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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要追溯到我活得最凄惨的高中时代。
不夸张,第二次的我,在高中时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不是说全班的人都讨厌我,问题出在我无聊的自尊心上。这么说你可能会笑我,但是我一直认为,朋友这种人,都是对方擅自靠过来找我的。这跟傲慢和天真没有关係,而是我本来就没有想过主动跟别人搭话。
这是第一人生带来的不良影响,因为我曾经是个非常受欢迎的人。
当然,我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一直没发现「不主动跟别人搭话,就交不到朋友」这件事。而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其实还有机会。至少只要我主动开口的话,那些在教室角落四散生存的家伙们,看起来都会自然地把我当朋友。
然而,我最终也没有向他们搭话。为什么?那是因为自尊心这种东西在作祟。其实真的是很无聊的事情,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是我死都不想主动去跟那些不怎么样的家伙们搭话。
虽然这么说有点那个,但我当时还是深信自己仍是以前的那个美男子……不,老实说,这个想法至今也没有改变。先不论这是否为事实,但光是这么想,就让我深深获得救赎喔。
而且,如果没有人爱我的话,至少我应该要爱自己才行呢。
嗯,总而言之,像我这样的一个美男子,却非得去跟那种不怎么样的家伙们搭话不可,实在太不公平了。虽然由他们来看,我可能是比不怎么样的人还要不怎么样的家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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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有经验的话就会懂,没有一个朋友的高中生活,老实说就是地狱喔。跟这相比,大学生活一个人孤伶伶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虽然人们常说,孤单是习惯的问题,但是孤立状态却不是习惯就能解决的事。我可以忍受假日好几天都自己一个人过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当周遭的人都亲密地结伴相处,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受到孤立时,再怎么麻痹自己的感觉还是会在意。
那么,说到我是如何忍受这么凄惨的状况——那也是非常无聊的方法呢。
在教室里面,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跟我一样孤立的人——一个叫柊的女生。她在学校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眼神总是像在诉说「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期待」,就像不是自愿来学校的女生一样。那就是柊。
真要说的话,柊算是个子娇小的女生,有着彷彿容易受伤的眼神。她的视线总是朝下,偶尔必须与人四目相交的时候,看起来简直就像在瞪对方一样。还有,她说话时总是用极度没自信的微小声音,断句非常多。「我,觉得,这样不错……嗯,没有,什么问题吧。」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总之她就是一边挑选平凡又安全的话,一边慎重开口,拜此之赐,周围的人似乎都觉得她是个麻烦的家伙。而我则是属于讲话太过官腔给人冷淡印象的那型。乍看之下,我们两个人似乎完全相反,其实骨子里是一样的吧。
柊也和我念同一所国中。和我一样,她在国中时代也绝对不是孤伶伶的。进入高中后,身边一没有认识的人之后,就受到了孤立,是典型的模式呢。
不管怎么样,当我在教室时,对自己孤立的状况会感到非常自卑。每当强烈感受到这份情绪的时候,我就会看着柊。
我的孤单同伴——柊。她在教室角落孤伶伶的样子,对我而言是很大的安慰。只要想到「至少在这间教室里,孤立的不只我一个」,就是一种很大的救赎。
不,不只这样。其实就是因为有柊在,让我还可以深信自己在这间教室里面的地位不是最低的。「虽然我的立场很悲惨,但还是比那个女生好。」我藉由这样的想法,保持自己精神上的稳定。真的是一种很不要脸的方法对吧?
然而——或许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感觉柊也和我一样,把我当成一种精神镇定剂。每当换教室或是準备学校活动这种会强烈感受到孤立的情况时,我和柊四目相交的机会便异常频繁。
柊一定也把我看成比她低等的人,藉此得到安慰吧。至少,感觉她的确是在看我,确认「啊,那个人也是一个人」而感到安心。
在这层意义上来说,我想我们彼此可以说是合得来吧,虽然是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形式合得来。我们对彼此而言,只是一个寻找优越感的对象。我看着她会觉得「虽然她的立场跟我类似,但比起男生孤立一人,女生孤立比较悲惨呢」而瞧不起她;她看着我则觉得「虽然他的立场跟我类似,但以功课来论,我还比较好吧」而瞧不起我……就是这种状况。
可能有人会说我有被害妄想症,但只要你看过一次柊的眼神,应该就会懂我的意思了,那是非常露骨地瞧不起人的眼神。我的眼神也是那种感觉,所以非常了解。
一年级的时候,我还不习惯孤单一人,一到午休时间,就会逃也似地前往图书馆念书,打发时间。由于柊也很常这样,所以我们经常在图书馆遇到。虽然不会特别打招呼,但确实都有注意到彼此。
在每隔几个月便会来访的特别消沉时期里,虽然身体没有什么状况,我还是会到保健室请一下午的假,其中三次就有一次会和柊撞在一起。就像是约好一起跷课一样,还真是尴尬。嗯,大概是因为我们想请假的课大致上都一样的缘故,会遇到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呢。
更甚者,升上二年级后,我和柊的关係变得更加紧密了。因为班导多余的措施,改变换位子的方式,让学生可以选择抽籤或是自由挑座位。不过,如果选择自由挑座位,规定就不能挑最后一排。
如此一来,坐在最后一排的人,自然就变成不介意座位的人了。对没有朋友的人而言,基本上只要有个角落,座位在哪都无所谓,所以我和柊变得很常坐在一起,二年级和三年级加起来应该有接近十次的邻居经验吧。
周围的同学们也渐渐把我们看成一组,当时我总是不甘心地心想着:「喂喂喂,把我和这家伙相提并论,我也很困扰啊。」话虽如此,但坐在柊的旁边,要说轻鬆是真的很轻鬆。举例来说,在古文或是英文的课堂上,老师常常要同学和隔壁的人互相念课文,对吧?那是会令我感到痛苦不已的一个部分,但如果对象是柊的话,我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如果对象是其他人,我就会一直想着自己会不会破音?态度会不会过于冷淡无礼?对方跟我一组会不会不开心?总是想着这些多余的事呢。只有在和柊一组的时候,我可以把自己的事放置一旁,站在「唉呀呀,这个女生今天还是一样冷漠呢」这种令人愕然的立场。
疗愈这件事的根本,不就是来自于「对方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这种安全感吗?在这种意义上来说,柊对我而言,是无人可比的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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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些之后,你或许会觉得我是个成见很深又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我自己也知道——但是只要其中一人有意的话,我和柊应该也能互相扶持,一起生活。
升上高三后,我和柊虽然没有特别说好,但都选了同样的干部委员会和课程。换座位的时候,也尽量选择坐在一起呢。因为我们达成了「困难的时候,就互相利用吧」这样的默契。
可以说是「不用跟我培养感情也没关係,但旁边需要人的时候,请在我身边」这种感觉。不,这样说可能有点过于美化了。实际上或许比较接近「反正你(你)也是一个人吧?悲惨的伙伴不就是要互相利用吗?」,无论如何,我们之间存在着「总之,只有这个人不会丢下我,脱离孤单的行列吧?」这种扭曲的信赖关係。
不知不觉间,我和柊彼此虽然称不上有好感,但却对对方怀有深刻的共鸣。如果不是这样,就算是为了不想要一个人孤伶伶的,也不可能相处这么久的时间。
我和柊的共同点,不只是孤立这件事而已。我们连孤立的本质也十分类似……照我看来,我们无法融入教室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而应该在某个别的地方」。「某处应该存在着比这里更棒的地方」,这种想法对适应「这里」而言,造成很大的妨碍。
我总是想着第一人生里幸福的每一天,因此,会觉得眼前的事物都比原本的样子还要更不起眼,对现在存在的「这里」没有任何好感。而柊恐怕也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因为若不是这样,她不会孤单一个人才对。
我想看过柊笑容的人应该非常稀有,而我就是那少数的其中之一。高三后半年,我和柊开始有了一点点亲近的气氛。也因此,我有那么一次能偶然见到柊的笑容。
我当时心想,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常常露出那种笑容的话,柊想成为班上的中心人物也绝非什么难事吧?那就是拥有那种魅力的笑容。第一次看到柊的笑容时,我着实吓了好大一跳喔,心想:「喂喂喂,原来你这么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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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看到柊的笑容,是在高三冬天,学校毕业典礼预演的那天。反过来也可以说,在那之前的三年期间,我从没看过她像是笑脸的表情。
毕业典礼,对我而言很难说是令人感动的典礼呢。
离开这所高中不会让我感到悲伤,但也不是高兴得要死,只是隐隐觉得「啊,真是无聊的三年呢」。对自己念的高中没有感情至此,甚至会隐隐约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属于这间高中。
在考虑这些事情途中,我渐渐地不想参加预演了。当大家往体育馆移动时,我悄悄地脱队,前往音乐教室。
音乐教室一般来说都没有上锁。升上三年级之后,我常常在那里消磨午休时间。我决定在那里等待毕业典礼预演结束,儘管我再怎么没有存在感,若无缘无故缺席这么重要的活动,一定还是会被大家发现。
不过,事到如今,别人会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了,反正马上就要毕业了。
音乐教室即使大白天也很昏暗,进入教室关上门后,眼睛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适应。包含这点在内,都是我喜欢这个空间的原因。那些从前线退役的乐器散发出的腐朽气息也好棒!这里摆着许多「虽然已经不能用,丢掉却可惜」的乐器。
我坐在钢琴的椅子上,把手撑在琴盖上发獃。
大约花了五分钟,我才发现位在视线角落里的柊。
我已经有点忘记当我们视线相交时,是谁先微笑的了。平常总是板着一张脸的我们,当时不知为何都忍不住笑了。大概是因为发现对毕业典礼没什么感觉的人,不只自己一个人而感到安心,以及把这件事当成一种救赎的自己很滑稽才笑出来的吧。
「某种东西消失后的残骸」,柊的笑脸给我这种感觉。在那里曾经存在着某种极度美好的东西,如今虽已都破坏殆尽,但她还是相当珍惜那块残骸——就是这种感觉。
话虽如此,结果我们彼此只互相笑了笑,接着便不再看对方,各自做自己喜欢的事了。我用生硬的指法拨弄着少了一根弦又掉漆的古典吉他;柊则小声弹着受到阳光曝晒的电子琴。
看着柊演奏乐器时的熟练模样,我也不感到吃惊。因为平常放学后,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的我,常会到学校附近的二手CD店晃晃。当我拿起喜欢的CD,看着外盒时,在我的背后常常也会看到拿着同样CD看着外盒的柊。由于店里的架子间隔十分狭窄,所以我们常常要互相让道给对方。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我看向弹着琴的柊,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脸,但光看背影,就可以感觉出她现在的表情稍微比待在教室时还要平静。
不得不承认,当时我的心情有微微温暖起来呢。
说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接下来我和柊的感情一定会变好吧?不过,就像刚才所说,直到最后,我和柊都没有聊过一次天。
为什么我们两个直到最后还是非维持这种距离不可呢?以我的角度来说,这一切一定都可以用「不信任人」一句话来解释。
话虽这么说,但并不是我不相信柊的意思,我不相信的是「人的好感」的恆久性。在第一人生里那么相爱的亚弥,她从我身边离开这件事,让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无论多么心意相通,对方某天可能也会离开自己。一想到这点,我就很害怕和谁缔结亲密的关係。越是合得来的对象,越是恐惧遭到背叛后的失望。所以我决定和柊保持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就像是如果不想离婚的话,不要结婚就好了这样的蠢话。但也没有别的方法了,我想,当时对我们而言,不要靠得太近,在稍微隔开点的距离下轻视对方的这种关係,是最棒的关係喔。
之后,我记得我们两个站在训斥跷掉预演同学的老师跟前,被老师狠狠地颳了一顿。什么「以为就要毕业了,要做什么都可以吗?」、「你们这样大学有办法好好念吗?」等等的话。
我一边默默低头,一边想着,这个老师该不会误以为我和柊之间有什么罗曼蒂克的关係吧?我因而害羞了起来,感觉柊的表情也是那样呢。
真的是直到最后一刻都很愚蠢的高中生活。
隔天的毕业典礼上,我和柊在大家一说完道别的话语后,便离开了教室。由于那么早就离开教室的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人而已,走廊上只有我和柊两个人,所以彼此的视线还是对上了。
柊好像说了句:「再见。」
我和柊之间的回忆大概如此。我并不是没有合得来的女生,就是一段这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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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妹妹「那,至少有合得来的女生吧?」这个疑问,最后我还是没有回答。这样说不知道你是否能明白——某种主观的回忆在向别人说出口的瞬间,原本应该存在其中的魔法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蹤。我讨厌这样。
如果想要保留那道魔法的话,就必须谨慎措辞,没有丝毫错误地慎重说话。不过当时的我连那份力气都没有,只能选择沉默。不过,就算撇开这点不谈,因为若是想要谈到我和柊的事,就必须触碰我悲惨的高中生活,所以实在令人提不起劲来就是了。
我和妹妹吃完晚餐后,并肩坐在床上,看着从图书馆借回来的书。我们对如此靠近的距离都有些尴尬,但是这间房间最适合看书的地方就是这里,因此也无可奈何。
由于妹妹拔掉了电视插头,房间里只听得到两人偶尔翻书页和电暖器吐出热风的声音。值得庆幸的是,这间公寓的住户大家都跟我一样,或是比我更不发出声响地生活。对敏感的我而言,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那时我正在读关于分身内容的书籍。
根据书上所说,分身似乎具有以下特徵:
·不会和周围的人说话。
·会出现在和本尊有关的场所。
·本尊在遇到分身之后会死去,分身则会取代本尊。
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理解,但说起来,比起常叶,我都更符合这些特徵呢。
没有朋友的我很少和别人交谈,念同一所大学的我们出没地点也很相似,要死的也是他(因为我会杀了他),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他都更像第一次的我。
真是的,这样看来,简直他才是本尊,我是分身不是吗?
从书本里抬起头,藉由视线角落,知道妹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看我。大概是好奇我在看什么书吧。因为我是个不太看书的人,所以她才觉得稀奇吧。
「你在看什么书?」我向妹妹问道。
「……说了你也不知道喔。」
妹妹这样说道。虽然是相当惹人厌的说法,却是事实。我瞄了一下她正在看的书籍封面,作家的名字我连听都没听过。
话说回来,妹妹刚才的问题是怎么回事呢?什么有没有女朋友,还是有没有合得来的人之类的。
仔细想想,她会问我这种问题本身就很神奇了,因为第二次的妹妹不是会对哥哥的感情故事有兴趣的女生啊。不如说,她是一谈到这种话题就会沉默不语的女生才对。
「刚才的问题,到底是怎么样?」
我目光仍落在书上,头也没抬地问妹妹。
对于我的问题,她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来回应:
「哥哥你有朋友吗?」
妹妹把脸转向我,随意坐着说道:「先不管你说的『上个月校庆才变熟的朋友』,除了他,你有会邀请到家里来的朋友吗?」
还真是尖锐刺耳的问题呢。好想跟妹妹说:「你也察颜观色一下吧!不要碰触敏感话题!」而且,照她这个问法,感觉她似乎知道「在校庆变熟的知心好友」这件事是我胡诌的。唉,真的很扫兴啊。
「我没有会邀请到家里来的朋友呢。」
我这么回答。不过这样听起来就像是,虽然没有会邀请到家里来的朋友,但基本上还是有朋友的感觉。
但妹妹针对我最不想被问到的那一点,再度追问:
「所以是有不会邀请到家里来的朋友罗?」
这么一来,我也不得不诚实回答了。
「不,没有。说来惭愧,我其实一个朋友都没有呢……在校庆变熟的朋友也是骗你的。嗯,要是我一开始这样回答你就好了呢。」
我想妹妹一定很看不起我,会丢给我一句严厉的话吧。像是「你这样将来有办法出社会吗?」或是「你知道你为什么交不到朋友吗?」之类的。
然而,妹妹口中吐出来的话既不是轻蔑也不是责骂。
「这样啊。那就是跟我一样呢。」
丢下这句话后,妹妹又回到自己手中的书里。
某种程度我可以预测妹妹没有朋友这件事,但她如此乾脆挑明地说出来却出乎我的意料。老实说,我很疑惑,拚命地想着该回她什么。因为第二次的妹妹会跟我说这些话真的很奇怪,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虽然妹妹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件事,但其实这需要相当的勇气,因为她本来是个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弱点的人。如果我问她:「你自己才是咧,你有朋友吗?」平常的她就
会回答:「你知道又能怎样?」之类的话。
但是,在我说什么体贴的话之前,妹妹就把书籤夹进书中,扭扭身体钻进毛毯里了。她说完:「我要睡了。」随后就把我赶下床,将毛毯盖到头上,再也没说一句话。看起来像在生气,又像很沮丧的样子。
过了大概三十分钟,确认妹妹已经睡着后,我离开房间,在路灯下一面发着抖,一面抽烟。现在连平常吐出来的气息都变成白烟,跟香烟的烟没有区别了呢。
我回想妹妹的话。
心想或许妹妹是太过寂寞,才会来我的公寓吧,但又觉得她不是这种可爱的女生。不过,若是第一次的妹妹会因为这种原因来找我也不奇怪,而第一次的妹妹和第二次的妹妹原本是同一个人的事实并不会改变。
朋友……吗?
我吸了最后一口,捻熄香烟。吐出的烟雾一直往两公尺左右的高空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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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第一人生的我是个社交能力很好的人,朋友多得让现在的我无法想像。至少和同系、同社团的人几乎都很好。廿田时的我,觉得那些朋友们虽然都有些特性,但各自都有属于他们的优点。
不过,现在我从有点距离的地方来看,不论哪个家伙看起来都不太像样。其中大部
分都是很糟糕的人。
虽然把跟自己有关係的人都看成好人,跟自己没关係的人都看成讨厌的家伙是理所当然的,但奇怪的是,这件事让我得到不少安慰喔。一想到:「啊,至少第一次的我不是所有事情都得天独厚呢。」就稍微让我有救赎的感觉。
很悲惨吧,竟然为了这种事情高兴。
第一次的我,深深相信大学的朋友们全部都是好人。真心觉得:「我真是太幸运了,可以在这么好的人们包围下展开大学生活。」然而,若是让第二次的我来说,那些家伙全都有他们卑鄙下流的地方。乍看之下很温柔的人,都很自私自利;看起来谦虚的人,想的都是如何自我表现。
不过,第一次的我把那些人当作「好人」,也不是说是一场彻底的误会喔。在自己的人生不顺利的时候,总是只会看到事情坏的那一面,所以我一直会注意那些家伙的缺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事情也不单纯是这样。
人类在极为优秀的人面前,可能会下意识地受到对方影响,暂时变成一个好人吧。如果只限于在第一次的我面前,或许那些人真的都是好人喔。
反过来说,在现在的我这种人面前,大家会放鬆下来,安心地变成垃圾吧。你说我想说的是什么,总之就是这件事——当感觉对方很讨厌的那个时间点,自己也要负一部分很大的责任。
不过,有些人是儘管和自己毫无关係,却丝毫不会降低魅力,反而更加迷人——嗯,我说的当然是亚弥。
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第二次的我搞不好比第一次的我更喜欢亚弥呢,喜欢的程度或许说是崇拜也不为过。
要说亚弥的魅力是什么,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在我看来,构成亚弥的所有要素没有一个不散发魅力的,但这应该是因为我看她的角度不客观的关係。虽然有种说法是「如花绽放般的笑脸」,但实际上看到花朵绽放的,是我的脑袋才对呢。由于在亚弥面前,我的脑袋往往开满花田,所以我从来没比较过亚弥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