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返家。
回到家里让身体倒落在床上之后,感觉连意识都跟着沉下去了。
「……好累。」
后来我马上被良子拉着跑遍放学后的校内。那是一段宛如身处炼狱的时间。
即使已经放学,依然还有很多正在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这已经是盲点之前的问题了。我陪同COSPLAY女生到处跑的模样被许多的学生目击。这是最惨的状况。我马上咒骂着自己原本的决定。
叫做龙端子的那个玩意当然没有找到。处于随时会遭到他人白眼的状况,使我实在提不起精神去找东西。对于熟悉白眼视线有多么恐怖的我来说,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等同于拷问。
比起喜欢做出奇特行径的良子,为什么受到波及的我反而更加丢脸?这个世界绝对有问题。真的可以顺利找到那个叫做龙端子的玩意吗?我感到不安。要是找不到的话,我想我应该会丢脸丢到家吧。
「一郎~电话~!」来自楼下的呼唤声。
「电话?」
我走到一楼,从母亲手中接过话筒。我的手机是最近才办的,只有川合与小林知道手机号码。他们似乎都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了。不妙,朋友人数零。
「喂?」
【是我啦,希望你现在可以毫不客气汇一笔巨款到我现在说的户头。】
会讲这种话的朋友只有一个。
「我要挂断了,清水。」
【开玩笑的啦。不行喔,一郎同学,进行日常对话的时候绝对不能真的动怒,我不是这么教过你吗?】
「……啊,我并没有生气啦,不过你今天这通电话来得不是时候。」
黑暗的初中时代,我唯一的朋友就是这个清水。
他是别班的学生,而且是唯一知道我被欺负却还是以普通态度和我交谈的人。虽然他没有公然搭救过我(他曾经毫不隐瞒表示不希望出面搭救的自己也落得被欺负的下场),却在暗地里把我当成正常人来往。
光是这样,就令我感到开心。
要是没有那份充实感,或许我就不会出现高中出道这种念头了。这可不是影响深远四个字可以形容的。
【很忙吗?】
「没有,我已经无力到有一只脚踏进棺材了。各方面都搞砸了。」
【似乎挺有趣的。说来听听吧!】
清水的声音很开心,他正乐在其中。他是以别人的不幸作为主要燃料的快乐主义者。
我大致说明了今天的事情。清水听完之后满足地说道:
【……哎呀,这位小姐的诡异电波好像很强烈呢。】
「她的气场有够惊人的,原来她是念能力者。」(校注:念能力请参看漫画《Hunter×Hunter》。)
【念能力只能以念能力来对抗,噗嘻!】
居然被自己的笑话逗笑。臭小子。
「别说是危机,我现在根本就已经完蛋了。班上同学好像把我当成同类了。」
【现在才刚开学不久,微妙的平衡很容易瓦解的。】
「因为我自不量力想要加入一线军,所以似乎遭到天谴了。」
【总之别这么沮丧啦。好,在这个时候,伟大的本大爷就为可怜的一郎指引一条明路吧。】
清水的意见在初中时代经常拉了我一把。
「不,我想只有这次你实在帮不上忙就是了。」
【总之先别管了,稍微聊一下你班上的状况吧。】
或许聊一聊也能变得舒坦一点吧。我蹲坐在电话所在的走廊,思考着从哪里说起。
「首先,班上有一个贵族团体……」
——————————
早上的教室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我走进去的瞬间,室内的閑聊声忽然静止。并不是对我敬而远之的感觉。是冷笑。
「昨天」「好恶」「COSPLAY」「超恶的」「佐藤搭档」「闷骚怪胎」「别看他」「变态系」以上是我从细语声里收集到的只字片语。大部份都是来自中坚阶级成员的炮击,但我很希望大岛弓菜可以讲得再小声一点,应该说请她自重不要以相同意义的话语进行连打。
我以如坐针毡的心情就座。
确认佐藤良子的座位是空的,我首先鬆了口气。与那个家伙共同行动,就会有庞大的压力伴随而来。她能缺席是再好也不过的。
不过右边的女生,也就是尾崎同学的桌子,与昨天比起来朝着另一边移动了十公分,这使我感到愕然。女生只要讨厌对方就会表现得很露骨。
虽然并不是受到所有人的欺压,但我有一种与全班为敌的感觉。
喘不过气。好丢脸。很难为情。
在这种时候,我会想要下意识按住手背。我拚命忍耐。我已经发誓再也不会按住手背了。距离班会时间还有五分钟,天公快来吧。
一个人影站在我的面前。
老实说,我吓了一跳。可能是高桥或大岛或山本或齐藤的这个人,早早就要对我处刑了吗?
「佐藤同学~」
「子、子鸠同学!」
不会吧?我差点发出这样的呻吟。没想到居然是象徵着世界和平的她要前来超渡我。要是她以一如往常的笑容对我说出「佐藤同学还是死一死比较轻鬆吧~?」这种话,负责我心脏的技师大概也会讲出「很抱歉,我和老爷的交情也到此为止。永别了。」这种话然后逃走吧。
啊啊,子鸠同学的樱桃小嘴,随着悲剧即将上演的预感打开了。
「早安~今天你有点像是大老闆一样很晚才来上班耶~」悦耳的音调。
哎呀?
「啊、啊啊。嗯。」
「昨天很抱歉,班会结束之后我们等了五分钟左右,不过看你没有回来,所以我们就先走了。」
「啊、啊啊。嗯。」
「就是这样,所以改天再约啰~」
「啊、啊啊。嗯。」
即使以複製&粘贴的方式量产台词,我还是受到满满的感动。
子鸠同学位于恶意的圈子之外。她没有提到良子的事情,也没有露出厌恶的态度。她拥有高度的人品。品德高到这种程度,感觉她甚至拥有护国的力量。国家一定要支付满额的国民年金给子鸠同学才行。
我决定了,就在心中建立子鸠神社吧。藉由信仰将能寻找到救赎。
「……唔。」
我与大岛弓菜四目相接。她露出非常不愉快的表情,大概是看到子鸠同学毫不在意和我这种人交谈而感到不悦吧。其实我知道喔。几天前,在子鸠同学找大岛询问化妆术的时候,她以「子鸠不适合这种化法」拚命想要转移话题。她害怕子鸠同学的可爱程度更上层楼。即使被称为女王蜂,她的心胸还是很狭窄。只不过很遗憾的,子鸠同学以现状来说就是可爱至极的MAX状态。活该气死你!
全身充满治癒的能量之后,另一个人影站在我的旁边。是男生。
「终于找到汝了。」这个家伙刻意把语气塑造得很沉重,「飞灵。」
我猛然颤抖了一下。
战战兢兢抬头一看,那个家伙就站在那里。
座号十三号,个头比较小又有点胖,留着运动员髮型的男生。记得他的名字叫做铃木治。
「……什么事?」
「汝不知道吾人是谁吗,飞灵?」
「飞灵是谁啊?」虽然不想提及,但是没有其他地方能吐槽了。
「就是汝。不然还有谁?」
「不,我是佐藤。你认错人了吧?何况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话。」
我试着儘快结束这段对话。
「哼,汝瞒不过的。」铃木的态度充满自信。他以响遍教室的声音,就像是抓準时机一样使用专业术语,「基于这双阴阳眼所拥有的〈万里眼〉之魔力!」
阴阳眼。左右两眼颜色不一样的意思。
「你两颗眼睛完全是黑的耶?」
「哼,这只是虚假的外貌。汝看不出来也是在所难免的。」
「我看不出来也无所谓,快回座位吧。班会时间要开始了。」
「如今〈多元异世界宙斯海姆〉正陷入天大的危机!由于可恶的邪神降临,吾等十二骑士被强制传送到各个世界了。」
我起鸡皮疙瘩了。
「回、回座位吧……好不好?」
「吾等一定要找出失散的骑士们重返宙斯海姆才行。并且要打倒〈邪神艾菲索斯梅尔〉!」
我的鸡皮疙瘩起得像是要孵化成小鸡了。
「看来汝似乎失去记忆了。等我一下,吾人就以〈精神潜脑〉进入你的意识,帮你找出失忆的原因吧。」
这个家伙一直用「吾人」当成第一人称?
铃木朝着我伸出手。我还没来得及拨开,他就已经把身体弯下去了。剧情进展得有够快的。
「咕喔!如此强大的〈魔障壁〉!居然能将吾人的精神潜脑弹开!」
我非常讨厌「噁心」这个将别人践踏在脚底的字眼。
「铃木,你好噁心。」
但是用过就觉得拿这个字眼骂人挺痛快的。我喜欢。
「哼,你似乎受到某人施加的咒术束缚了。看来这次的事件会多花一些时间。然而别忘了,你和吾人一样是荣誉的〈邪圣剑士·幻猎者〉!」
「别说忘了,我根本就没听说过啦!」
「给我慢着,铃木治!」
闯进来的第三者,是班上唯一穿着白色学生服的人。
「你是白学服的木下!」原本準备离去的铃木又激动起来了。
「知道吾辈为何要穿着这件白色学生服吗,佐藤……不,飞灵!」
「我是佐藤!」
依照我将经验法则进行归纳做出的推理,以「吾辈」自称的高中生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呼哈哈!这么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你吧!」
给我慢着。
「这件白学服是拥有智慧的贤者之证。而且与统括各国影子政府的上位机关〈世界议会〉有着密切的关连。我就只能透露到这里为止。」
「什么?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铃木装模作样地喊着。
「位于吾辈意识领域的〈虚空断章〉,记载着从过去到未来所有历史的片段。没错,吾辈木下是总有一天将会征服世界的人,呼哈哈哈!」
连笑声都是完全以「呼哈哈」这种字眼从嘴里说出来的耶,这个家伙。我所承受的这种噁心感与难受感,麻烦你也用同理心想像一下吧。
「唔!虚空断章,吾人曾经听说过!记得上头记载着从过去到未来所有历史的片段!」
「你只是把刚才的说明重複一次吧!」
对话看起来是成立的,但简直就是没有交集。
陷入自我世界的同好,一旦上演壮烈的大寒流会战就是这么恐怖。
「飞灵,总有一天,吾辈木下将会藉助你的力量。」
「慢着。贤者啊,这个人是宙斯海姆〈天界院〉的直属骑士。他没空介入地球的事端。没错,现在已经一刻都不能犹豫了!」
「你为什么要读高中啊?你的人生只要在自己房间度过就够了吧?」
「两位,请稍等一下。」
我差点发出惨叫声。现在的状况已经够麻烦了,居然还追加第三个人。
「……安藤达雄吗。这件事情与一般人无关,给我退下!」铃木以夸张的动作挥动手臂。好冷,冷到想穿外套了。
「哼,说我是一般人?笑话!给我看清楚了!」
安藤达雄一边让钮扣弹飞一边脱下学生服。或许他是误以为让钮扣弹飞很帅气才会做出这种奇特的举动吧,不过就旁人的角度来看,只会被这幅无法正视的光景搞得哑口无言。安藤不惜夸张演出也要强调的东西,是他穿在里面的一件特摄英雄风格的束腰短外套。
我的眼前一暗。
这个家伙也是,这个家伙也拥有相同的气场。
「安藤达雄是不过是欺瞒世间的虚假外型。」他以很有力道的动作高举右手,从袖子露出一支像是比CASIO G-SHOCK便宜七倍的腕錶,「我的真面目是……喔!我差点就说溜嘴了。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