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带她前往保健室,但良子想要离开学校。
要离开学校没问题,然而她也不像是要进行探索的样子。即使表示可以送她回家,她也不肯说出住址,就这么心不在焉保持沉默。
至于能够安置这个湿透家伙的地方,我只想得到一个。
就是我家。
「话说在你的设定里,至少知道浴室的使用方式吧?这你真的要自己来喔,我实在没办法照顾你到那种程度的。」
把她推进盥洗室之后不久,浴室就传来了水声,使得我鬆了口气。
「你的衣服,我用水洗过就直接放烘衣机了。」
我拿起她脱掉之后扔在踏垫上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在这个时候,我不经意发觉到这个女人居然没有穿内衣的惊愕真相(她似乎以无袖紧身衣代替内衣),不过幸好我的内心已经满到无法容纳更多的信息,所以思绪得以免于陷入静止状态。
我设定时间迅速将衣服水洗完毕,然后将衣服扔进烘衣机。最少也要花上四十分钟才能烘乾。
「我多放几条毛巾在这里,要是你洗好澡之后衣服还没干就拿去用吧。」
我只朝着浴室讲完这些话之后,就赶快离开盥洗室了。
「所以,现在要做什么?」
怎么办?应该要怎么做才好?我因为无事可做而变得狼狈,变得不知所措。我真是个渺小的生物。
「……你在做什么?」
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发现老姐就站在旁边。
「唔哇!」
「……抱歉。」
「没关係啦……不对,这种时间您怎么会在家?美容院呢?」
现在还是上午。
「……因为休息了,所以先回家吃饭。」
对喔,因为是接待客人的生意,所以要配合客人调整休息的时间。我感觉就像是有一根管子贯穿我的背脊并且灌入冰水。过于明显的恐怖会产生某种寒意。要是良子被老姐发现,我就会陷入危机。会被发现吗?好像会。
「您会到外面吃吧?」
「……这样很浪费钱,所以我想在家里吃。」
是的,老姐节俭又吝啬,当年她就读的职业学校与家里隔了四个车站,但她还是骑自行车上学。
「那您五分钟就会吃完吧?」
「……怎么可能吃得完。何况我现在才要开始做。」
她站在流理台前面开始洗香菇。她很爱吃香菇。
在我不知如何是好而杵在原地一阵子之后,饭桌上摆了两人份的盘子。盘里的菜色是放了满满香菇的义大利式炖饭,看起来真的很健康。
「一郎的份。」
「啊、嗯。」
两人一起吃着香菇。
「……怎么样?」
「啊、嗯。有香菇的味道。」
其实我根本吃不出味道。赤裸的良子正潜伏在这个家,要是被发现就完了。虽然要是没有採取对策就会很危险,但我找不到自己能做的事情。她进去沖澡至今已经三十分钟了,难道没有不被老姐发现就带她离开的方法吗?
用餐完毕之后,老姐朝着走廊前进。我马上跟在她的身后。
「……什么事?」
「那个,您要出门吗?」
「上厕所。」老姐走进厕所。我在门口等她出来。
「……你要用厕所?你马上进去会害我不好意思的。」
「不,我不是要用厕所。」
老姐露出讶异的表情,并且把手伸向盥洗室的拉门。
「您要冲澡吗!」
「……嗯。要冲澡。」这种面对面的世界系整人方式实在令我吃不消。(注:世界系,ACG作品中常出现的辞彙,没有十分确切的定义,基本是指作品没有很明确的世界观设定,忽略了作品与社会的联繫。)
老姐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补充说道:「一郎也想一起洗?」
感觉她似乎说出一件颇为惊人的事情,然而无法渗入我的脑袋。
老姐的手将门拉开。烘衣机轰隆轰隆运转着,良子则是全裸紧贴着烘衣机的小圆窗。
朝向这里的小小屁股,看起来白得异常刺眼。
我没有接下来这十几分钟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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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之后,我在客厅接受面谈。而且是高压面谈。
老姐放在桌上的手机是打开的,并且处于随时可以通知双亲的待命状态。目前还没有进行联络,我最后的堡垒正在遭受攻击。
「……这样啊。」
总归来说上老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地底。
「那个丫头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导师命令你负责照顾她?」
虽然我不记得我有做过说明,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所以我点了点头。
「真是无法相信。居然还借用家里的浴室。」
「不过这是真的……」
「不是跷课回家上床?」
唔哇,讲得真直接。
「不是。绝对不是……我并没有把那个家伙当成异性看待。」
「话说回来,她的那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COSPLAY……真要说的话比较像是……那个。」
「那个吗?」
「就是那个……」
老姐抬头看向上方,并且拿起手机。我缩起身体。
「一郎喜欢那种的?你果然还是有所眷恋吗?」
「不是的,我并没有眷恋。」
「不是上床了吗?那不就表示还有依恋?」
「没有上床啦!」
「把那个家伙叫来。」
「是……」
我前往走廊,朝着换好衣服的良子招手。原本我打算在她进去之后就出去迴避,不过老姐说出「一郎也过来」这句话叫我回去。变成三方会谈了。
「……你啊,是我弟的什么人?」
「…………」
依照设定,普通人因为隐形咒术所以看不见良子。
「又来了吗。你是想怎样,欠扁吗?我真的会扁你喔!」
曾经因为使用暴力而被高中退学的老姐,体内的魔鬼已经觉醒了。
「…………」
「是在瞧不起我吧?嗯,在瞧不起我。」
我以双手制止了準备起身的老姐。
「她生病了,请您原谅她吧。」
「我并不想对一郎讲这种话,但我只希望你不要做出背叛家人的事情。」
「嗯,这是当然的……因为我也有把同样的想法藏在心里……」
「只是藏在心里吗?」
「不,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不是只有藏在心里,而是想要实现。」
「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不过你得跟一郎分手。滚出去吧。」
虽然良子没有开口回应,不过她将目光移到我身上。
「呃……」在我结巴的时候,良子就大步走出去了,「啊、等一下!」
「别管她。你想要女朋友的话我帮你介绍,不要找那一种的。要是又被波及又被欺负怎么办?」
「欺负?」我的火气有点上来了,「姐姐您没资格这么说吧?」
忽然间,老姐的眼神微微摇曳。
「等到把那个家伙的事情处理完……我就打算要好好挽回。不过这不是需要您对我反覆提起的事情。」
「……我以为一郎又……」
看到老姐的表情,我随即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我要去追她,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我丢下呆站在原地的老姐离开客厅,然而她并没有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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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子独自撑着枴杖走在我家门前的路上。我马上就追上她了。
「……抱歉。」
「一郎没有错。」
这句简短的话语,与一如往常的语气比起来,少了一点点装模作样的感觉。
「那是亲戚?」
「嗯……是老姐……」
「疑问,为何是敬语?」
「咦?啊啊,是说我对老姐吗……嗯,我对她说话好像都是用『您』这个字。」
虽然这件事情难以启齿,但觉得自己刚才做错事的罪恶感,使得我的口风没有平常那么紧。
「我在初中的时候……曾经被欺负……害得家人很担心我。」
「…………」
「当时的老姐很讨厌我,经常打我。应该说,我就算在家里也会被她欺负。然后有一次,她打我耳光打到受伤……之后我就会对她用敬语了。」
「受伤?」
我稍微想了一下。
「我的鼓膜被打破……不过现在顺利长回去了。当时我真的很怕,因为我的耳朵听不见了,而且耳朵深处就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刺痛得不得了。原来鼓膜和皮肤一样是会长回去的。不过就算是痊癒了,只要老姐在我的面前,我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她说话了。」
我不太喜欢炫耀受伤的经历,所以一直不愿意讲出来,不过我认为这个家伙应该不会很在意吧。
我的手被握住了。冰凉的手。由于出乎意料,连我的内心都吓得颤抖了一下。
「那么,就走吧。」
我的手被拉了起来。她宛如银饰的手指,在我的手腕像是手环一样闪闪发亮。
「走?走去哪里?」
「另一边。」
一阵寂静降临了。
符合良子所说「另一边」这二个字的地方,就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