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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德·考克这一天始终忙于应对来客。
上午来访的是西蒙·罗德鲁姆。一见面,西蒙便劈头问道,
「你是不是瘦了?」
扎德面带苦笑,摇了摇头。
「无论遇到任何情况,我的饭量和酒量都不会有丝毫变化,这是我唯一的可取之处了。不过,这种事不再多给一个星期是看不出区别的。」
「公的禁闭令已经被解除了。这样就能心无挂虑地放怀吃喝了吧?」
「解除了?」
西蒙若无其事道出这个消息的样子令扎德顿时傻了眼。西蒙指向窗外,确实,只见包围宅邸的士兵们正开始打点撤退。
今早,也许是西蒙造访皇帝的时机恰到好处,几乎始终在与皇帝单独对谈。关于此次祭典;加贝拉、恩德的动向;此外,还有以西方宿敌巴兹卡家为首的陶琅诸国近期有所行动的情势。边谈论着这些话题,西蒙装出忽然想起来的样子,提起了扎德的名字。皇帝也彷彿早就忘了这回事似的,「哦哦」一声,便笑了起来。
「事后,陛下立即下令解除禁闭令。或许当时陛下也是一时激动,想必本人压根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所以请放心,您并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只要今后您也能继续一如既往地向梅菲乌斯表现出不变的忠诚——」
「我会向梅菲乌斯表示」
扎德紧绷着脸应道。他早有埋骨于梅菲乌斯的觉悟,可是——
面对似乎觉察到他的言下之意而陷入沉默的西蒙,扎德扯出了凯扎尔·伊斯兰这个话题。他的处刑即将在明日执行。这件事西蒙无力挽回。从与皇帝唱反调这点来看,扎德与凯扎尔一样。但只因皇帝心情不同,两者的生死处境却如此极端相异。
「这根本与剑奴隶无异。随着观众的心情,会被命令『去死』,也会被高喊『饶了他』。皇族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过是皇帝的奴隶罢了。」扎德长久低垂着头,说着。「毋庸置疑,我爱着梅菲乌斯。无论是民众朴实的气质,还是尚武的风俗,全都是我所锺爱的。兵强马悍,定不会输过任何一个国家吧。我甚至觉得,当到了魔素全部枯竭,飞空艇这类武器以及那令人作呕的魔法从这世上彻底消失的时刻,或许称霸整个世界的将会是我们梅菲乌斯。然而,以现在的梅菲乌斯——以现在的皇帝……」
「别这样,扎德。小心隔墙有耳。」
「对西蒙公您来说,这不也是一种侮辱吗?皇帝正企图让龙神信仰这种宗教重新复甦。恐怕这只不过是为了能确立自己作为君主的绝对君临权利罢了。为了将与自己唱反调的人全部烙上叛教者的罪名进行处决。没错,就像过去的亚修·巴兹卡打着龙神的名义,在西方陶琅实施的恐怖政治一样。」
复兴龙神信仰一事已成为确实的消息被广为流传。将前夜祭上请来的长老众任命为担负主掌整个祭祀的职责,并打算同时将龙神庙改造成神殿。而对此表示反对的凯扎尔,则作为首个叛教者被处以了极刑。
「在与加贝拉的求和问题上亦是如此。虽说陛下一度听取并採纳了家臣的进言,可现在却忽然变心。像西蒙公这样的人物,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陛下与恩德公国派来的使者频繁进行会谈。而会谈的内容,只需稍作推测便能心中有数——哪怕明天,碧莉娜公主被强制驱逐出境,而恩德的公女却取而代之嫁入我国,我也不会感到任何意外。」
「这……」
西蒙眉目间也浮现忧虑之色。这些都是确实的情报。格鲁皇帝原就不执着于加贝拉一国,争夺大陆中央的霸权,维持包括恩德在内的三国关係平衡才是最重要的。格鲁想要巧妙地挑起其余两国间争斗,令自己成为这种平衡的控制者。
讨伐留卡奥一事对加固与加贝拉间同盟关係起到了效果,但同样因为此事,恩德必然无法继续对梅菲乌斯熟视无睹。更有传闻说,对方向梅菲乌斯提出了条件不赖的同盟缔结方案。这一切正如格鲁的预料。
「可这么一来必定会令梅菲乌斯失去其他诸国的信赖,梅菲乌斯的声名也将一落千丈。如果陛下照现在这样随心所欲滥用权力,那梅菲乌斯早晚将步入衰退的命运。」说到这里,扎德的目光一闪。「对皇帝抱有不满的人非常多。如果西蒙公能成为他们的中心,率先站起来的话,以公的深厚人望,必定会有不少知名人士追随而来吧。当前几乎所有诸侯都在这索隆汇聚一堂,这祭典的时期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啊。」
「扎德,我就当没听到你说过这些话。恕我就此告辞了。」西蒙粗暴地站起身。「为这样的未来感到忧虑,我们才更应该团结一心,紧紧聚成一股力量。凯扎尔的事非常遗憾,可我不想重蹈覆辙。」
「之所以如此啊,西蒙公!」
「万一到那个关头,拼了命也要上。可这一切归根结底都建立在遵守法律的前提上,急于求成只会造成无谓地流血。决不能将民众卷进来,不能让别国找到可趁之机,这些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你应该很清楚吧,扎德。」
用手拍了一下扎德肩头,西蒙步出了会客室。
这就是上午的会面。
午后的访客是奥巴里·比兰。虽然以前曾因职务所需,与他有过数次照面,但实际与他有所交谈还是最近才开始的。
奥巴里并未久留,扯了几句家常,在兴趣爱好的棋盘上对弈了才一场,便站起身。彷彿只是恰好顺便似的将一封书信递给了扎德。
「盘面就维持这样吧。」告辞时,奥巴里指着盘面笑道。
「接下来的部分我们有机会再继续。届时要边举杯庆祝边玩哦。」
奥巴里离去后,扎德找东西填了下肚子,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加贝拉那帮家伙……」放下已经读过数十遍的信件,摊在桌上。
「……打算利用我吗?」
信件上,有着诺维·萨乌扎迪斯的署名。此前,诺维也曾数次捎来书信,可这次信件的内容却更为直接。说直接,却并不是说有什么慷慨激昂。原以为对方为煽动自己,定会夸大其词吹嘘个不停。然而信中实际内容却更像是在哭诉。
打从基尔皇子和碧莉娜公主的婚事决定以来,加贝拉与恩德的关係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中。原本就预定将碧莉娜公主嫁入恩德,此事也一直非公开地进行着。可作出无法全面信赖恩德这个判断的加贝拉王为了优先本国的利益,决定将梅菲乌斯选为同盟的对象。当然,为了使恩德能保住面子,加贝拉在外交上不吝于付出各方面努力。降低恩德进口的绢以及香料的关税;加贝拉第二王子兼猛虎骑士团长泽诺·阿维尔亲自担任使节访问恩德大公,宣誓双方维持不变的友谊。
(然而——这位恩德大公马尔基奥·鲁·多利亚生命却岌岌可危)
通过梅菲乌斯的外交渠道以及谍报活动,多少也获取了一些情报。马尔基奥刚年过五十,可近期身体状况却突然急速恶化,甚至严重到出现怀疑他是否险些被毒杀的谣言。去年一年内,在民众面前仅公开露面了2次。也许坚持不了多久了,恩德国内外绝大多数人都这么判断。
恩德大公有两个儿子。长子杰雷米公子,次子艾力克公子。杰雷米心思缜密但没有武人的气度,艾力克擅长武术但有欠考虑,外界对二人这样评价。
书信上这样写道,在这两人中,次子艾力克似乎企图向加贝拉发动战争。
艾力克原是碧莉娜的首选夫婿候补,包括这个原因在内,他与将反悔缔结同盟一事看成是种侮辱的那部分重臣联手,谋划对加贝拉进行宣战。
(如果按照顺位,恩德大公的长子杰雷米理应继承大公的宝座。原来如此,在明白这个事实的前提下,依然决定採取的行动吗)
他是打算通过展示自己的力量来聚集国民的信赖,证明自己比起兄长杰雷米更适合担任下任大公吧。就算现任大公打算继续与加贝拉友好共处,可在他本人不知何时就会驾崩的当前形势下,恩德的进军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如此一来,加贝拉能够依靠救命稻草就只有同盟国梅菲乌斯了。但是——
(诺维,真是个不好对付的男人)
正如刚才扎德自己所说的,就在前几天,皇帝格鲁·梅菲乌斯秘密与恩德派来的使节进行了会面。虽说是机密的会谈,但诺维似乎通过他的某种情报关係掌握了这个消息。
万一战争正式爆发,梅菲乌斯皇帝究竟能向加贝拉派去多少援军呢?心中委实有些不安。亦或许将留卡奥策划暗杀皇族这件事挑明,在把碧莉娜赶回国的同时,向加贝拉发动进军,这样的事态也并非不可能。
正因为如此,诺维才盯上扎德。若是一位愿以正义之名保卫与加贝拉间同盟关係的勇士,定会不吝于出手相助——书信上这样写。从加贝拉的角度看来,令当前梅菲乌斯政局处于不安定状态才是其真正目的吧。哪怕扎德力所不能及,只要能造成一时的混乱,也就不用担心背后受敌的风险了。
「可是,」
扎德喃喃自语。反过来说,正是在恩德与加贝拉处于紧张局势的现在,才更是梅菲乌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陷入短暂的混乱局面,也可以不必担忧他国的强行介入。
禁闭解除后半天,扎德事先捎去联络,不久便离家外出。乘坐的马车所赶往的目的地,是与扎德·考克麾下战士团——苍弓团干部们约好的碰头处。他们中每一个都是值得信赖的对象。从前就曾数次暗地里敦促他们下定决心。而经过此次禁闭骚动,想必他们也早已做好『那个时期』即将到来的觉悟了。
扎德无意间回首向自己宅邸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景色彷彿与火海交织。蓦然回过神,眼睛眨了几下,眼前的火焰群却已消失不见。那不过场幻象罢了。
翌日上午,西蒙·罗德鲁姆与诺维·萨乌扎迪斯在大竞技场偶遇。
诺维刚将昨晚搭上的贵族的女儿送上马车,而西蒙正打算前去与被移送至竞技场地下的凯扎尔会面。
二人互道寒暄,
「这连续数日间,我每天都来这里哦。」诺维微笑道,「我完全被剑斗竞技的魅力所俘获,务必希望来年祭典时,能有幸再度访问贵国呢。」
「竭诚欢迎您的来访。」
就这样客套了三两句,西蒙一声告辞,转身离去。诺维定睛凝视着西蒙远去的背影。
(在梅菲乌斯的重臣中,那位大人应该算是最高位的吧。如果能将他拉拢到我方就好了。不过,毕竟扎德·考克那种小人物更容易摆布)
那家伙和奥巴里·比兰一样。在与梅菲乌斯进行和平交涉的时期,诺维就向那位将军送去了书信。因风闻奥巴里是反和平派的,因此打算笼络他——表现出这样的态度。作为名武将虽然不失刚毅,但也有对急功近利的一面,头脑也不是很好使,所以对自己受到的待遇怨声载道。奥巴里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也是最容易操控的那种类型。
通过反覆投递书信,令奥巴里充分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被加贝拉予以重视。这样一来,奥巴里就会对梅菲乌斯将自己丢放在如此不相称地位一事感到越来越愤慨,而能正确评价他实力的加贝拉就显得更具魅力。
不久后,奥巴里开始回信。扎德·考克——这位相当于反皇族领袖般人物的存在,也是在奥巴里送来的情报中获知的。
(可以利用)
诺维这么觉得,便随即开始了与扎德的书信往来。在诺维看来,对方同样是一位容易驾驭的角色。也就是所谓的只会纸上谈兵,和奥巴里一样自尊心过剩。
(就像是梅菲乌斯的巨龙。对于自己的身躯,更準确地说,是对自身的长寿感到骄傲,甚至产生了自己躯体其实更为巨大的错觉。正因为如此,才给与他人钉下桩子的机会。为了阻止他们的前进,在不久的将来给我方带来优势,一定要预先做好相应的準备)
梅菲乌斯的贵族间对皇帝的不满情绪正在日益高涨,这也是早已调查清楚的情报。他原本只不过为向其中投入一个火种而策划了这个计谋,但凯扎尔及扎德这些事让事态向对诺维有利的方向一边倒去。而这一切,并非经由诺维之手,几乎全都是皇帝格鲁·梅菲乌斯一手造成的。
(梅菲乌斯正自己走向毁灭的道路)
若此次在梅菲乌斯的计画能顺利进行,自己就能专心于恩德一国的问题。诺维并不打算令梅菲乌斯彻底毁灭或是将其吞併。这两个目的的达成无一不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诺维所挂心的,是恩德这个同盟国,以及东方强国阿里翁的存在。阿里翁即将完成耗时长久的东方远征。如果在与加贝拉一战中,阿里翁千里迢迢赶来参战的话,就绝不是以加贝拉一国的实力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对手了。为此,梅菲乌斯若不能作为同盟国继续存在下去,也会给己方带来麻烦。
正因为如此,当前只要给梅菲乌斯带来一时的混乱,让皇帝的注意力集中于国家内部。扎德,亦或是皇族一侧,不管事态如何,自己原本就打算只向有利的那方派去援军。而奥巴里将会担任援军的将领。早已沉醉于「救国英雄」这个使命的他早就心有此意了。另外,身在梅菲乌斯内部的他,应该能很方便地对情况作出判断,并跟随佔据优势的一方吧。在此基础上,若能与加贝拉重新确立新的同盟关係就更好了。
从刻意选择奥巴里担任梅菲乌斯内部协助者这点可以清楚地看出,诺维的计画中,最初就没有将碧莉娜公主算进去。
(那位殿下太直率了)
作为主君来说是个不坏的对象,但自己并不觉得她会赞同此次计画。在这方面,自己与对皇族血脉有一定执着的留卡奥不同。不,更準确地说,
(如果皇族流出的鲜血能够守护加贝拉的话,)
自己也在所不惜。诺维那副微笑面具下的双眼中,敛藏着冷彻的光芒。
就在诺维盘算着他计画的同时,西蒙正与身处地下牢房的凯扎尔·伊斯兰会面。随称之为会面,但準确地说,他们只被允许在隔着铁栏杆的状态下进行不过五分钟的对话。
因此,西蒙省略了冗长的问候。
「家人情况如何?」
「我转告他们不要过来。」凯扎尔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公,从今往后伊斯兰家……」
「我明白。放心交给我吧。」
「万分感谢。」
凯扎尔直到最后关头都是个耿直的人。老实说,在西蒙看来,凯扎尔是一个过分认真而枯燥乏味的男人。然而他也觉得,能将这种认真贯彻到最后的关头,也正是凯扎尔这个男人的魅力。
「陛下……」凯扎尔仰望着低矮的天花板说道,「真的变了。」
「——」
「这并不是抱怨。只是当前皇后莱拉还在世时候,陛下的脾气虽稍显急躁,但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身怀陛下所看重的实力,就会被委以重任。然而如今,陛下变得只相信自己。这一个月内,我向这虚无的空间投去了千万哭泣、吶喊、怨言。可是现在,我只为那样的陛下感到悲哀。」
即使身在宫殿中,也能时不时听到类似这样的耳语。莱拉殿下尚健在时,皇帝经常倾听家臣们的进言。可见莱拉殿下人望的影响之巨大,只不过失去了这样一位起抑制作用的人,皇帝就开始随心所欲、任意妄为——
(可事实是否真是如此呢?)
西蒙与凯扎尔同是自皇帝年轻时代起便扶持他至今的成员之一。深知莱拉前皇后的事,以及他们夫妇俩感情的亲密无间。
皇帝的性格——虽说这说法究竟有多少人会相信还值得怀疑——其实相当内向。与梅莉莎再婚后,皇帝的精神看上去就像是恢複了年轻人般的旺盛,夫妇关係也彷彿比前妻那会儿更为亲密。但西蒙认为,那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
(那样子,不更该看成是失去了精神支柱吗?)
在西蒙的眼中,他只感受到皇帝正一味地陷入孤独。作为长年友人的西蒙已经无法探得他的内心世界,甚至在对待亲生儿子基尔·梅菲乌斯时,也不会付出一丝一毫的爱情。
——之后,他与凯扎尔的对话仅停留在閑话家常的範围内。抱歉,这话西蒙没有说出口。他深刻告诫自己,唯独这句话,决不能说出口。西蒙对扎德这么说过,「我不想重蹈覆辙」,这种决心并非虚假。但也正因如此,对没能阻止凯扎尔这件事的自己,西蒙感到最为恼火。
离开之后,不知为什么,西蒙忽然对那个从未见过面,只听闻过其名的男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留卡奥这个男人。
(他是一个愚蠢的人)
留卡奥掀起的谋反是没有未来可言的。那是不明时势,或者该说是对时势避而不见的愚蠢之人的行为。徒流鲜血,徒招混乱。
可是,西蒙此刻心想。对这一切,留卡奥心中难道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吗?哪怕知道没有明天,没有未来,他依然毅然赌上生命付诸实施。只因他坚信,无论剑下的鲜血,还是付出的鲜血,所有的一切,对他的祖国加贝拉来说,都决不是毫无疑义的。
(那是留卡奥的咆哮)
西蒙如此感受到。
2
餐桌上摆放着看上去鲜亮可口的水果及饮料,肉料理的品种也很丰富。哪怕美食家大清早就看到面前这排场,想必也会禁不住脸色发青吧。
欧鲁巴才啃了几口麵包就停下手,几乎再也没有碰早餐。然而他的这种行为却不是因为什么身体不适或是没有时间。
归根结底,他现在正与皇帝共进早餐。今天早上,餐桌旁不仅仅是格鲁、梅莉莎、伊奈莉和她妹妹芙萝拉这些皇族成员到场,更有西蒙·罗德鲁姆、武将奥丁·罗鲁格,以及重臣之一的格莱茵·伊斯方等人陪同。
在谒见之间对外开放前,总会有像这样希望觐见的人来访。皇帝总会邀请这些人共进早餐,也能顺便听取他们的进言。虽说皇帝最近的专横独裁变得愈加明显,但他却依然倾力于这长久以来的惯例,与过去相比丝毫未曾改变。
对欧鲁巴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之前的好几次都被他用种种理由推託掉了。毕竟这种场合中,他将不得不面对熟悉基尔为人的家人们,因此费德姆嘱咐他尽量避免露面。可这次不同,他是瞒着费德姆擅自决定参加这次早餐的。若此事被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进行阻止,或是不惜强硬手段也要陪同到场吧。
(好了)
怀揣一丝紧张,欧鲁巴寻找着恰当的时机。此时,只闻耳边那些无关紧要閑聊话题终于告一段落。欧鲁巴暗暗吸了口气,张口说道。
「父皇。」
全场气氛一顿,众人的视线纷纷向欧鲁巴投来。或许是因为过去的基尔皇子在这样的场合同样不怎么会发言吧,皇帝也向他瞥了一眼。
「什么事?」
「我有个不情之请。」
「哦,你想要什么东西吗。马匹?还是将军的地位?如果说想要王冠的话,还有些为时过早哟。」
皇帝愉快地问道。或许是在期待他能有个出色的回答吧。但欧鲁巴却并没有领悟到这点。
「是关于这次的剑斗竞技。」
「你说什么?」
皇帝心情急转直下,这大清早就把果酒当水一样往嘴里灌了起来。欧鲁巴并非没有觉察到现场气氛的尴尬,但不论如何,他都决定将心中事先準备好的话先说出来。
「我希望能派遣我的近卫兵,就是那位击败留卡奥的欧鲁巴参加本次祭典的剑斗竞技。」
对于这个意外的请求,除了皇帝「哦」地作出淡然回应外,其余在场成员都显得非常诧异。伊奈莉则忽然双眼灿灿生辉。而皇帝却冷哼了一声,
「为何直到现在才提出这个要求?」
「我对人们期待欧鲁巴能参战的愿望略有风闻。想必民众也会对这个决定感到欣喜的。」
「我还当你这张嘴能吐出什么好理由来呢。」皇帝径直盯着欧鲁巴。「说什么民众也会欣喜?你明明只打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的近卫兵赢得胜利,以便增加自己的好口碑罢了。要不干脆你自己去参加怎么样?皇族参加剑斗并不是毫无先例的哦。」
「您……您说笑了。」
恐惧自己身为剑斗士的真正身份会被对方识破,欧鲁巴慌忙垂下头。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人——皇帝格鲁·梅菲乌斯的视线所带来的压迫感,和以往他那些对手的水平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哼。」格鲁嘲笑道。
「算了,随你高兴吧。你就好好祈祷你那位英雄能获得胜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