时,一个小小的红色物体从房间角落飞了起来,停在她的肩膀上。那是一只有着绯红色翅膀的燕子,看来是住在赤燕国王宫中的赤燕之一。
娇小的赤燕先紧盯亚尔娜莉丝大人写下的字句,接着缓缓抬起头,张开嘴喙。
「有劳两位移驾至此。」
有如铃铛般轻脆的声音,给我一种比想像中要来得更为稳重许多的印象。
王族禁止说话。因此,需要与王族以外的人物交谈时,都会由王鸟代为读出其发言。由于我以前曾经和她用手语交谈,所以现在感觉更是格外奇妙。
师父往前踏上一步,一边示意亚尔娜莉丝大人看向我,一边开口说话。
「由于晚餐时刻不应为琐事而有所延迟,请恕微臣开门见山进入正题。此人便是将担任亚尔娜莉丝大人护舞官的云法•加尔汀。」
在这之后,师父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不懂师父的用意,只能以不解的眼神回看他,然后就听到「你还不快点给我打招呼」,像是对我感到傻眼的斥责。
「咦?啊、哎呀、那个,我叫云法。」
我因为焦急而变得嘶哑的声音,在谒见室内空虚地迴响……哎呀,这也不能怪我吧。我压根没有想过还需要自我介绍,毕竟我们也的确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而且,虽然说五年前有过约定,但是,实际以护舞官身分面对亚尔娜莉丝大人时还是会紧张。
不过,她倒是非常冷静。虽然模样还带有几分稚气,但是整个人散发出非常成熟稳重的氛围。老实说,稳重到了让我觉得自己如此动摇有点滑稽的地步。师父深深叹了一口气,吐出一句「虽说有胆识是好事,但最好再把神经绷紧一点」,摇了摇头。
「听好了,云法。接下来你要和亚尔娜莉丝大人一同进行迎燕仪式。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王族的成人仪式。虽然在耀天祭时也同样会进行仪式,不过那个就只是单纯的庆祝。我和你要在赤燕森林的仪场中敬献燕舞,这才是真正的仪式。」
「……师父,你说会持续三天,难道说得要连续敬献燕舞三天吗?」
「不,燕舞只有一天而已,前后的两天是用来往返仪场与涤凈身心的时间。在这段期间内,饮食只限水与血晶。不用担心,虽然血晶不怎么好吃,不过简单说就是言血块,也可以说是活力之源。至于填不饱肚子的问题,今天的晚餐就是为此而安排的。这大概是你一辈子里头最能够尽情享用各种珍馔佳肴的时候吧。」
师父露出不算太夸张的坏心眼笑容。可能是严苛的训练早就让我饥肠辘辘,肠胃刚好在这时发出听来相当蠢的回应,我根本来不及辩解。
「——虽然这里似乎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吃饭,不过该做的还是得做。亚尔娜莉丝大人,麻烦您了……云法你跪下,然后低下头。」
师父说完之后就回到我身边,单脚跪地,低头看着地面。亚尔娜莉丝大人无声无息起身,从早已立在一旁的两把刀中拿起一把,朝我们这边走来。她来到我的面前,以十分流畅的动作拔出刀。
宛如白色火焰般的刀纹、呈现优雅曲线的刀锋、刻在刀柄根部的流水图纹……即使是与艺术感性之类事物毫无缘分的我,也能凭直觉感受到这是一把美丽至极的刀。
「云法,给我低下头。」
我在挨骂之后低头,不久之后,左肩处传来刀尖轻触的感觉。在这个瞬间,一股不太强烈的麻痹感流过我的全身。赤燕清亮的说话声,宛如传达天命般响起。
「云法•加尔汀,在此任命你为第一百三十二代护舞官。愿你成为应当驻足于王者肩上的守护之燕、拥有染血羽翼的赤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