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桜羽@轻之国度
1
「听说你没有小时候的记忆?」
背景是清晨的蔚蓝晴空。男人焦茶色的金髮令人联想到烤得香喷喷的麵包,他如此问道,堂岛昴便点头回应。
「因为我妹妹……真正的妹妹好像被外星人绑架了嘛。」他连忙补充:「也就是说,姑且不论那是不是真的,总之听说我因为那件事而变得不太对劲。然后当我意识到时,已经完全记不起当时及在那之前的事了。别说关于事件,就连妹妹……甚至自己的事都……」
「一点都想不起来?」
「是啊。虽然可以从科学角度加以说明啦。好像是什么精神防卫机製为了保护自己而将不好的记忆封印起来。」
「是吗。」
「但这也没办法,因为听说我那时真的很不妙,就连上了国中也有好一段时间不敢在晚上外出……而且就连现在也还是很怕医生。」
「妹妹被外星人绑架的话,会变成这样也没办法嘛。」
茶色眼眸浮现出不输给发色的光辉,算不上是在揶揄昴所说的话,兰德尔•康霍克微笑着说道。
他回头望了一眼昴的身后。
眺望着远处围观的舞原家众人以及堂岛亚鸟的身影,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可是由于这段过去的经验,堂岛昴才得以变得坚强。」
「坚强是吗……」昴牵动嘴角:「就算我变得坚强好了,但也并非因为我的期望才变成那样。」
「……」
「愈是受伤害,人会愈变得温柔——这句话是骗人的…i至少我愈是受伤,就愈想将伤
害报负给对方。若是办不到,就找其它人——就会想去伤害其它的弱者。」
「你要是明白这点,就代表你没问题,堂岛昴。」
「……」
兰德尔——有人出声唤他的名字。昴与兰德尔一齐回头看向声音源头。
远处小型飞机的前方,他们看见拄着医疗拐杖的缥——旧姓三束——先生、将轮椅折迭 起来拿在手上的美树,以及朝向这边用大动作挥舞手臂的兰德尔妻子——抚子天真无邪的身影。
睑上充满着幸福神情。
他们似乎已準备完毕。
是时候出发了。
左手——没有抱着那束玉蜀黍的手——也朝着妻子挥手回应,而后兰德尔重新看向昴。
「我说啊,堂岛昴,你认为神是什么?」
「……啊?」
「对你而言,神是什么样的存在?」
「欸,就算你问我神是什么,但我是日本人……」他稍作思考后回答:「……勉强来说,就是……命运吧。」
「命运……是吗。」兰德尔笑了。
为什么笑?他没回答昴的这个问题,视线游移在空中说道:
「堂岛昴,我啊,最近是这么想的。神会不会就是这个。」
兰德尔以手表示周遭。
昴放眼环视周边。
「……你是说大自然吗?」
「不。」
「……地球?宇宙?」
「不对,是这个。」他摊开手。「包围住我们的现实,就是现实本身。」
「……现实?」
兰德尔说:
「现实是残酷的,我想应该更甚于你所想像的。」
「……」
「没错,关于恶魔的目的,或是那个『在夕阳中出现的男人』,我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身为原『代理人』,身为你的前辈,我所能告诉你的就只有一件事——
现实是残酷的。正因如此——
你要变得坚强,堂岛昴。不管是什么样的现实,你都要能够面对。」
「……」
「一旦被选为『代理人』,你就只剩下前进这条路了。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
砰——他轻拍昴的肩膀。
「活下去,堂岛昴,然后战胜『It』、战胜恶魔。是你的话,一定办得到。」
兰德尔•康霍克背对堂岛昴离去。
「——等等,等一下——!」
我还有很多事想问你——
2
「——呜哇?」
清醒过来的瞬间,全身冒着冷汗。
是他所熟悉的客厅,他正趴在小餐桌上。脖子好酸痛,看来似乎不小心睡着了——意识着心脏彷佛梦见自高处坠落般激烈跳动,堂岛昴大大叹了口气。
冷静下来啊:心脏!
——或者该说是「It」?是「It」吗?
边为了自己所说的话苦笑,深呼吸、调整悸动,昴环顾周遭情况。隐约可听见窗外的蝉鸣,加上电扇迴转的声音……最大声音的还是心跳声。客厅里头静得惊人。在昴这间宁静的客厅里,老实说家具并没有齐全到堪称为一个客厅。昴的面前就是小餐桌与坐垫。现在是夏季,时间还不到正午,晨间的凉意还微微残留在空气间。除了一台电扇正转动着脖子之外,其它什么都没有。更进一步形容,连窗户都没有,只要穿过那层阻隔阳光的白色蕾丝窗帘,就能从房间直接走到阳台。阳台上立着一块隔板,因此从昴的所在位置看不到,但外头有狗笼、厕所与捲筒卫生纸。至于使用者则正躺在昴身边呼呼大睡。
和昴的妹妹——亚鸟一起。
这个早晨之所以宁静的最大原因——
她将坐垫当作枕头的替代品,似乎是为了遮光,脸上盖着报纸—身上是T恤及短裤的不修边幅打扮,并且还正大光明露出肚脐睡觉。看着亚鸟这副邋遢模样,昴深深叹口气。
看了摊开在小餐桌上的习题,接着又更沉重地叹了口气。
啊啊~浑帐,不小心睡着了。
再说,有人在一旁这么舒服地打鼾,谁还写得下作业啊!
兰德尔人现在不晓得是否已在故乡了——回想起至今所遇见的唯一一位前辈,昴边叹气边看着彷佛身处极乐凈土般打着呼的少女。
然后拍拍她露出的肚子。
「喂,亚鸟,起来!要睡就去那边的床上睡!妳要是肚子又着凉,我可不管妳喔!」
打呼声静止了。
「……亚鸟?」
没有回应。
目不转睛地盯着亚鸟被报纸盖住而看不见的脸,昴扬起嘴角。
手指轻搔了搔她的肚脐。
「小亚鸟?」
虽然身体微微起了反应,但仍旧没有响应。
「亚,鸟?」
五只手指贴在肚脐周围,一下左移、一下右移,一下子摊开一下子收起,一会儿又像蜘蛛脚一般点点移动。顺着指尖要碰不碰所带来的触感,身体也时而跟着抽动。有反应。不过,亚鸟还是顽固地动也不动一下身体。
昴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弯身亲了亚鸟的肚脐一下。
「噫?」发出声音的同时——
噗噗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呜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昴一口气吐出的气使得肚皮由肚脐的部位开始震动,亚鸟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将当成枕头的坐垫朝着昴丢过去大叫: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害……害人家吓一跳!吓一跳的话,心脏会停止跳动耶!心脏要是停了就会死掉耶!」
「谁叫妳装睡。」
「才没有装睡,我是想要慢慢地醒过来!」亚鸟不满地嘟着嘴。「你知道吗?突然起床对身体不好,自然醒才是最好的,所以人家原本想要慢慢起床的说!」
总觉得这家伙最近好像嚣张了起来……昴一边叹气(心里一边想着:我绝不告诉这种嚣张的家伙,说她脸上转印着报纸的油墨!)向她道歉:
「知道了啦,是我不好。所以妳要睡觉就去床上睡,小心肚子着凉!」
「在这边睡有什么关係!」她又不满地嘟嘴。
「我说啊……别人在写作业的时候,别在一旁呼呼大睡!妳这样让人很困扰!再说,妳以为是因为谁才害得我这么辛苦啊?」
「……是因为谁?」
「遗不都是因为妳说想去爬山,所以我才无可奈何地决定带妳去!要是在平时,不对,其实在暑假尾声才该做的作业,结果我现在却得欲哭无泪地糟蹋夏天的美好早晨来解决它!」
「哈哈~」亚鸟歪着头。「呃……总之是因为我吗?」
「没错。」
既然如此——亚鸟用力地点头:
「我果然该留在昴大哥身边,成为你的支柱!」
「……睡着的家伙能当什么支柱?」
「老实说,我刚才并没在睡觉喔。」嘿嘿!亚鸟挺起胸膛。「我很清醒地在守候昴大哥喔!证据就是,昴大哥在摸我的肚脐时,我确实有察觉到喔!你这个色狼!色狼大哥!」
「妳最近真的很会讲歪理顶嘴耶……」别说是报纸的油墨,昴决定就连亚鸟脸上还留有口水也不告诉她。「知道了知道了,所以至少去拿条毛毯来盖,别让肚子受凉!」
「就说我没有睡了嘛!」
「……」
深叹一口气。
然后昴重新在小餐桌前坐正,再次面对数学讲义。
他喀叽喀叽地按着自动笔,嘴里说道:
「……还不快住手?」
紧贴着昴,亚鸟害羞地笑了。「耶嘿嘿。」
「嘿什么嘿?我不会再表示意见了,随便妳要露出肚子睡觉还是露出屁股睡觉我都不会再说什么,所以至少别来妨碍我!」
「因为人家很高兴嘛。」
「高兴什么?」
「因为昴大哥会一直待在家里。」
「……」
「放暑假之前你几乎一直待在学校,偶尔放假也要去舞原家,结果一放暑假却又住院了——这段期间我几乎都只有一个人而已……」
……寂静过后。
「也就是妳很閑。」昴摸摸亚鸟的头。
才不是很閑啦!不顾亚鸟此番抗议,昴拍拍她的头说道:
「不过啊,下个月开始妳也要去上国中了,然后妳也会交到朋友……就会变得忙碌啰。」
「就跟你说我不是因为很閑了嘛!」
「知道啦知道啦!所以我不是说了,暑假期间我会陪妳吗?不管是山上还是海边我都带妳去。所以总之先让我把习题写完!」
「请便,不用顾虑我。」
「……我叫妳放开我,热死人了!」
「又不会少块肉……」
接着就这么横躺在地,再次将报纸盖回脸上。她是想睡觉吗?算了,这也难怪,因为昨天很晚睡。毕竟前天才刚举办过昴的朋友兼「神秘推理团体」社长三束元生的婚礼(附带一提,他才十八岁,还是个高中生),兴奋尚未冷却,昨天也在为社长和兰德尔他们送行后持续高昂的心情,和神团一直闹到半夜。
对于不习惯熬夜的亚鸟来说应该太过疲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