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生的办公室
「还真的下手了。」
听到报告的泷冈刘生,声音极为平静。
可是,他的眼神中有猛烈的憎恨之火。
「不过,结果是怎样?这样可以当成符合预告吗?正确地说并不是『VIP室』里,而是『VIP室前的通道』才对?」
「说起来,相信威胁犯的预告本身就没意义吧?」
珠江这句话,让刘生以右手遮口并思考后,叹出一口大气。
「怎么会这样,他们居然连自己设下的游戏规则都会打破啊……算了,绝对不能再让那群轻视舞台的家伙继续为所欲为下去。」
「可是,真的是那些人乾的吗?光靠坐轮椅的男人跟老爷爷,就算两个人一起上,怎么想也不太可能解决得了那名护卫。」
「……虽然也想过轮椅只是伪装他其实还能走路,但是那种体格……至少有我们警备部门那些人的体格就还能接受。」
「不过,我也不觉得折原临也能杀死雨木。应该还有其他像是执行部队的人混进来吧,就像我们的第三调查部一样。」
珠江这么说着,然后怒目瞪着办公室里排排站好的十几名成员。
由于是紧急状况,办公室里齐聚了以不藤为首的核心人员,还有护卫跟第三调查部的成员也大多都到齐了。
而房间里也有冰浦乱藏的身影。
「我的护卫都被杀害了,你们还挺悠哉地继续玩推理游戏啊。」
「这真是失礼了。不过请别忘记,冰浦先生您依旧是嫌犯。毕竟能当成不在场证明的影像,并没有留存。」
无线式的隐藏摄影机当然是靠内部电源或电池在运作,但这些用于直播与录影的设备,却因为停电而暂时停机。有线式的普通监视器在停电时也无法拍下影像。
话说回来,这场停电本身就太过特殊。
通常即使闪电或地震造成全区停电,透过自行发电的紧急用电源装置,应该也能将系统维持在最低限度运作。
但是,这个紧急用电源系统本身就被设了陷阱。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设置的,当技术小组人员前往配电室,就发现主电源跟紧急用系统都被安装了可以藉由远端操作,让双方配电系统短路的装置。
当这部分修理结束让电力复原时,冰浦护卫的尸体就被发现。
目前,尸体被隔离在跟雨木陈尸时的同一间地下仓库里。
无论如何,在策画好的停电期间,发生第二起杀人案这个事实摆在眼前。刘生束紧领带,并且说出该反省的重点。
「不能完全依赖紧急电源,应该要把每一台监视器以及与系统有关的机器,都装上不断电供电系统。让这个失败成为往后的教训吧,虽然很花钱,但会成为更加完美的系统。」
听完这段话,冰浦皱紧眉头并开口说:
「真让人讶异,你以为自己还能继续以这座球场的皇帝自居?」
「是啊,虽然停电问题需要正式由官方出面谢罪,但不可能因为这种程度就被调职吧?」
「我的部下可是死了喔?」
面对这个带有怒气的声音,刘生一脸无所谓地说:
「我的部下也被杀了,而且是我最重要的心腹雨木。」
实际上雨木在刘生的秘书中,算是地位很低的,但知道此事的人都没开口指正。毕竟没必要随便讲出真话,导致跟冰浦起争执,最重要的就是大家都怕惹刘生不高兴。
「虽然是非常遗憾的结果,但现在得採取必要措施,让你的护卫也变成下落不明才行。」
意思就是说,只能跟雨木一样把尸体「消除」掉了。
冰浦的太阳穴微微抖动,并且对刘生说:
「你是要我分担犯罪的责任?」
「你早就是罪犯了吧?从交易『那个』的时候开始。如果事件公开让『那个』被发现,就算可以勉强逃过坐牢的刑责,我想你要重回政坛应该没什么指望了吧?」
「……」
也许是看到冰浦陷入沉默让他一时兴起,刘生用情绪高昂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们早已是休戚与共。同时,就跟我刚才已经讲过好几次的话一样,请别忘记你也是嫌犯之一。虽然再怀疑下去就没完没了,但是刚刚在VIP室内与折原临也的对话,说不定全都是事前规划好的剧本,你们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同伙!」
「这点你也一样吧?你有可能跟那个人联手,要把碍事的自己人解决掉。然后为了封口,才要让我也成为湮灭尸体的共犯。」
「那当然,从你的角度看来会是这样吧。但我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犯人。然后,我是站在这个『剧院』顶点的人。身为舞台监督,同时也是为所有演员妆点人生的导演。至少我深信自己的行为,称得上是个能公平裁决人类的王者,所以绝不容任何人抱怨我的裁决。」
提出极度傲慢的理论后,刘生就开始讲起冰浦的护卫。
「他是叫锦野对吗?我也很清楚被杀的那个人其实经历上不太光彩,就算现在失蹤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如有必要,就随便找份资料装成被抽走的样子说:『他偷走机密情报开溜了』,这样也会变得比较有说服力吧。」
「……」
「不过,关于必须重新培养一名知道你的私下面目也不会有问题的护卫,这点我倒是很同情。」
讲到这边,刘生说出另一个妥协方案:
「如果嫌失蹤的处理很麻烦,当成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不就好了?护卫从停电后就没回来,最后是在楼梯底下发现他。恐怕是停电时受到惊吓才滑了一跤……我想这样就能解决了。」
「只有颈骨那么乾脆地被折断,这种摔跤方式还真是刚好。」
冰浦虽然不满地说着,但却感觉不到太多叹息与愤怒。
刘生看到他这种态度,立刻判断那名男性护卫对冰浦而言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物。
──如果其实是私生子,那就是颇为有趣的发展。
刘生心中想着这些轻率之事,继续讲起现况:
「问题在于折原临也跟他背后的组织吧。既然对方找碴到如此明显的地步,我也没空去选择应对方式了。总之,虽然冰浦先生也算是嫌犯,但目前就让我们继续携手合作吧。」
「可是,这件事真的跟折原有关吗?虽然照这情况看来的确是最可疑的,但我跟那个小伙子已经交涉到一个段落,他也说过接下来就看你的态度吧。先不管背后是什么组织,但他有必要杀害我这个仲介者的护卫吗?」
「说不定他想表达的,是不打算进行半吊子的交涉喔?总之我们该做的事,就是让那个自称情报商人的嚣张男子走不出这座球场。考虑到联络员的部分,那个老人跟孩子们……还有虽然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伙,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该把拿笔电的女人也拘禁起来吧。」
这时候,原本只是听着刘生与冰浦对话的不藤,战战兢兢地开口:
「总共五个人吗……这工作量还蛮庞大的,会不会引发骚动?」
「不藤,正因为能办到,我们才能称得上这个舞台的导演。没问题的,相信我的剧院吧。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会设置那么多没记载于官方平面图上的区域及设备。」
「是、是的。」
刘生把视线从正在陪笑的不藤身上移开,望向妹妹珠江那边。
「所以呢?那些孩子现在怎么样?」
「目前软禁在第六接待室,现在全部交给停电前就从VIP室回来的小黛。为了预防万一,门口也有两名第三调查部的人在看守。」
「这样啊,是黛负责啊。话说回来,能买下她实在是对的。虽然还没有让她从事原本的工作。」
黛彩叶虽然能完美达成处理尸体这类秘密工作,还有贩售啤酒这种檯面上的工作,但刘生直接断言说这些都不是「原本的工作」,并且继续说:
「为了威胁临也,就先杀一个人吧……虽然她从童年就很优秀,但技术也有可能生疏。用小孩子来複健应该刚刚好吧。」
「不管是肉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
♀♂
观众席 轮椅专用区
「哎呀~坐先生,监视突然变得很明显啊。」
回到轮椅专用区的临也,很开心地对坐说着。
在他们视线所及的範围内,的确随处可见散发出诡异气息的清洁工还有警备人员,每个人都不时以很自然的视线往这边瞄。只不过对于持续观察人类到病态程度的临也,还有已经长年走在那条不归路上的坐来说,这些根本称不上自然,而是明显在「监视」的举动。
「一定是坐先生的错啦。难得冰浦先生说要当我们的仲介人,却还对他的部下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这也无可奈何,那是正当防卫啊。我只是把找上门的麻烦解决掉。」
看着正襟危坐又平淡述说的坐,临也歪着嘴角摇摇头。
「正当防卫啊。坐先生就算赤手空拳,也跟拿着冲锋枪没两样嘛。我觉得不跟拳击手或空手道家一样手下留情是不行的喔。」
「跟那种事相比,应该还有其他更需要注意的地方吧?」
「聂可不在耶,遥人他们也是。」
这里只留下摺叠椅,聂可跟她的东西一起不见蹤影。
正当临也环视周围时,他的手机出现震动。
那是没有在官方线上商店公开的特殊APP程式,APP上头的显示框里陈列着特殊的记号文字。
「咦?是聂可。」
这是她为「diru」製作,用来通讯跟联络的特殊通话APP。视状况还能直接连结机种之间的蓝牙与Wi-Fi来通话。
只不过由于太过独特,得把部分机种做更进一步非法改造后才能使用。
看到是认识的人打过来联络,临也按下通话钮,把手机抵在耳边。
「你现在在哪边?」
『我从监视器看到那个泷冈的妹妹往这边走过来,就躲到自由席中间坐下了──想说差不多了,抬头偷看一下就看到你,所以才像这样偷偷联络啊。嘻嘻。』
「所以呢?遥人他们呢?」
『咦?遥人他们怎么了?』
「……你遇到这种状况时,真的没用到会让人吃惊耶。不过这样优缺点分明才像是人类,这是好事。」
临也发出嗤笑时,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咋舌跟有点尴尬的声音。
『伤脑筋,本来以为她的目标是我才躲起来,没想到竟然把遥人他们带走。』
「这个没办法从你骇进去的监视器确认吗?」
『那个女人变得蛮谨慎的,她把刚好拍摄那个位置的监视器关掉。也是啦,如果被我在别处录下绑走小孩那一瞬间的影片就糟了。虽然试着重开机,但却是一片漆黑。』
临也听到这边就往有隐藏式摄影机的位置看去,那边可以看见扶手上头的小洞,被像是指甲油还是口红的东西给涂满。
「她用物理方式把它塞住啦,看来对你提防得很嘛。不过的确没错,只要绑走孩子的瞬间没被拍到就好了吧。」
『啊~其他有好几个地方的监视器也被依序关掉了──不过也因此我大概知道他们被带到球场的哪边了──』
「就算知道也没用啊,反正很明显都是在泷冈手中了。」
用悠哉语气说着的临也背后,传来沉重的声音。
「嗯……重点是,我更担心遥人阁下跟绯鞠小姐。」
坐很稀奇地脸色凝重并这么讲,临也则依然以无畏的笑容回答道:
「没问题,既然是当成交涉工具带走,就不会对他们不客气吧。现在还让尸体数量增加,也只会让我们抓住把柄。」
「鄙人跟着您一起过去真是失败的决定。不管你有什么孩子们可以平安无事的根据,只要稍微有点相信您,就是种严重的失策。」
「哎呀哎呀,这还真的是严重的失策啊。你真的很失败喔,坐先生。这么令人雀跃的事件都摆在眼前,竟然还把我当成那种行动时会在意孩子们安危的人。」
「……」
坐的视线盯着临也。
如果是平常人,光是这种有如笼罩在「压力」中的视线就会全身发抖,甚至失禁都不足为奇,但临也却能盯回去而且还显得若无其事。
经过几秒的沉默后,坐像是放弃般叹了口气。然后低声碎碎念些「果然还是该撕毁契约,现在就把他的脖子折断……」这种话之后,向僱主临也询问:
「所以,您打算怎么办?我想通常这是要报警的事。」
「就算报警,我认为要搜查球场也没那么简单喔?大概在某人把搜查人员挡下来的时间,他们两个的肉体就会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再说我姑且算是他们的监护人。依这状况来说,他们两个失蹤时,首先会被怀疑的就是我吧。」
「那么,您有何打算?」
「看来我们似乎被当成让死人陈尸在地下仓库的兇手。真兇似乎对他们提出某种威胁,但我们并不知道具体上是什么。从冰浦的语气听来,似乎是跟巨大利益有关的某种非法行为。」
稍微思考一下后,临也发出呵呵笑声并低声说:
「不过大致上都能预料到,就算错了也无所谓。」
接着临也在轮椅上跷起二郎腿,即使得忍受背骨附近的疼痛跟隐藏肌肤渗出的冷汗,也要像这样毫无意义地耍帅。
「反正都被误会成犯人了,那就让他们产生更大的误会吧。嗯,没错。既然如此,就让他们以为我们背后有像尼布罗这种超巨大企业,或是跟美国的鲁诺拉达家族这种黑手党大咖有关吧。」
「……这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救遥人跟绯鞠啦。」
临也这句话,让坐灵巧地皱起一边的眉毛。
「真是的,坐先生你别露出那种表情嘛。我也很担心那两个人喔?」
临也把手机抵在耳边,像是也要讲给聂可听,说出自己最真实的心情。
「好不容易顺利地把他们培育成有趣的人类,无法看到将来的发展也很……反过来说,看不到他们临终的瞬间,对我而言也是很重大的损失嘛。」
然后他开始笑着讲解今后的行动方针。
「所以为了救他们,就来稍微认真地动用金钱与人脉吧。」
『……认真,是指要委託外头的人?你打算做些什么?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