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做了多么可怕的事,奥尔迦斯。
主教悲痛的神情,让奥尔迦斯心碎。
──你对无罪之人刀刃相向,还把他们逼进危险的森林之中……我始终叫你学习宽容,看来这句话你没能听进去。
即使他大喊「这是为了保护您」,主教也听不进奥尔迦斯的声音。
就算他解释「这是为了守护民众」,如今主教充满慈爱的眼神,也已不再看着奥尔迦斯,而是那个骯髒的「女神之凈火」。
比起双脚被废的疼痛,主教被人夺走的痛楚,更侵蚀着奥尔迦斯。
今天就要开始往威尼亚斯撤退了。
他听说今早就要出发,不过从无人过来迎接这一点来看,或许是想把他丢在这座城镇里吧──
奥尔迦斯觉得这样也好。
他现在既被主教疏远,战力又尽失,已经没有继续生存的价值了。
就算退守威尼亚斯,因此存活下来了,未来又能怎么样?
与其思考那种事情,倒不如独自待在这座无人的城镇,这样更能感受到神的慈爱。
「队长!奥尔迦斯队长!」
一名过去的男部下前来造访已不再是队长的奥尔迦斯。
「真是非常抱歉,属下彙报来迟了。为了确认事情原由始末,花了点时间……关于往威尼亚斯撤退一事,启程延迟到明天。听说是那个变回人类的堕兽人今早偷了马……」
漫不经心听着部下报告的奥尔迦斯突然抬起头来。
「……偷马?」
「是的。再怎么说,这下子『女神之凈火』或许也护不了他,刚才广场上已经张贴出明天要放逐他的纸张了。」
那么意思是,他果然是一个必须放逐的邪恶存在吗?
若是这样,那奥尔迦斯并没有错,反而是那个打碎奥尔迦斯双脚,并夺走主教的审判官错了吗?
「然后呢?」
自从脚被打断之后,奥尔迦斯无论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现在却催促部下继续往下说,这让部下露出清朗的表情。
「明天早上会把堕兽人放在龙的背上,带他前往一个『绝对回不来的地方』……我到处去打听确切的情报,听说是要飞去祭坛。」
「祭坛?」
「是的。纸张上写着『若能自行回来,就赦免他的罪』,我想实际上应该是进行神意审判吧……」
「荒唐!主教阁下不会允诺这种事!」
「据说是那个堕兽人自己希望如此,他在主教阁下面前说得很明白……近卫骑士队当中,也有几个人当场听见了。」
奥尔迦斯仰头看向天花板──看向更加远方的天空,对神祈祷。
罪犯本人请求神意审判,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这件事肯定不单纯。
为什么不把犯下罪状的堕兽人单纯处刑就好,反而选择神意审判这种迂迴的手段?
奥尔迦斯动脑思考。
因为让龙飞到祭坛,可以藉此向民众夸示他们的力量?这有可能。
还是说,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同伴,他害怕光是下达处分,会让民众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所以才这么做?这条线似乎更有可能。
对了。
不管这场神意审判的结果如何,对那家伙──对审判官那帮人只是有利而无弊。
倘若堕兽人最后没有回来,民众也会因为危险分子消失而感到心安,还能多少淡化对审判官的猜忌。
虽然他在断罪奥尔加斯时,引来民众的反感,但只要让人看见他对过去的同伴也能同样平等断罪,就可以消除某种程度的不满。
而且这次进行的是「本人要求的神意审判」,还能免去别人弹劾他太过残忍。实际上,本人就是如此希望──如果那个堕兽人真能平安从祭坛回来,那就是那些家伙的完全胜利。
奥尔迦斯咬住自己的指甲。
事情不单纯。
这件事肯定还有内幕。
审判官先前那么坚持袒护魔女与堕兽人,就算本人再怎么希望如此,也实在难以想像他会同意实际上几乎等于死刑的神意审判。
那么,他是很肯定那个堕兽人回得来吗?又或者可能是做了什么小动作,好让他有办法回来?
只有这件事非得避免不可。
怎么能让矇骗主教和民众的那群人,赢得众人的信赖呢──
啊啊,果然。
能够守护这座城镇的人,还是只有自己了。
即使得不到主教的期望与认同,身为教会骑士团就应该为了教会与人民贡献自己,这也是身为近卫骑士队的矜持。
「请问,奥尔迦斯队长……?」
部下战战兢兢地出声呼唤陷入思考而沉默不语的奥尔迦斯。
「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不过这可能会是一桩危险的工作……」
抬起头的奥尔迦斯脸上浮现笑意。
看见奥尔迦斯那张和以往一样的笑容,给了部下更多勇气。
「那、那当然!只要是队长的命令,不管再危险我都愿意赴汤蹈火!」
部下挺直原本因不安而蜷缩起来的背,同时身为近卫骑士队的威严也回到身上了。
就在这一瞬间,要说近卫骑士队再度集结了也不为过。
奥尔迦斯尚未屈服。
但若是被人知道这件事,他们不知道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摧毁他。
奥尔迦斯将食指放在嘴唇前,「嘘」的一声,压低音量。
「请你凡事极密进行。不要惹出问题,尤其不要接近审判官。也请你注意馆长的动向。不过在被结界守护的城镇之中,就能躲避他的耳目了──接下来我不会走出这间房间,也会极力避免接见别人,请你告诉能够信任的人,召集我们的同伴。」
「是!我知道了!」
「我的指示只有一个,那就是『别让堕兽人从祭坛回来』。方法交由你们决定,不过请你们以那个野兽会回来的前提採取行动。或许一切只是白费力气,但我等必须防患未然。这是为了守护无力的民众被理应遭人唾弃的邪恶所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