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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西蒙·罗德鲁姆来说,比拉克领主费德姆的变化令他感到十分费解。
虽说因皇室对自身许可权的强化,评议会现在几乎形同虚设。但西蒙好歹贵族中的重臣之一,还是能一定程度上把握其他贵族们的动向,并儘可能去理解他们的观点主张,以及当前所处的立场。
在西蒙看来,费德姆明显是反皇室派的一员。
说服原本想继续与加贝拉战争的皇帝,同时促进和平交涉一派的领袖,在宫廷里也建立了自己的地盘。虽然作为一个重臣来说缺乏了那么点才气,但与其他腐败的贵族们比起来要好不知道多少。
然而,这样的费德姆最近却显得有些奇怪。从昨晚的宴会起——不,是从踏上前往圣临之谷的旅程开始——不知为什么,他开始紧紧粘在皇子基尔的身边,还指手画脚像个奶妈一样照顾他。
(难道想要教育皇子,让后将他培养成随自己心意操纵的人偶吗?)
虽然这个想法在脑中闪过,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行动的时机是不是太晚了点。
再加上,从皇子本人角度来看也是如此。在自己所知範围内,基尔皇子几乎没有和费德姆说过什么话。他还曾听到过与他玩耍的那群年轻人中,大家都偷偷骂他「那个自以为是阴谋家的肥猪」。
那既然如此,为何现在他会对费德姆的突然接近表现得如此大度——更準确地说,反而看上去非常依赖他。
虽然很想直接与皇子面会进行确认,但西蒙这次被委派的工作非常多。本次连恩德公国都派了使节团赶来这里,而且居然是在一周前才匆忙决定的特殊事例。当时恩德和加贝拉甚至传出了王族间或许会联姻的传言。恩德、加贝拉双方应该都在暗地里隐瞒了不少事实。为了应对他们,西蒙这两天都忙碌不堪。
另一方面,
「欧鲁巴那个没良心的!」
塔尔卡斯喘着粗气,在房里来迴转悠个不停。
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十分突然。原本还奇怪梅菲乌斯贵族费德姆为什么会突然来访,可很快,他就不由分说地把欧鲁巴给买走了。
「是我把他培养得能独当一面的。该死,好不容易有希望成为能赚钱的剑士了,偏偏在这种重要关头跑来一个贵族横刀夺爱……」
「我们是无法理解啦。」
希克、格威,还有基利亚姆这些主要剑士都被叫到了塔尔卡斯位于崖内的个人房间内。原因就是欧鲁巴的突然退出,对战比赛的组合不得不进行调整。
「为什么欧鲁巴会如此突然地退出呢?虽然那孩子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剑士啦,但我们此次的目的是为婚礼进行庆祝。如果对方是看上了欧鲁巴的能力,那更应该让他参加这次战斗才对啊。」
「我才想问呢,该死的,就算被贵族买走了,他起码应该自己主动提出为了报恩,要打上最后一场这种话啊,那混蛋!」
「对明天可能就要互相残杀的我们来说,的确没有欢送他的那种心情,但好歹也该来向我们道一声别吧。」
「行了,基利亚姆。没想到就算你这样的男人,少一个认识的人也会感到寂寞啊。」
「闭嘴,希克!我只是对和他之间的决斗还没分出胜负有些怨念而已。」
「算了,既然不在了,那也没办法。还是考虑一下有没有什么能煽动现场气氛的组合吧」
然而,像这样安抚大家的格威,其实也对这次的事情感到有些蹊跷。
可现在他却没有时间对此进行调查。自己不得不去照看那些塔尔卡斯买来的新人,就算与一贯的顺序不太一样,也必须对每个剑士进行彻底地教育。
只是,格威对虽然过着剑奴生活,非但身心没有被削弱,反而积极展望未来的欧鲁巴,现在是否正身处他所希望的未来中这点,感到有些小小地挂念。
在四周手忙脚乱的人群中,原剑斗士欧鲁巴几乎始终孤身一人,有着大量空余时间去思考。
虽然接受了当替身这个差事,但这个工作完全没有需要他自己思考的地方。完完全全是个费德姆的人偶。被线操纵着活动,像腹语术似的对费德姆的话照搬照抄地念出来。
(还真是奇怪)
将哥哥充军带走的是贵族。不止捨弃了村子,还更过分地向自己的领民下毒手,带走阿丽斯的是贵族,把自己打入奴隶身份,戴上面具的也是贵族。
而不知是否是命运的恶作剧,偏偏最后还是梅菲乌斯的贵族将欧鲁巴从奴隶身份解放出来,并命令他充当位居支配者层顶点的皇族替身。
盗窃、恐吓、违法贩卖枪支——过着最底层卑贱生活的自己居然成了皇太子,还真是连成为笑柄都谈不上。虽然从未来完全不可测这点来说,现在和当奴隶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但是——在那被黑暗覆盖的道路上,或许,现在会有那么一点,对,或许可以看到那么一点微小的光明,自己不禁产生了这种期待。成为皇子替身的话,当然就有与费德姆以外的其它重臣们接触的机会。这些人中,就算有那个烧毁了村子的罪魁——奥巴里将军也一点不奇怪。虽然欧鲁巴自己也只是在一瞬间,而且是头被狠狠击中,意识朦胧的情况下看的一眼而已,但作为剑奴的这两年间,他从未有过一天遗忘那张面孔,现在,那种真实感再次在脑海中清楚地涌现。
「基尔殿下」
(如果能再见到他)
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如何做——取下了面具的少年剑士陷入了无止境的思考中。就算想让他以这个世上能被想像到的最悲惨方法死去,也还有一个手法的问题。而且,如果能见到奥巴里的话,或许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见到阿丽斯,还有那时候失散了的母亲。还有,他自己都多次强迫自己不能抱什么希望,因为这几乎等同于祈祷奇蹟出现,对,正是或许能打听到成为奥巴里士兵的哥哥罗安的下落。
「基尔殿下,皇子,基尔皇子!」
被大叫声喊得回过神来,欧鲁巴「哎?」了一下转头望向身侧。
碧莉娜坐在离开他距离不远的地方。祭坛被设置在在能一览山谷最深处的场所,仅欧鲁巴和碧莉娜两个人坐着,还有一些强壮的士兵牢固地保卫在他们周围,祭坛前,祭司们念诵着祈祷与祝福的语句。
「你在想些什么?」
「没有」
欧鲁巴简短地回答。仪式期间,费德姆是不能接近的,他吩咐在这段时间内「什么话都不準说」。欧鲁巴将脸转回正面,假装把注意力集中在仪式上。
「骗人」
碧莉娜同样简短地做下判断。
(什么叫「骗人」啊)
由于她回答的这时机恰到好处,以至于欧鲁巴无法无视她,迅速地再度转头望向加贝拉公主。
她穿着与昨天晚宴上不同的另一条裙子,头上佩戴着式样简洁的冠冕。最初见面时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孩子,现在这样靠近的话,有时她的侧脸却显得非常成熟。
是因为眉目端正的缘故吗,但欧鲁巴认为,正因为如此,她才给人一种人偶的感觉。虽然出身不同,但她应该和现在的欧鲁巴非常相似吧。遵照其他什么人的指示去行动,遵照指示说话。
没错,这样想起来的话,这个婚礼也是如此。年仅十四岁,不顾本人的意愿,就要嫁给见面才没多久,而且还是过去敌对国家的男人。虽然对她出身于皇族这点没有任何同情,但依然觉得她应该经历了不少苦难。
(所以,大家其实都一样)
耳边突然响起了这句话。
(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谁都会憧憬自己不知道的世界,耗费一生追求自己真正的生存意义。——无论是少爷们,还是王族们。)
不愧是罗安,欧鲁巴心中默默念道。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立场,才首次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你果然在想什么心事呢。」
唐突的声音再次向他询问,「说什么呢」,欧鲁巴粗鲁地回答。碧莉娜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之前,一直时不时露出吓人的表情,可突然又像刚才那样,彷彿回想起什么幸福往事般微笑了起来。告诉我,将要成为我丈夫的人啊。在这样晴朗的日子里,你的烦恼究竟是什么,让你禁不住回想起的往事又是什么?」
仪式还在继续。将今早刚宰杀的龙烧成灰,遗骨洒向谷底后,祭司们开始了诵读祈祷。祈求过去支配着这颗星球的龙之灵魂能守护国家的繁荣。
「不会是在想龙神是否会复活,并在这里宣读神明的御诏吧」
人类最初踏上这颗星球的时候,龙就已经只剩下在荒野徘徊,满足自己食慾的智商了。也就是说已经退化成了与野兽一般无二的存在。
可是,从这个星球各地被发掘出的巨大都市遗迹、用途不明的古器物、还有估计是使用魔素的魔法文明的种种残留物——随后,人类中第一位使用『魔法』的佐迪亚斯宣布,他的这些全新智慧与恩赐都是从龙的遗迹中获得的——古代的龙,被认为在人类抵达这个星球约数千年前,曾是统治整个星球的智慧生命体。
梅菲乌斯甚至还有将这样的古代龙尊称为『龙神』,全国上下全民信仰的时代。现在这种信仰虽然早成了一种形式,但每当这类重要仪式的时候,都会从梅菲乌斯近边境处生活的,现在依然将龙神信仰扎根于生活中的游牧民一族中,选拔出能一手承担祭典的祭司,并传唤到这里来。
「我都说了,没什么。」
欧鲁巴依然简短地结束这个话题。对于龙神信仰的历史,随从丁已经为他作过简单的说明了,当然他对此也毫无感慨,所以甚至没有意识到碧莉娜刚才那句话是在开玩笑。
(就算以后真皇子和她的感情发生恶化,我也不会对此负责的哦,费德姆大人。)
另一方面,碧莉娜对现在这个状态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应对方法,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在加贝拉,原本就对这种,说过去龙曾经筑起和人类相同,或者是在其之上文明的,所谓的龙神传承报以完全不相信的态度。所以她无法感觉到这个仪式有多么神圣,準确地说,早就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基尔皇子——在这个仪式结束后将正式成为她丈夫的人——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所以,正因为感到无聊,才想稍微调侃一下他。虽然也仅限于不暴露「本性」的,非常淑女的行为。可皇子实在是太冷淡了。甚至可以说,这种一刀两断的说话方式让她很恼火。
是不是因为害羞,她这么想道。昨晚宴会的时候,他也表现出一种不擅长与女性打交道的样子。或许这点和留卡奥有一点相似。才刚想到这里,碧莉娜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快。居然会觉得加贝拉首屈一指的猛将,和梅菲乌斯国内被人们背后说着各种坏话的「獃子」相似。
(总而言之,这和战斗一样,要欺瞒敌人,一定要让对方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碧莉娜为了消除自己的坏心情,儘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如果这样就能让皇子神魂颠倒就好了。可她毕竟在恋爱问题方面比较笨拙,甚至不知道这种行为究竟能起到多大的效果。不过这问题先搁置一边,只要一直保持笑容就没问题了。
(爷爷曾经说过最喜欢我的笑容了。嗯,这样一定没问题。)
这时,祭司的那些无聊祈祷总算告一段落,即将轮到剑奴战斗的部分了。
向地面撒去的已成灰烬的龙骨上,奉上人类的鲜血——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话虽如此,要做的其实和普通剑斗没什么不一样。如果说有不同的话,也就是开场白显得更为模式化而已。谷底的剑斗场上,地面被整平,四面间隔处被打上了好几根柱子,比起平时要显得朴素了许多。
剑士们分成东西两侧列队站立。站在他们旁边的是塔尔卡斯和格威,其他还看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欧鲁巴的脸上少见地浮现出少年般的微笑。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吧)
对于他的突然失蹤,塔尔卡斯想必会暴跳如雷,可做梦都想不到他就在这么近的地方,而且是在高处俯视着他们。
碧莉娜这边,虽然事先早就听人说起,但一想到接下来奴隶间将要展开的自相残杀,她不禁只能怀着阴郁的心情眺望着场地。这也是没有奴隶制度的加贝拉将梅菲乌斯骂作野蛮人国家的原因之一。
(对战争不知厌倦,还把人们强行打入『奴隶』这个阶级,逼迫他们互相残杀,以此作为表演。)
开场白的部分结束,最开始的一组走入场内。或许是因为环境不适应吧,剑斗士们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直到最初的一战结束,也就是败者成为一具尸体横在大地上为止。
加贝拉也好,恩德也好,假如奴隶商会不专程前往那里表演的话,平时是没有观看剑斗的机会的。而随行的使节团众人对此,最初也显得非常厌恶,或者是露出恐惧的样子。但随着叮噹作响的剑刃交鸣声此起彼伏,他们开始攥紧双拳,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和梅菲乌斯的人一样向场上送去欢呼声,甚至拍手叫好。
碧莉娜对这些厌烦透了。那么,我的夫君又如何呢……想到这里,她向身旁偷偷瞄去。当看到对方脸上浮现的笑容时,碧莉娜对来到此处的失望感又增加了一重。那表情怎么看都是从心底里享受着这种残杀。原本就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他,可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程度。
随即,心中感情的剎车开始不听使唤了。轻视对方的心情逐渐转化成了嫌恶的感情。因为过于突兀,以至于自己都感到了一丝困惑。始终将这种感情抑制在内心不让自己觉察的心情,也突然被暴露出来。就算身为一国公主,比自己个人来说更想要优先国家利益的她,也还只有十四岁而已。
(不行,不行)
碧莉娜的拳头在膝上用力攥紧。
(这也是战斗,这也是考验,碧莉娜。我可是被祖父拍着背脊送来这里的啊,绝对不能在这种地方意气消沉。)
希克走上了剑斗场。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颓废美貌,使这奇特的剑斗士引来了全场欢呼声。向另一侧的对手望去,哦呀,欧鲁巴不禁皱起眉头。
(那家伙是——)
就是当时塔尔卡斯心情愉快地买下的那批新人中的一个。从希克的技术上来考虑,显而易见他不是个合适的对手。难得气氛刚被煽动起来,塔尔卡斯还真是走了一步烂棋。这场比赛一定会在瞬间结束吧。
希克亮出擅长的双剑。两把都是单刃中剑。另一方面,新人也战战兢兢地摆出架势。或许连一瞬间都用不到——欧鲁巴正这么想的时候。
四周响起了地震般的轰鸣,而实际上,脚下的地面确实剧烈地摇动了一下。在晃动的这段时间内,剑斗场上瀰漫起阵阵烟雾。
发生了什么事,抬头仰望烟雾的士兵成了第一个牺牲者。他们带着长枪佩着枪械保卫在剑斗场的周围,对这突发情况还正一头雾水,就被龙踏下的前肢碾死了。还没等地面上的血泊展开,龙的鳞片已从烟雾阵中浮现了出来,紧随出现的就是那与质量成正比的庞大身躯。
是大型龙索佐斯。应该拴在它脚上的锁链,还有原本该囚禁它的牢笼都失去了蹤影。恢複自由身的龙,而且还是複数头,突然出现在场地上。
「呜,哇啊啊啊!」
由于同伴的死亡而惊慌失措的一个士兵,慌忙举起枪开火。可在没有命中的瞬间,锐利的爪子从他身长三倍的高度猛地挥下,他瞬间化为一堆肉块四散在地上。而他身边的另一个士兵发出了女性般的尖叫声,扔下手中的枪拔腿就跑。悲鸣与惨叫伴随着大地的怒吼震响全场,
「什,什么,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龙会发狂!」
顶棚下也响起了很多人的怒吼声。应该被用作剑斗的龙冲破牢笼逃了出来。拿起剑和枪前去护卫的人,四散逃跑的人,忙着指挥部下的人——场面因各种人的参杂而显得异常混乱。
欧鲁巴从椅子上站起来。希克的身影在尘土扬起的瞬间就无法辨别了。正準备接下来出场的一个剑斗士被拜安一脚踹飞。还有一个塔尔卡斯商会的人有勇无谋地向它腹部冲去,结果被索佐斯一脚踩扁。
这时,他看到龙群间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是凤·蓝。她流着泪沖了上去,拚命想要阻止龙。好几次出现差点被龙的四肢踢倒的有惊无险场面。
(把枪给我。)
下意识这么吼道的欧鲁巴刚想从一个护卫兵的手中夺过来複枪。可这个行动中途被打断了,剎那间,他感到额头上一点轻微的刺痛感。
啊,在毫无理由的本能驱使下,欧鲁巴瞬间躲到了桌子下方。同时某种物体以高速从头顶射过。彷彿不知什么人的杀气聚成了实体,向他疾射而来的感觉。
(狙击!)
龙的脚步声,人们的悲鸣声,愤怒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而刚才震动耳内鼓膜的,却是来複枪的轰鸣声。
2
正下方的剑斗场转眼间便被尘土所覆盖。想赶在现在混乱演变到战场状态前,碧莉娜愤然起身。
看到龙的失控,以及成为牺牲品人们的样子,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找一架飞空艇。如果能从空中杀入现场的话,就能吸引龙的注意。依稀记得,梅菲乌斯警备队中应该有几架旧型号的侦察艇才对——。
「喂,你这家伙,不準再靠近了!」
「无礼,你难道不知道里面是何等身份——哇!」
井然有序的守卫兵群开始骚动。并不是由于龙所导致的混乱。而是有个男人笔直地向这里冲过来,而想要阻止他的两个卫兵被瞬间砍倒。
(什么人!)
刚想发问,话语却卡在喉咙说不出来。挥去手中武器上的鲜血,向她投来一瞥的,正是刚才应该还在斗技场上战斗的男人。加贝拉公主勉强躲过他挥出的一下横砍。可不小心一脚踩到长裙的裙摆,摔倒在地。
其他守卫兵们都被龙的失控引走了注意力,四处奔走着。碧莉娜敏捷地在地面滚动,想要从被砍倒的士兵腰间抢得手枪。可面前瞬间闪过火花。才插入地面的钢铁之刃,在极其短暂的间隙内,再次被刺突下来。
就在黑暗、死亡的阴影即将侵蚀碧莉娜视线前的瞬间,刀锋突然静止了。剎那间从侧面挥来的一把剑,将刀架了下来。
「你的对手是我。」
男人身后传来的声音,是刚才还在与这个男人战斗的另一个剑斗士。他鲜红的唇边浮现出妖艳的笑容。
「不管龙是否会出现,你都打算直奔这里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这混蛋!」
嘶哑怒吼着的男人扔下手中的武器,反转身体,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用彷彿能捲起阵风般迅速的动作,向剑斗士的胸前刺去。可是那个剑斗士——名为希克的双剑战士,用另一只手的剑砍落了短剑后,将剑插入男人的腹部。
獃滞地看着倒在面前的男人,碧莉娜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暗杀——)
彷彿被冰冷的手捏住心脏般的感触。这时她突然回过神,向皇子基尔的方向望去。在几个人闯入现场的混乱中,他一个人躲在桌子下,只把脸偷偷探出,窥视周围的情况。虽然值得庆幸他也平安无事,但自己却无法剋制心中对他高涨的失望感。在未婚妻被袭击的这当口,这男人居然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抖。
这时,基尔向她这里望来,碧莉娜顿感诧异。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恐惧之色,还不如说——
「公主,快过来趴下。」
基尔——其实是欧鲁巴,冷不丁对她这么说道。半强硬地抓起正犹豫不决的碧莉娜的手腕,拖了过来,让她和自己一样卧倒,还叫着希克的名字。
剑斗士从心底感到惊讶,畏怖地缩起身子。见他还傻在原地僵硬着不动,欧鲁巴迅速表示出这种关头自己没空开什么玩笑,他便匆忙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