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之后,潜入梅菲乌斯领地比拉克的欧鲁巴不停地进行着偷窃。对此,他心中毫无犹豫或是纠葛。每天都赤着脚在地面上来回奔跑,在被周围的人或是警卫记住自己的脸之前,变换去其他的区域,反覆数次同样的事之后,再前去新的地点。
渐渐地,他开始和有着相同境遇的同龄少年们结起了伴。和他们一起,将从垃圾场捡来的东西或是偷来的东西摆在路边贩卖,有时还会在衣服里藏上一把匕首,威胁从酒吧里走出来的看上去有些身份地位的商人们,抢夺他们的财物。
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一次,在和欧鲁巴关係不错的一伙同龄人中,发生了一件使他们的几个受重伤的事件。这件事似乎是另一个由年轻人组成的团体乾的。孩子之间会进行地盘的争抢。而这些争抢总是伴随着武力。
如果在这里退后的话,我们一切都会被夺走。所有的一切——话虽如此,这所谓的一切,也不过是使他们存活到明天的最低限度的生命线而已。但反过来说,如果这条生命线被切断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所有的人将会饿死在路边。
「如果横竖都会是死,那就要在战斗中死去。如果你们中还有人想要赢得更多,那就跟着我来。」
欧鲁巴将开始害怕的孩子们召集起来,只是单方面被掠夺这种事,他不想经历第二次了。欧鲁巴将团队里愿意留下的少数人组织起来,向从数量上有着压倒性优势的对方展开了报复。
当然,并不是正面杀入敌阵。他首先对敌方组织的情报进行彻底收集。现有实力、即时动向等这种方面,一定要掌握最新的情报。
(大人和孩子的区别就在这里)
欧鲁巴这么想。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甚至不清楚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的情况下,只有被他人掠夺的份。如果能独立区分敌我,清楚究竟谁才是敌人,那就能成为掠夺方的大人。
当欧鲁巴还只有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同龄孩子中的首领。最早只是由认识的伙伴们组成的十人左右的团体,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成长为有着一百人以上成员的组织了。
可欧鲁巴体内那沸腾的黑血却始终没有平静的一刻。比起撩起袖子、费尽口舌与对方争论,用拳头来摆平一切要快上百倍,他的确是这种类型的人。同时,他也是比起和数名同伴彻夜喝酒、喧闹、争论,更喜欢一个人窝在黑暗的房间角落,抱着膝盖沉浸于自己思考中的那种类型的人。
所以,喜欢夜晚孤身一人度过的欧鲁巴,总是将大量时间分给了书籍。当沉浸于书的世界时,偶尔也会想起哥哥罗安,想起阿丽丝,为母亲的去向而感到心痛。
还要聚集多大的力量才够。还是应该说,现在这些究竟是否能被称为可以与「敌人」战斗的力量。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要在我身旁静静流过。自问与不安永无终点。儘管如此,欧鲁巴还是珍惜这些可以烦恼的时间,并以他自己的步伐确实而稳固地前进着。
从他来到比拉克算起,已经过了大约四年。
这天,也应该是一如往常的一日。所谓的一如往常,就是指在把他经营的违法赌场上缴的钱财锁入金库后,在比克拉偏僻小巷中与他混熟了的枪械走私商人那里準备个位置,各花费一小时在剑与枪的练习上,随后为预定于一周后进行的商船袭击计画作準备,单独训练参加该计画的几个干部级的成员,因以上这些事宜而忙碌不已。
一周后的计画是一场大赌注。载满要运送去西方都市国家群的金块与物资的飞空船——正式的名称是龙石船——在距离比拉克西南十二公里位置的峡谷埋伏,并对其发动奇袭。我方为此準备了三艘单座飞空艇。以欧鲁巴为首,数个小队长已经进行了飞空艇的操纵训练。
然而正因为是一场大赌注,身为少年的他们就算能操练到如何纯熟的地步,计画的漏洞依然很大。
嫉妒欧鲁巴的成功,曾经在敌对阵营的几个少年,这次作为间谍潜入了他们的组织,然后将他们的详细计画全部泄漏给了比拉克的警备队。
当时被作为据点的酒吧二楼被突袭,欧鲁巴被警备兵们包围了起来。他虽然想要反击,但因身边没有武器,退路又全部被堵上了。当绳索套上他的瞬间,欧鲁巴因自己再次成为了被掠夺方的人,而狠狠地把嘴唇咬到出血。
(混蛋)
就算警备兵们的拳头向着还企图反抗的欧鲁巴脸上、身上如雨般砸去,他感到体内的黑血再次沸腾了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
(还没完。我还活着。我不会轻易被梅菲乌斯、加贝拉,或是其他任何什么人杀掉。我要活下去。活下去,一定要——)
被投入牢房的他,有着违法持有大量武器、起草商船袭击计画书这些显而易见的罪名,随后,以前囤积的集团抢劫、违法赌博之类的罪行也被一件件挖了出来。
问讯调查花费的时间甚至还不到一天。再次被扔进地牢里的欧鲁巴背上,被烙铁印上了烙印。×印中央有一条长长纵线的这个印记,正是身为奴隶的证明。
这种痛苦甚至使他发起了高烧。那晚,奇妙的命运再次降临到在牢狱中痛苦挣扎的欧鲁巴身上。
「——原来如此,很像。」
感到自己的下颚被人抓住拎了起来。哪怕想用尽全力甩掉对方,可自己已经连睁开眼睛看清对方脸的力气都没剩下了。五味陈杂的感情搅作一团,头脑中像是燃着一把火,使他沸腾不已——
「根据询问过程来看,声音也几乎完全一样。」
「可就算像也是有限度的。就现在来看,如果换个角度看他的话,就像是另一个人。起码如果能更像一点的话,就能派上用处吧。好了,你说接下来该如何。」
「根据我的鑒定,这男人有着奇妙的卦象。如果幸运能站在我们这边的话,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帮上老爷您的忙的。」
「但你是让他去当剑奴隶哦?不知这条命明天会何去何从的家伙,你说这样能帮上我的忙吗。如果看出他有这样的可能性的话,还不如考虑其他的处置方法吧。」
「不。正因为将这条命扔去未知的命运中,这男人才会成为如我们所愿的逸才。换言之,这家伙现在对我们来说起不了任何用处。作为一个剑奴隶活下去的终点——当然,他的头颅在一天内被人砍掉,走向死无葬身之地命运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让我想想,三年,不,只要他能活过两年以上的话,说不定……」
「那我就抱着期待再等等吧。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这个男人露着真面目去当奴隶。」
那之后,就像和被烫上烙印时一样,欧鲁巴被数个人按住。他感到脸被压迫着地按上了一个令人窒息的东西。大概是拘束具的一种吧,在感受到冰凉钢铁触感的一瞬,立刻燃起了像火一样的高温,灼烧着欧鲁巴脸上的皮肤。悲鸣和挣扎了没多久,烧烂的皮肤就和钢铁紧紧地缝合在了一起。
从啪踏啪踏的脚步声离开之后,究竟过了多长的时间。欧鲁巴奄奄一息地倒在黑暗冰凉的石床上。面具的热量虽然已经退去,但体内燃起的高温已经使他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第二天,他那依然为疼痛与疲劳所折磨的身体被硬生生地拖起。欧鲁巴被带出了地牢,扔进了挤满半裸男人的拖车。
拖着车的中型龙荷班,是一种有着扁平身体,八条长腿,适合移动的龙。在意识朦胧间,欧鲁巴被这条龙拖着远离了比拉克。
大约前进了两天之后,这趟旅途才宣告结束。每天只提供一次食物,而且内容仅仅是一杯水和一点干肉,包括欧鲁巴在内,所有的男人们都精疲力竭地瘫倒在一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家伙还真是个奇怪的奴隶呢。」说着这些话,盯着欧鲁巴脸直看的,是一个有着白色头髮和鬍鬚,以及赤铜色结实肌肉的男人。「如果是已经出名了的剑斗士的话,为了表现自己的个性而戴面具或者铁头盔的确很常见,但这家伙还是个完完全全的新人吧?」
男人一把抓起欧鲁巴的脸,拎了起来。感到彷彿皮肤要被撕扯下痛苦的欧鲁巴猛地踢上他的手。「你这家伙!」武装的士兵刚想殴打欧鲁巴,「住手」被那个男人制止,男人那被鬍渣埋没的嘴唇微微上扬,笑了起来。「好像不是普通的面具呢。不管你真面目如何,我很中意你那种顽强的精神。话虽如此,如果只有精神顽强的话,在这里住上个三天,你就会变得像被养惯了的狗一样。我是受命负责教导你们『坐下』『站住』的饲养员。现在就让我先教教你在这里如果敢反抗的话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吧。」
说着,男人用他那像鎚子一般的拳头,向欧鲁巴赤裸的背上砸来。呜,欧鲁巴才闷哼了半响,便无声地倒了下去。
「我叫格威。但愿我们今后能长期相处。如果快的话,十天后你就要和别人厮杀了。你就不用对此抱什么期待了。」
他这才注意到,这里是剑奴训练场。另外,当他发现自己脸上被戴上面具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了。欧鲁巴愕然面对镜子,为这看似无聊的玩笑愤慨不已,拚命想要从脸上将面具扯下来,但面具与脸上的皮肤紧紧地粘在一起,应该说更像是成为了皮肤的一部分似的,怎么也取不下来。
在和面具格斗了大约一个小时后,他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不禁一拳挥向镜子中映照着的自己那奇怪的样子。
镜子「噼」地一声现出裂纹,反射出歪曲了的铁面具。
(他们究竟把人轻视成什么。究竟打算玩弄人到什么程度,甚至为此做出如此可笑的行为。)
(我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一定要把对我做出这种事的人全部找出来,然后让他们尝尝同样的滋味。)
装作没有听到已经在小声哭泣的自己的声音,欧鲁巴跪倒在地。
第二天,格威把欧鲁巴叫到了训练场,把自己握着的剑向他的脚边扔去。
「随便你怎么砍过来。」
认真的吗,欧鲁巴看着自己的对手。若是空手,而且还是被锁着脚镣的情况下,就算是他,现在也不会兴起逃跑的念头。但现在空手的那方是格威,而且「只有在训练的时候」,脚上的脚链是被打开的。
欧鲁巴把剑捡起来,沉腰曲身做出「蓄力」的架势,停顿了一下便猛冲上前。
这可以被称之为奇袭。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瞄準的是喉咙。本来就是打算杀了对方。
可是手伸出的距离比预想中少了一半,外加膝盖被狠狠地踹了一脚,他倒在了地上。站起身来,想要重複一次相同的行为,可是结果依然一样。在突刺的瞬间,被格威用从侧面敏捷地按住手肘。
「你似乎在这方面还有点心得。不过现在这些心得只会拖你的后腿。全都给我忘掉。」
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欧鲁巴第三次进攻的格威这么说道。
对不习惯被人劈头教训的欧鲁巴而言,他只任凭头脑中沸腾的怒火驱使而行动。欧鲁巴不断地向格威挑战。更让欧鲁巴感到焦躁的是,他明白格威根本没有认真。所以他不停辱骂格威,挑拨他,或是吼叫着「你乾脆杀了我吧」地有勇无谋猛冲上前。但其实,他一直放亮眼睛仔细观察,想要找到对方的弱点。
「你想让我杀了你吗,欧鲁巴?」
欧鲁巴那套自我锻炼而成的我流打法对他完全行不通。
「可是非常遗憾。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名字也好,身份也好,衣物也好,食物也好,你单身一人什么事都干不了。没错,哪怕是你的命。对奴隶来说,自己的生死都无法自由支配。如果你想要夺回来的话,只有支付超过买下你所花费的金额,才能赎回你自己。」
全部由单方面殴打组成的训练等同于地狱的磨难。可白天过去后,比这更为艰难的痛苦正在等待着欧鲁巴。
那就是面具的『诅咒』。晚上,当他疲劳不堪地躺下时,如火焰般的温度出其不意地出现,和刚套上面具时一样,彷彿想把欧鲁巴的面孔融化的烧燃烧着。虽然每次都只有到了夜晚才会这样,但其间隔却不定期。有时候连续三天什么都不会发生,有时候连续三天夜晚的同一个时刻,热量突然发作起来。
在这段时间内,欧鲁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在地上不停翻滚,锁着脚腕的铁链颳得脚上鲜血直流,只能祈祷这种痛苦能早一秒消失。
(——要疯了)
要疯了,要疯了,要疯了。
在地上打着滚,欧鲁巴心中好几次都升起这种恐惧,或许乾脆真的这样倒是个解脱,他甚至这么想过。可每次都在那白色浪潮把意识捲走前的瞬间,最后还是没有跨出那条线,拼尽全力挺了下来。咬着牙,像是把骨头都弄碎似得向后弯着背脊,欧鲁巴忍耐着,承受着。抓扯着地面,抓扯着面具,指甲无数次被撕裂。
他那口吐白沫痛苦挣扎的样子,在其他的奴隶,以及负责监视这些奴隶的塔尔卡斯剑斗会的士兵看来,显得过于令人恐惧。他不会是真的被魔法诅咒了吧,这样的谣言传了开来,使买下欧鲁巴的奴隶商人塔尔卡斯苦恼不已。
「商品就是商品。管他什么诅咒也好魔法也好。只要我花钱买了,就不能让他在还没为我赚一分钱前就死掉!」
下达了这样命令的塔尔卡斯,从某种意义上,或许算是个吃了豹子胆的男人吧。但这样也使欧鲁巴没有被放任不管而至惨死。
(谁会死啊!)
遥遥长夜。痛苦与疯狂的诱惑深入骨髓,每分每秒都让人想要寻死,彷彿永远不会看到天亮似的长夜,也会有结束的一刻。只要欧鲁巴不把自己的生命交给那无尽的黑暗,破晓一定会到来。精疲力竭,已经没有丝毫力气的身体横在地上,透过面具感受着清晨的阳光。摇摇晃晃地爬起身,一把抓住自己的面具,手指攥紧了力气,他发誓。
(只要还没有人向我的心脏刺下,我,绝不会自己寻死)
格威说得没错。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东西。话虽如此,也不是塔尔卡斯的东西。
(我的命,是为了从我这里夺走所有东西的那一切事物而存在)
母亲、阿丽丝、还有或许能够活着和哥哥罗安再会,在那之前,我的心脏就是为此而跳动着,为了抵达从我这里夺走他们的那一切事物,跃动肌肉挥动长剑,为了这个目的我会筑起尸体之山。
欧鲁巴自那之后,全身心地扑在修鍊上。剑对他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固体,而是成为与欧鲁巴一体的存在。与胸怀无形的仇恨,不知道如何才能解脱,充满着对未来不安心情的那时候不同。剑赋予了憎恨实体。剑成了劈开仇恨的指针。甚至可以说把生存、希望,一切都换了个遍。
「如果想要活下去的话,就要具备能杀死对方的技术,同时,也要能把自己给杀了。不能杀了自己的人,最后只有被他人杀的命。没有例外。」
格威总是这样说。欧鲁巴也完全遵照着这句话。把自己的感情掐杀。如果心中一整天都燃烧着那把火焰,那总有一天终将把自己烧尽。但与此同时,也不曾让这把火焰熄灭。到了夜晚,当欧鲁巴平静地躺着,或是被面具灼烧着脸的时候,总是在心中默默地燃烧着柴,不停将愤怒与憎恨化为滚烫的篝火。
终于迎来了出道战。在观众席上大量观众的迎接下,欧鲁巴踏入了斗技场。
在被巨大叫喊声包围的天空与大地中,欧鲁巴和与自己同样手持剑的男人战斗,然后把他杀了。自己甚至不记得对方究竟是比自己年轻,还是比自己年长。只是在杀死他的瞬间,观众席上向汗流浃背的他投来了前所未有的欢呼,这个剎那,他记忆得尤为清晰。
「去死」
仰头望着观众们,欧鲁巴低声喊道。
「都给我去死。」
儘管这声音被欢呼声彻底掩盖,但欧鲁巴依然高举染满鲜血的剑,不停地诅咒着他们。
一周后,进行了他的第二战。对手是一个手持弯曲的短刀,满面鬍渣的男人。他似乎在叫嚷着什么,或许是在辱骂,也或许在呼喊着自己信仰神明的名字吧。两次、三次,抵挡住了他那威猛的斩击。每挡住一次,欧鲁巴都会变更自己握剑的方式,变更自己脚的站立方式,尝试在实战中学习新的战法。
将从侧面袭来的刀架开,对手的身体滑到了面前。
欧鲁巴用力向正面挥下剑。剑几乎沉入了脑袋一半的位置。鲜血、白骨、脑浆向四方散去。手都麻了,对此几乎没有任何感触。这就是他第三次杀人的全部。
自欧鲁巴成为剑斗士后,已经过了近两年的岁月。在这期间,他经历了无以计数的战斗。也度过了哪怕一颗颗数着漫天星斗的数量,也感到没有尽头的夜晚。
大约在在过了一年左右的时候,铁面具诅咒的癥状逐渐减轻,那之后又过了半年,一时间,让人疯狂的那种痛苦奇蹟般地平静了下来。话虽如此,看似已经恢複普通的那个面具,依然扯不下来。就算用剑柄敲打,用鎚子击打,最后只会对自己的生命造成威胁,都还无法在上面弄出一个凹陷来,所以拿掉面具的希望不得不先搁置一旁。
然后——欧鲁巴在巴·鲁斗技场制止了大型龙索佐斯暴行五日后的今天。
「我知道塔尔卡斯心情愉快的原因了哦!」早餐的时候,格威突然说道。
「你们知道梅菲乌斯和加贝拉正在进行和平交涉吧。就是说十年战争即将拉下帷幕了。」
「嗯」希克点了点头。「梅菲乌斯的皇子好像要和加贝拉的公主政治联姻吧。」
「梅菲乌斯在皇室成员的婚姻时会有很多仪式。在圣临之谷举行的宣誓仪式也是其中之一,即将在那里举行的表演节目中,还有剑斗士的对决。那部分似乎将一手交由我们塔尔卡斯剑斗会来负责。」
凯因吹了个口哨。双手十分灵巧的他,从刚才起就在餐桌上摆弄着塔尔卡斯拜託他修理的时钟。
「那也就是说,我们会在皇室的各位大人们面前厮杀咯?」
「能看到皇子殿下的尊容哦。真值得期待呢,对吧,欧鲁巴。」
希克说道,可欧鲁巴依然蜷着猫背,注意力全都放在书上,
「要乾的活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一点也没有。最多甲胄和剑会被花朵装饰起来而已。」
淡淡地将回答扔了回去。
2
基尔·梅菲乌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时分了。将马匹拴在马廄,向后门走去的基尔立刻发现了西蒙·罗德鲁姆的身影,不禁感到十分尴尬。同时正如他的预想,自己将不得不听他那早已听腻了的教训。
「少主,您总是没日没夜在外面玩耍的这行为可不值得称讚呢。」
「你这个埋伏的兴趣也很糟。」
回过身,向一起在外面游荡的同伴们耸了耸肩。和基尔一样,年龄都大约在十七、八左右的同伴们全是贵族子弟,而且全都是无缘继承家业的次子或者三男。
「我也不想做这种像是个焦急等待妙龄女儿归来的父亲的行为。可是,少主已经和加贝拉公主定下了婚约,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性了。请您对此要有一些自觉。」
「我知道了啦。不要死盯着我。就是因为快要準备迎接婚礼了,现在我才会想尽情享受依然单身的自由一刻嘛。」
「那希望您也考虑一下每次都为您收拾残局的我的立场。」
「我都说我知道了啦。」
基尔一向的暴躁脾气不禁发作了起来,就在此时,
「如果您明白了的话,那就赶快準备一下吧。陛下正在帝之间等你。」
「父皇?」
血色和愤怒瞬时从他的脸上消失,换成了狼狈不堪的神情。同时,西蒙并没有看漏皇子友人们在背后偷笑他的样子。
「那我们回见啦。」
「皇子,新婚之夜我们要去闹一个晚上哦。」
姑且带着表面功夫的殷勤,友人们向皇子告别远去。他们中每个人的父亲都是国内有名的贵族,可他们依然没日没夜地和皇子在外面游玩。骑着在峡谷之国梅菲乌斯算得上稀有的马匹,在城里街道中赛马,拖着名门贵族的千金小姐们去河边出游,模仿大人赌博、狩猎,甚至是做拼酒这种毫无意义吵吵闹闹的事。
(不能一味责备他们。)
西蒙这么想。经历了长久的战争,人民与士兵都疲惫了。虽说和加贝拉的战争被打上了休止符,但以政治联姻的形式被拉上幕布并不是任何人都期望的。外加南部被加贝拉侵佔的以阿普塔为中心的领土就那样放置着没有夺回,被迫进行这场和平交涉其实应该是梅菲乌斯这边。
梅菲乌斯、加贝拉,在这两个国家中间,夹着一个恩德公国。虽然这个国家的领土并不怎么辽阔,但有着可以追溯到魔法王朝时代血统的他们,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他们和被海洋围绕的湾岸诸国的交往十分密切,外加他们还和有着同样血统的东方强国阿里翁有着长久而密切的关係,所以一旦大陆中央区域开始了霸权之争,他们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恩德在十年战争期间没有进行任何干涉行为,而是始终同时和两国保持着交易往来。可到了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开始表现出打算与加贝拉缔结军事同盟关係的徵兆。梅菲乌斯皇帝迅速觉察到了这个情报后,
(在把加贝拉国王的首级放到我面前之前,我决不会收起拔出的剑)
很快就违背了三年前在龙神庙许下的这个誓言,向加贝拉提出求和的愿望。当然,加贝拉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改变心意的理由。他们也一定有着不少矛盾和纠葛吧。虽然与恩德缔结同盟关係,就此攻下梅菲乌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事实是,因战斗受到重大创伤,显得更为疲惫不堪是应该是加贝拉这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与恩德联手发起军事进攻的话,就有领土任凭恩德摆布的风险。
从加贝拉的立场上来看,如果对手是处于同样苦境的梅菲乌斯的话,和阿普塔领地事件那时一样,他们还有一定的自信可以找到对方的弱点。在将这些情况放到天平上衡量的结果,加贝拉同意了梅菲乌斯提出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