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代理人
「我兰德尔·康霍克,向你——堂岛昂要求决斗。赌上彼此的『It』!」
「It」——听见兰德尔的话,昂体内马上又某样东西产生鼓动。
(怎、怎么回事?)
「啊啊——混账。」内心的动摇不形于色,昂佯装平静瞄了依花一眼,叹了口气:「亏我还特地保密,结果你这么乾脆地就揭穿它。」
「秘密?你是说,关于『代理人』的关键核心,你一直保密着?」
「是啊。」胸前怦通地鼓动了一下。「总之,知道『It』的事……看来你真的是我的前辈。」怦通、怦通、怦通……「那个什么『代理人』,就是我们的真正称呼吗?」
「你是怎么叫的?」
「恶魔的……盟友……」
怦通!
「——呜!」
昂不禁右手揪紧前胸。
「『It』产生反应了?」兰德尔笑道:「好极了,『It』产生反应,表示『代理人』的资格将回到我身上——和你决斗,成为新的『代理人』的资格。」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虽然和一般规则有点脱轨——但要做的事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首先我们公平决斗——话虽如此,平常总是自动引发以『智慧果实』进行的『斗智』,但这回我们则需订定规则、谈好胜利条件。赢的人将能得到对手的『智慧果实』。懂吗?」兰德尔笑着亮出手中的怀錶。「要是你获胜——因为我的愿望没有实现,所以没办法给你灵魂,但我所持有的『智慧果实』就都属于你。要是我获胜,就带走你所有的『智慧果实』。当然,序号六六六的『It』也包括在内。」他露出心怀不轨的笑容。
「无、无关乎灵魂?可、可以这样吗?」昂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啊,这不正是『智慧果实』之战吗?公平对决,赌上彼此的命运。败者将丧失可能性,胜者将获得全新的可能性。而从中所能获得的究极可能性——正是『It』。」
兰德尔紧握右手,看向昂然后笑了。「明白吗?后生小辈。所有的『智慧果实』都是由『It』而生,最后的重点都将导向『It』。」
怦通——内心的某样东西在鼓动。
有如回应兰德尔所说的话一般,沉重而强力。
拚命按捺着这阵鼓动,昂询问:
「混账……这是什么?不光是能令死者复生吗?」
「那就是你的目的吗?」一瞬间,兰德尔的眼神望向远方。
但又马上将焦点移回昂身上回答:「如果那是你的愿望,『It』就会诞生出那样的『智慧果实』。要是你改变了心愿,『It』也会改变生出的『智慧果实』。『智慧果实』是你的体内培育的。」
「培育『智慧果实』……」
「将灵魂当作养分,以自身的躯体作为土壤,代替恶魔培育『智慧果实』的人——这就是『代理人』。」
「代理人。」昂低吟。
耐不住内心的鼓动,终究跪倒在地。
俯视屈膝跪地的昂,兰德尔脸上隐约露出悲哀的神色,低喃道:
「我不晓得你是由何契约成为『代理人』的,但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什么也不懂。」昂无力地笑了笑。「要是你知道,请你告诉我。恶魔为什么要让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而创造『智慧果实』,让『代理人』回收灵魂——」
「去看看圣经吧,恶魔的盟友,创造出『智慧果实』的不是恶魔,至少最初的第一个不是……」兰德尔无力地笑了。「够了。要是不知道,那也算是你的一种武器。」曾和安县这名搭档相处过的我,所知道的事情太过多了。
所以才被压力击溃。
「閑聊就到此为止吧。堂岛昂,你要接受决斗挑战吗?」
「要是我拒绝呢?」
「我就是用『颠覆时空』,把你还有包括你的女人在内,将现场所有人都杀掉。」兰德尔笑着说:「我持有能够使时间静止的『颠覆时空』,况且我没有契约者,想打倒我,你就只能挑战公平决斗,明白吗?」
「你真的会公平地战斗吗?」
「若不依公平决斗的方式,就没办法得到『It』,就像你没办法取走我的灵魂一样。」
「要是被夺走『It』,我会怎么样?」
兰德尔笑道:「至今被你夺走灵魂的人都怎么了?」
「真沉重呢。」昂也回以一笑。「看来我到死之前,都得继续做这种事了。」
「……或者是直到『It』诞生出新的『智慧果实』为止。」
「可是你……不是生出了『智慧果实』,逃过这命运了吗?为什么又想变回『代理人』呢?」然后看着兰德尔身后的抚子。「难得你还找到了恋人。」
兰德尔沉默不语。
(是啊,我为什么……)
(起先我确实是基于愤怒——复仇心,对安县、对命运、对神的愤怒。)
(但是现在……)
回头看向抚子。没错,现在我有了活下去的目的,不必勉强自己得到『It』……不,应该说反而不去得到才好——
「因为我逃走了。」话语自然地脱口而出。「堂岛昂,我啊,输给了『It』逃走了。」
「逃走。」
「对。」视线环顾一圈,看见远处社长正在进行治疗。
(没错,现在我明白了。)
……那时候的我,没办法想像出家人、恋人复活后的幸福未来。不是吗?复活的死者,不可能会和让自己复生的人一起幸福过日子。也不晓得他们究竟会不会原谅使自己复活的我——过去在战斗时我都想着这件事情,认定自己将变得不幸——有谁会为了变得不幸而努力呢?
但现在我明白了。
正如那个被称作社长的人所言——
「我应该相信。」宛如自言自语般,兰德尔仰望着天。「应该要相信自己有幸福的未来。(现在我明白了。)结果我输给了自己。」
「……」
「——我想和那时候的自己做个了断。」他看向昂。「这次我要战胜自己,不这么做,我就无法获得幸福。为了幸福,所以我要战斗。」
「……为了要幸福。」
「你会接受决斗吧?」兰德尔重複道:「为了要幸福。」
「真是个美好的词。」昂笑了。
不知何时起,心中的鼓动消失了。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昂叹了口气。
「好啊,前辈,我就奉陪吧。上次是和学弟对决,这次要是不陪陪前辈就太不公平了。那么决斗的方法是?」
见到昂站起身回望自己,兰德尔一瞬间看呆了,不禁屏息。啊啊……他心想。啊啊……这家伙真坚强,是个比外表看上去要来的坚强的男人。为什么我会把这家伙和三束元生搞混呢——前天初次见到的昂,他的眼神就像死鱼一般,所以兰德尔才将他和三束元生彼此搞混(因此害的抚子遭受委屈)。但如今重新审视眼前之人,他很清楚是自己误会了。堂岛昂的眼神一点都没死。相信着未来及幸福,不管处在何种困境、何种现实,都能够和恶魔战得不分轩轾,他有着这种属于坚强男人的眼神。正因为这样,只有从这家伙身上夺走『It』,才能完美地证明兰德尔·康霍克也是个坚强的男人。
(……幸好敌人是你。)兰德尔内心低喃。(没错,无论使用何种手段,我都要从你身上得到『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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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决斗
「太乱来了!」亚鸟静不下来地挥舞着双手大吼:「昂大哥不是不太擅长枪法吗!你老是翘掉训练!更不用说要比赛看谁射得快射得准——」
「别这样说嘛,对方可是兴緻勃勃的耶。总不能在那种气氛下说『那就以猜拳决胜』吧?」昂耸耸肩。
「——可是!」
「再说——」他温柔地摸摸亚鸟的头。「我的脑中早已被牢牢灌输了,决斗就是要像西部片里的那样,看谁射得快。」
「……」
「而且,过去我也是败在射击上。差不多该再次和自己做个了断了。」昂说道。
亚鸟缄默不语。
和昂睡同一张床的亚鸟,知道昂所做的恶梦。恶梦的内容差不多都是冬月日奈死亡时的景象。
每一天、每一夜。昂一再重複失去冬月日奈。
而那时候的昂,若要借用他的说法来形容就是「没能比日奈更早拔枪」。
星鸦代替沉默的亚鸟开口:「大哥。听好了,所谓的拔枪射击,不是只要比赛看谁射得快就好,重点是要平心静气。」
「嗯。」
「……大哥。」他看着昂的眼睛。「你已经不会再想要寻死了吧?是为了获胜才决斗的吧?」
昂沉稳地笑了笑:「真失礼的家伙,我怎么可能会想死呢?」
望向远方和抚子在一起的兰德尔。
然后喃喃道:
「我会赢。」
为了幸福的未来。
他相信自己有得到幸福未来的力量。
为此,他可不能输给曾经被击垮的前辈。
最后,昂看向依花。
专注地凝视她然后说:
「小花。」
「什么事?」
「我可以称讚你吗?」
「……啊?」
「总觉得今天的小花格外漂亮,真是个美人,嗯。」
「少来。」
「呿——」昂笑着。
然后抱紧依花。
「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看着抚子和兰德尔,然后顺便望向远处的美树和社长,昂说道:「我想大家都在亲热,我们也不能认输啊。」
「……」对着缄默不语的依花耳边——
他用只有依花听得见的声音耳语:
「让你担心了,抱歉。」
「……昂。」
「今后也请多关照啰。」他说完便马上抽身,用亚鸟和星鸦也都听得见的大嗓门说道:「好!充电结束!」
「真是个男子汉~」星鸦摇头。
「我、我也要!」膏膏抱起朝他伸出手的亚鸟,昂对依花说道:
「不过啊,老实说,这次还真伤脑经耶。算是至今最难熬的事件了吧。」
「还没结束吧?」
「因为社长和美树学姐三不五时就在做爱做的事啊。」
「……」
「真的很痛苦耶,害我超嫉妒的。然后我就试着想像了一下,小花和学姐被其他男人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你跟我讲这个,是希望我怎么回答?」
「不不不,不是啦。」他弯起嘴角笑道:「美树学姐的场合,我只是觉得嫉妒,但若换做是依花——那要是现实,我搞不好早就从悬崖上跳下去了……我也真是的,虽然自认为是个女权主义者,但其实独佔欲却满强的嘛。」
「……」
「你终于笑了。」昂笑着说。
「我没有笑。」依花回答:「你似乎很有干劲,不过决斗时请你要保持平心静气。要是你现在就死掉了,至今的投资就全都白费了。」
「是~是……真像你会说的话。」他扬起嘴角。
「我、我叫缥……抚子。」突然忆起自己还没有做自我介绍,于是抚子便做了自我介绍。
附带一提,她正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让兰德尔的头躺在她的大腿上。
「兰德尔·康霍克。(注:康霍克英文写作Corwalk,即玉米之意)」兰德尔笑着再次报上名字。「由名字或许可以想像,我是来自玉米农家的小孩,是贫困且无才学的农家子弟。」
「你、你的日语……说得真好。」
他笑着说:「这也是魔法的力量,名为『巴别19』的魔法。我可以直称你抚子吗?」
「……是。」
「呃……敬语?请别这么拘谨。会害我很不好意思。」他对着抚子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