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倾盆大雨的三线道的县道。
这条道路的天桥上,悬挂着「欢迎光临矿山都市」字样的布条。
飕飕阵雨淋湿的布条下,许多车辆往来着。
相较于道路宽度,这个车流量不算多的道路旁边,有个处于闹区中的杂居公寓。
在那屋顶上,一名象徵这座城市的男人正淋着雨。
阿多村龙一。
他是掌握这城市的矿山主人──阿多村甚五郎的长子。其父承诺,将来会让他继承武野仓矿山与附属公司的所有权利。
武野仓矿山中可开採到大量的银、铜、铅与锌等矿物;虽然比不上仍在开採中的金矿矿区,仍能开採到少量金矿。不过本来就因为含量不多,因此被称作「银山」,而非「金山」就是了。
并不只是开採,在随之而来的商业活动与都市振兴中成功获利的阿多村家,据说家族所累积的总资产过一百五十亿圆。
以这个资产作为基础,进一步发展事业,城市中几乎所有企业都受到阿多村家的影响;这简直可以称作阿多村帝国,而他们藉此统治着武野仓市这个地区。
若只限定这个城市範围内,阿多村家的确能称作是贵族。
当然,一百五十亿的资产在日本国内无法列名前十名;与前十大企业相比,更不到影响国家政策的等级。
但限定在武野仓市的话就不一样了。
不只是金钱,算上数十年来累积而来的人脉与地盘,要在这座城市内如同王者一般称孤道寡也不无可能。
然而也因为过于着重于武野仓,一旦出了武野仓就几乎没有影响力;因此从全国等级来看,阿多村集团也不是那么有名的企业。
问问看东京周遭的人,大概也只得到「阿多村?那是什么?」的回应吧。
井蛙不可语于海。
附近城镇的政商界,背地里都是如此形容他们。
但是,阿多村是以「井底之蛙」作为代价,在井底收藏了大量财宝,自己选择作为一只青蛙之王的。
造就了就算海浪也无法冲垮,孤傲、坚固的一口井。
阿多村这个名号,狭隘且深刻地刻画于住在武野仓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脑髓里。
为了让人们知道我们是统治者。
为了让人们知道我们是庇护者。
为了让人们知道我们是独裁者。
为了让人们相信,我们正是住在远比大海还要丰裕的水井里。
因为这样,区域都市里的一个扭曲的城市中,独佔这城市的强大家族诞生了。
而这个家族的当家长男。
也就是一般人称「富家公子」的阿多村龙一──
他现在正被监禁在家族名下的大楼屋顶里。
──为什么是我?
──怎么会遇上这种蠢事?
──可恶,那家伙……我要杀了他!
──不会简简单单就算了!我会不惜代价与时间去折磨、杀死他。
自从遭到监禁以来,这半天里,他都在叫嚣着这些话。
但是伴随着身体感受到的饥饿,这些谩骂逐渐化为不安。
──为什么都没有人发现……可恶。
──都已经过了一天,老爸在搞什么啊!
他被扔在屋顶水塔旁边的仓库里头,处于陷入饥饿与遭到捆绑的手脚带来疼痛的险境里,就这样过了整整三天。
阿多村综合娱乐大楼──这里是包含游戏中心与棒垒球打击场、保龄球场,卡拉OK包厢,还有年轻人取向的餐厅等,作为城镇振兴的一环而被建造起来,市内最大的娱乐设施。
楼下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却没有人注意到被关在屋顶上的自己。
心中愤恨着怎么会有如此不公平的事情,脚奋力挣扎着并大声呼救,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仓库的门慢慢被打开,就像在阐述有另一条活路可走。
「你……你这家伙!够了没!快点解开这个手铐!」
他随即察觉到,现身的就是将自己关在这里的那个人。虽然想再多骂个几句,声音却气若游丝。
「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好吗?喂!不如这样!你是拿喜代岛多少钱?我不会说两倍三倍这种小气话,你要多少我都给你。跳槽过来怎么样,OK?我会好好装死,你就叫喜代岛那家伙过来……」
对于彷佛在交涉般一直呼喊的龙一,监禁者静静地靠向他的耳旁。
「────」
在他耳旁低语着一些话。
在那瞬间,龙一第一次这么面无血色。
不管是饥饿还是手脚的疼痛,都在这瞬间消失殆尽。
因为在听到那段低语的当下,他已经知道了。
自己一定会被对方杀了。
「等……等等!等一下!再谈谈呜……嘎啊!」
他呼喊着的嘴里,被塞进好几张薄纸。
上面的内容跟悬挂在县道的布条一样,是阿多村集团要市公所製作的观光文宣。
不过龙一不会察觉这件事。
永远不会。
啪叽一声,某种东西刺向龙一的脸上。
「───嘎!」
控制在不会当场死亡的程度,美工刀刃刺进脸内,割毁他的鼻子。
塞在口里的传单,使得呼叫声含糊不清;出不了口的呻吟,轻声回蕩在屋顶的仓库里。
口中的团团传单掉出来,滚落于龙一身旁。
「欢迎光临矿山都市」。
传单上的文字,沾染着滴落的血渍。
啪叽,啪叽。
美工刀被当作十字镐一般,刀刃往龙一的身上刺个不停。
身体猛烈翻滚着,落在一旁的传单也因此剧烈滚动。
「来开採你的希望吧」。
啪叽,啪叽。
全新的文字上散满血渍。
像是要从塞满肉块与慾望的身体里头,挖掘出什么似的。
「来淬鍊这城市的幸福吧」。
啪叽,啪叽。
文字持续被喷到血渍,传单渐渐染得赤红。
最后,当那声响停止时,几乎无处得以判读传单上的内容了。
只有一句话,勉强可以从血渍之间看出来。
「欢迎来到武野仓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