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朝比奈菜菜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场景回到计程车内。
对于真嶋的提问,昴从文件(舞原妹给的案件相关数据)中抬起脸看她。不过真嶋却望着窗外。
昴将视线转迴文件上,仅仅以声音响应:
「没错……不,我只知道她的长相而已……」
「为什么知道?」
「因为和日奈有关……开玩笑的啦。关于今年的新生,『社长』拜託我说有这样的一个学生入学了,要我如果发现她就拉她进神团。」
「为什么?」
「他好像对菜菜那(注:「菜菜那」的日文发音与「七七七」相同)这个名字和她的那头红髮感兴趣。说什么『啊啊,这个叫做菜菜那的女生,听说是红头髮耶!』还说什么日义合作之类的……」
两人现在正从舞原家往朝比奈大元的工作室前进。舞原妹採取个别行动,他们两人则一起活动,然而两人的位置隔得很开。真嶋眺望着窗外。名义上虽然是要调查运送路线上有没有奇怪之处,但真嶋很明显是因为意识到昴而觉得尴尬。若在平常状况,昴是不会让女性处在这样的气氛下的;但不知为何他今天也很疲倦,没有心思採取积极行动。
真嶋的视线仍对着窗外,向昴询问:
「真是搞不懂三束究竟是不是有在思考事情耶?」
「不,他应该没在想吧。就算你觉得他看起来有在思考,但那也只是外表『乍看之下』而已啦。」
三束元生,这是「社长」的本名。但是他讨厌人家称呼他的本名,不只学生,连老师们都称他为「社长」。
「不可以对他抱有期待啦!」
「我并没有期待他。」
沉默。
……呼。
昴伸伸懒腰,将文件盖在膝盖上。
「你对这起案件有什么看法?」
「我搞不懂,因为我是个笨蛋啊。」
「犯人是谁呢……」
「谁知道。」
「真希望不是那个叫菜菜那的女孩,她长得很可爱呢。」
「是啊。」
「犯案手法也很离奇耶?你觉得犯人是怎么设计的?」
「天知道。」
「为什么要留下大理石柱这玩意呢……不,追根究底,为什么要连那个叫做菜菜那的女孩都消掉呢?」
砰!拍打车门的声音。
「……学姊?」
「就跟你说我不知道了啊!」真嶋大叫:
「我是个笨蛋!什么都……什么都不知道!我又不是日奈学妹啊!」
呜哇……
真嶋瞪着昴……接着撇开视线,将目光转回窗外。过了一会儿后又再补充了一句:
「……不过唯独对体力还稍微有点自信……若到时必要的话,儘管依赖我吧。」
「那个……学姊。」
「什么?」
「可不可以靠在你的大腿上,当作枕头?」
……真嶋瞪了昴一眼。
「……不要!不行!绝对不要!」
「真是怪了~」昴歪了歪头思考。「过去曾经有一度,我都被人唤作是『师奶杀手』而驰名的耶?」
「应该是萝莉杀手才对吧?」
「那是最近才涉及的狩猎範围啦。」
「再说就算我年纪比你大,也只不过差了一岁……两岁而已吧?」
「咦?你知道我的生日啊?」
「……算是知道吧。」
「这样啊,是叶切告诉你的吧?那家伙没有对学姊做出什么冒失的事来吧?」
真嶋叹口气摇摇头。
「他今天也跟在我后面,让我很困扰。而且我已经不要紧了啦!你也该叫他别再这样做了吧?」
「……你还有去接受心理谘商吗?虽然我最近都偷懒没去就是了。」
由于上一回案件的缘故,两人都被校方「强制要求」接受心理辅导。
「……我没去。」
「不过听说下个月会有新的心理谘询师来喔?是一男一女,训导主任叮咛我一定要去。就算去看那种东西,也不可能平复恋人死去的伤痛啊……学姊应该也一样吧?不管怎么做,被威胁的记忆都不可能会消失的。」
「是啊。」
「你会作恶梦吗?」
「……有没有都无所谓吧?」
「不,这个嘛……对了,可以请教你一下吗?这个。」
「什么?」
「呃——」然后是翻阅文件的声音。
「有了!这份资料是关于『针孔镜头』的调查记录报告。公主她真是做了不少事呢~」
「……都是一些我办不到的事情。」
「……然后啊,嗯……结果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的样子,不过倒是提出了一个可怕的推论喔!」
「什么推论?」
「其实啊,『运动短裤先生』使用的『针孔镜头』,好像必须放进底片才能拍出照片喔。」
真嶋抬起头来看着昴。
「……什么意思?」
「而现在的『针孔镜头』则是名副其实的魔法相机,不需使用底片也可以拍出照片。似乎从高久开始使用时就是这样了,所以她的房间里完全没有购买过底片的迹象。可是,在高久的上一任持有者——『运动短裤先生』的房间里却发现到许多拍立得相机的底片。由于无法判断那是否是他用来供『针孔相机』使用的,所以没办法推论。可是说不定『运动短裤先生』使用『针孔镜头』的时候,是必须放进底片的——」
「那么,为什么又突然不需要了呢?」
「……报告上推论,这是由于想像力所造成的。」
「……想像力?」
「『运动短裤先生』具备关于相机的知识,所以他无法想像『针孔镜头』无需底片也可以拍照,因而『针孔镜头』也就变成了那样的一台相机。可是高久对于相机没什么了解,因此没有考虑到拍立得相机的底片存在,单纯认定『由于是魔法相机,所以不需要底片』,结果『针孔镜头』也就成了那样的一台相机——不需要底片的魔法相机——这是报告上所写的结论。虽然目前没办法证实这个推论,但出现了新的持有者,说不定——」
「……不过,有这种可能吗?」
「只要你触碰到样品,应该就会了解——『针孔镜头』本来只是一枝画笔,随着一次次更换主人而变成相机的外型。而使『画笔』变化为『相机』的,不正是『持有者的想像力』吗——」
「也就是说,『智慧果实』会进化?」
「与其说进化,不如说是变化。不过,我想说的是——」
昴凝视着真嶋的双眼,笑着说:
「持有『透明喷漆』的家伙要是具备一般常识,认为喷雾罐里的瓦斯顶多只有两百毫升就好了——」
「……呜哇~」
「没错,就是『呜哇~』,很可怕对吧?」
「嗯。」真嶋微笑。
「那真的是很可怕耶~」
昴也跟着微笑。
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
「……学姊。」
「什么事?」
「……要是发生了什么万一——请你要保护我喔☆」
「嗯。」认真地回答后,真嶋又补充了一句:
「我还欠你人情,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学姊。」
「嗯?」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什么?」
「大腿枕头。」
「……」
真嶋丝毫不加回应。她将视线移回窗外,不过微微笑了一下。因此昴便说了句:「失礼啰~」然后借用大腿一躺。柔软的大腿、温暖的大腿,这正是女孩子的感觉。
几分钟后——
抵达了目的地,两人下了车。
2
朝比奈大元看上去就是个怪人。不知为何,他将头髮染白,只有头顶的部位染成红色。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也只穿着一件兜档布。当然,儘管外表看似奇怪,内心或许是个极正常的人也说不定——昴的这番期待,就在朝比奈大元的第一次发声下被辜负了。
「我!」朝比奈大元突然大叫出声:
「我是怪人!是不具备承担责任的能力、不适应社会的人!」
半裸着从梯子上喊叫的模样——没有什么比这更具说服力的了。
大元狠狠瞪了昴一眼。
「一点也没错!我是个变态!看我这身打扮,你还不懂吗?」
「我可以理解。」昴无奈地老实回答:「儘管我曾期待过若不是这样就好了……」
「虽然很遗憾,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话说回来,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和这样的人缔结契约——妈妈咪呀!这是无效的喔!」
在宽敞的工作室正中央,大元正在打造雕像。是棵女像吗?一目了然便知失败的怪异成品、难以判别是否失败的怪异成品、以及很显然被当作成功作品的怪异失败作,零零落落地散布在工作室内,而室内角落则排列了数根迟早会变成那三者之一的大理石柱——大概和用来跟「玛利亚人偶」调包所留下的大理石柱是同样的物品吧。
在那附近有两台起重机。
是用那个来搬运大理石柱的吗?
看似舞原家的部下、身穿黑衣的人们,正在那附近使用各式器材测量着工作室的室内。
昴走近大元。
「我记得……听说你把所有雕像都卖给舞原家了啊?」
「这里是舞原家的工作室。」
难怪这么豪华。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契约无效?」
「没错。契约无效,因此就算『玛丽亚人偶』被盗,只要无法将我起诉,都不能够算是案件!」
「……你不想找回来吗?那个『情有独钟的作品』」
大元这才首次好好注视昴的脸。他用下巴比了比正準备动工的雕像说:
「我现在正在刻。」
真是个好答案——昴欣赏起大元来了。
「……话说回来,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