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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审讯
那一天大清早就很热。
缥抚子片刻未曾阖眼,迎接这个即将与美树、三束元生,以及其伙伴们对决的早晨。
(美树和三束元生一定会来拿戒指。)
那两人为了隐瞒过抚子,连订婚戒指都没办法戴,因此它们在结婚戒指方面不可能会敷衍了事的。如果相信工房扩所说的话,依他所言,戒指的交付时间是在九点左右,照理来说时间足够让她睡一觉,但抚子却睡不着。她并非怀疑工房的话,但就算他所言属实,美树也很有可能漏夜或趁着大清早便行动。有着不知会做出什么事的惊人行动力,这就是抚子的妹妹——缥美树。因此抚子虽然躺进了床铺里,但终究无法入眠。
(缥组的存亡就看今天了。)
(缥组……以及我的命运——)
不可能睡得着。
夏天的清晨来得很早。
夜晚过去,今天也是炎热的一天。虽然有句话说:「愈坏的家伙睡得愈好。」(记得应该是某部电影的片名?)但毕竟我只不过是个小恶霸——这番莫名其妙的自嘲令她不禁弯起嘴角。抚子放弃休息,自床上起身。
坐在床边,将手伸向一旁桌子上的水壶。
但视线却马上被水壶旁,随意收进塑料袋的一对戒指吸引。
抚子叹了口气。
(银制的……戒指吗?)
美树和三束元生是打算彼此为对方的无名指戴上这对戒指,宣誓永恆不变的爱吧?大部分的人都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永恆的爱——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但不管是谁,每个人都一定会这么想——只有自己……只有我们两人例外。至少在新人彼此为对方戴上戒指时都会这么想,抚子觉得这样才叫做真正的结婚。就算只有一瞬间,只在那一刻能够真心这么认为——
她摇了摇头。
抚子伸出手从塑料袋中取出戒指。
她轻轻抚摸那设计单纯的银製品,普罗大众都是戴着这种银制的结婚戒指吗?老实说,抚子不熟悉这类事情,所以不知道(但她印象中仍旧以为都是白金之类的硬质金属製作的)。不过,她觉得银这种材质很容易亲近。平易近人的银製品、不会太过花销的简单设计,一定和适合美树。
——至少应该不适合我吧……
抚子将它收回袋中。
自昨晚就一再反覆了好几次的行为。
说实话,抚子很想戴戴看,看戒指在自己手指上闪耀生辉的模样。对于一向刻意不去留意装饰品及化妆打扮的抚子来说,戒指有种难以抗拒的魅力。自从国中毕业之后,抚子至今的生活都与恋爱无缘。她跟着双亲四处奔波,拚命学习继承家业(虽然结果终究是白费)。因此抚子虽对兵器的操作或买卖相当了解,但对于戒指或小饰品却几乎一窍不通。别说戴在身上,就连摸都没摸过。当然也没有对象会送她。对于这样的抚子来说,眼前的戒指正可说是「极具魅力」。昨晚,自尊心尚且凌驾其上(谁要戴妹妹的结婚戒指啊!)但一到了早上,随着时刻步步逼近,她愈来愈觉得自己是在错失大好良机。她甚至觉得要是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有机会戴上戒指了。仲河也差不多要来叫自己起床了,到时就没有机会了。一个人独处,况且戒指就在眼前,就只有现在了——
(没错,反正这个也不会交到美树手上。)
(反正都要丢掉)
她再次从袋中取出戒指,然后——
犹豫过后,抚子闭上眼,急忙想戴上戒指。不是左手,而是戴到右手。她颤抖的手指扶着戒指,正打算套进无名指时——
「!」
塞不进去。
呼……她大大地吐了口气。
抚子赶忙拿开戒指。
下意识环顾房内(当然只有抚子一个人),迅速将戒指收回袋子里,放回桌上。同时,一阵失望以及奇妙的安心包围着她。然而安心立刻转为羞耻。
(我居然对妹妹的……而且还是结婚戒指——)
(我到底在干嘛啊?)
自己刚才打算做的事情,令她觉得丢脸而面红耳赤。为了掩饰这股怒意,她伸手想将桌上的戒指扫落地——
然后抚子停下了动作。
「这个……不是美树的婚戒吧?」
叫来工房,将他的双手绑在椅子扶手上,抚子语气冷冰地说道。
「真正的戒指在哪?」
「那就是真正的戒指啊。」年仅二十三岁便拥有自己的店面,作为一名银製品工匠也小有名气的工房扩语气平淡地回答:「你有什么证据说那种话?」
然而。
彷彿眼中没有工房这个人似的,抚子凝视着远方。
「喂?」
过了好一会儿——
抚子低喃:「这样啊,没关係。就算这个是假婚戒,要是真货还在这栋大楼里,那么美树终究还是得来这里。你会这么冷静,就表示戒指已经不在这里——你知道美树不会到这里来了。」
「那个戒指是真的——」
「不,我和美树的手指尺寸不可能差这么多。」
天晓得?工房讪笑:「开枪的指头会变粗,你有确实量过尺寸吗?」
「的确,或许是我突然变胖,或者美树急骤变瘦了也不一定。但是——」她将一张纸递到工房面前。「再怎么说,这种银制戒指根本没有理由价值三十五万。」
看到眼前的银行汇款记录,工房的表情一瞬间扭曲。抚子眼神空洞地注视着他表情改变的模样。发觉对方正观察着自己,工房赶忙抬起头,却在看到抚子脸上的表情后倒抽一口气。
抚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种感情。
彷彿木头似的,看不出任何东西——
过了半晌。
抚子说道:
「很遗憾,没时间了,能不能省事一点,请你快点告诉我。」
「……」
「美树的婚礼在哪里举行?」
「要知道?」
「这把枪装填了五发子弹。」她从怀中掏出小型的左轮手枪。「我只给你四次机会。」
你要做什——无视打算髮问的工房,抚子将手枪抵在他的左膝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随着「噗咻」的声音,一股火药味飘了出来。看着膝盖被射穿的工房惨叫的样子,抚子无动于衷,甚至有如个案观火。等到惨叫声平静下来,她再次询问:
「美树的婚礼在哪里举行?我想应该是在某间教堂吧?」
「谁、谁晓……得……」工房声音断断续续地否定:「我哪知道,白痴。」
抚子沉默地射穿了工房的右膝。
但是——
儘管浑身颤抖,但这次工房却没有叫出声。他额头上、满脸冒汗,却还是拼了命目中无人地说道:
「就算……会被杀,我也不告诉……你,我欠……那个人……恩情……」
「是吗,那孩子真有人望。」抚子微笑。
她并非怀疑工房的话。就算情势所逼他这么说,但工房应该是当真是死也不打算招吧。可是除此之外,抚子不晓得其它的手段了。她知道自己和美树不同,没有人望,没有能驱使人的魅力。因此抚子以恐惧取代魅力来驱使人,无论是敌是友。她知道这样子是错的。但很可惜,她不晓得别的做法,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无论是谁,都只能依自己手里的牌来精打细算,不是吗?
至少她懂得何谓恐惧。
「放心。」枪口抵着工房的头,抚子低声说道:「我不会杀你。杀掉已有觉悟的人,也只会搞得自己心情难受罢了。我也会替你叫医生的。」
「你说……什……么?」
抚子默默移开枪口。
由头至肩,由肩至臂,再由手臂移动到绑在椅子上的手——
「……!」察觉到抚子的企图,工房脸色苍白。
抚子面无表情地对他说:
「复健可能会很辛苦,不过你要加油,十年后你一定还能再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工匠的。」
「住、住手……」工房不禁呻吟:「我、我可是舞原家专用的银匠喔?要是你敢毁掉我的手指——」
抚子笑了。「反正都会失去一切。不管是你……还有我也是。」
「等、等等!!想杀,你就杀啊!但是——」
「还剩两次机会。」
伴随着铿锵声,击铁往上弹,準备射出铅弹——
「慢着——!」
时间只经过了一分钟。
(虽然对工房而言,感觉相当于永远。)
而后抚子得知了教堂的位置。
直升机朝租借的办公大楼飞来时,昂等人以为是自己的行蹤曝光,一时僵在原地。但直升机却没飞近昂他们藏身的大楼,而是一度在顶楼停留,在抚子及看似她的亲信搭上后便立刻飞走了。
「应该不是撤退吧?」美树低语:「……是飞往我们预定的教堂。」
「藏起来的货柜车也出动了。」一边以望远镜确认周遭情形,宫知点头说道:「工房这家伙,他被迫招了。」
直升机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好极了!社长拍掌:「嗯,干得好,工房扩这家伙!这样一来,不但可以保住工房扩的性命,而且抚子也不见了。一大早的就有好兆头!」
昂摇摇头:「真是,你的运气实在好得没话说耶~」
「是~是。先别说这些……」转头看向美树。「就算他们去了教堂……大概能争取到多少时间?」
「……约十五分钟吧?」
「十五分钟。」
「……前提是电波妨碍有顺利进行,能阻断他们通讯。」美树的视线移向宫知。
宫知点头:「我儘力。」
「拜託了。」
「这先不提……」宫知的视线转向昂。「你要把妹妹也带去吗?」
「不。」昂立刻回答。
「当然要去!」亚鸟的回覆也同时和他重叠。
「喂,亚鸟!」
「我也要去!再怎么说,我也是昂大哥的搭档啊,所以当然要去!当然非去不可!不管谁说什么,我都绝对要去!」
「不行。」
「我要去!」声音变成了尖叫:「我说要去就是要去!」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要去!」
「不行!」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后——
「为什么?我昨天不是帮了大忙吗?只要努力我也做得到啊!也帮得上忙啊!如果一起去,一定——」亚鸟一脸快哭出来似的。
「不行。」昂顽固地回答:「等一下会演变成枪击战喔!不行,太危险了,你必须留在这里。」
「怎么这样……」亚鸟似乎还打算辩驳。
美树难以启齿地对她开口:
「那个,亚鸟,已经没有时间了,也没时间交谈了喔。所以这次就——」
「可是,我……」亚鸟噤声,下一瞬间——
「我——」亚鸟面无表情地转向昂。她以不带任何情感及抑扬顿挫的语气继续说着:「我没有伤害昂大哥的打算。但考虑到现况、需要把握每一分每一秒,恕我斗胆这么说,请理性而不情绪化地听我说。」
「……啊?」
「想保护我、不让我捲入危险,因此想将我置于安全场所——我可以理解昂大哥的心情。然而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昂大哥比起我来还要更加危险。儘管体能状况优于我,但考虑到迅速判断情势与临场反应、準确模拟实境以及付诸实行的能力,依照现状综观来说,则是我佔优势。这一点昨天昂大哥应该已经理解了。」
「不,那是……」
「就现况来说,反而是能力居于劣势的人才该留下来。无视这一点,只凭感情判断要我留下,只不过是你为了满足自尊心,单纯的自私罢了。」
「……哦?」
「而且……」亚鸟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那样的自私,在上一回事件时,不是也将绫小姐逼得走投无路吗?」
「……戳到痛处了。」昂不禁出声。
亚鸟摇着头:「我无意伤害你。但是……」
就这样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