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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在哪你知道么?」
被这样问道的基利亚姆,脸上喝得已是一片通红。处于心情极好状态下的他,再看了一眼问他的人后,不知为何一瞬间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哦哦,希克。怎么了,你也来一杯不」
「不了,我就免了」
场所,是在位于艾门中央大街的一所旅店的一楼。
基利亚姆此时正被一大群泽鲁德人包围着。在他们的请求下,情绪高涨地将在艾门的战斗相关的情况说得天花乱坠。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成功讨伐了嘉鲁达的欧露巴队的一员。基利亚姆一边被劝着酒一边兴緻高昂地讲述着,只不过大半可以说都是被夸张的勇武传罢了。
希克偷偷地向基利亚姆的耳边小声说道。
「你还是收敛点比较好。泽鲁德人都不怎么喜欢梅菲乌斯人。你要是不小心的话,那些嫉妒的人也许会从背后捅你一刀呢」
「我知道。所以反过来说的话,这点程度也不算啥了。我要是冷冰冰地不理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加讨厌我吧。」
「原来如此,按你这么想的话也有道理」希克用他那张红的不亚于基利亚姆的脸看着周围的泽鲁德人,「话说回来,那孩子你知道在哪么?昨天晚上开始就见不到他的影子」
「天晓得。也许被大人物请去了吧?毕竟是手刃了嘉鲁达的本人啊。这自然比咱们要风光得多嘛」
基利亚姆此时说话可谓是一反常态地迅速。或许是喝了太多的酒,颈部挂着大量汗珠。「是啊」希克回了一句后,就往旅店后走去。在那里,
「啊,咿。这不是欧露巴队的希克大人么」
「希克大人,您要去哪儿呢?」
这位英俊的双剑使,在泽鲁德女性中的人气也是向当的高。本来,当地的人并不喜欢像女性一样举止的男人的,然而一旦成为了英雄的话,这一点反而更加强调了其身为异国人的特点,对于在周围的单纯的人们眼中可谓是十分地新鲜。
如果是在平时,希克恐怕已经头大的要命了,然而就像之前他本人所说的一样,这涉及到民族感情的问题。不过还是在儘可能地应酬之后,就赶紧溜之大吉了。
对他这样做感到莫名其妙的基利亚姆擦去粘在鬍鬚上的啤酒的泡沫。向身旁同队的佣兵塔鲁克德道,
「你要小心哦,塔鲁克德。等会他知道我们要对那个小鬼做啥的话,肯定会发飙的哦」
自从艾门落入嘉鲁达军队以来,男性全部被征入军中,女性大半都被作为人质关押在房屋里。在讨伐了嘉鲁达军队后,虽然曾被带走的泽鲁·伊利亚斯的王族都返回了,粮食储备仓库却是空空如也,经济也处于瘫痪状态。而农场中收穫的作物却大半都未结果,就如所见的一样重建起来相当的困难。
但是在这里,却聚集了大量的军队。
参与嘉鲁达讨伐的西方联合军,一半左右的兵力都回自己的故乡去了,剩下的一半仍留在这里。各国的王和太守们大部分也留在了艾门,在讨论着这之后的打算。
在领导者的指令下,从各地
向着艾门运来了酒和粮食。不仅如此,各国还带来了大量资金,将自从嘉鲁达开始猖獗后就关闭的北方的贸易再次开启,到目前来看,一半的利益所得都被艾门所收纳。
只要在人群集中之地,商人自然也会聚集而来。西方现在并无关卡,在跨境交易上不用上税。因此靠着手里头不多的资金和物资,当地的人们的商贸也再次开始蓬勃发展。
虽然讨伐嘉鲁达后不足一周,西方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混杂着风沙的血色之境,过着平和的时期。
在这之中——
「我要回去了。剩下的就随你们怎么安排吧」
「哎呀,今晚可不行哦,队长」
那是昨晚的事情。
这时已经喝了不少酒的基利亚姆和塔鲁克德,左右两人将那人拦了下来。带着假面,在武人中间身材也算是瘦小的男子,就算是行走也会将人们的目光吸引住。不用说也知道,他就是讨伐了魔道士嘉鲁达的「阿克斯的剑士」——欧露巴。
三人,站在一所拥有豪华大门的建筑物前。这原本是一位富有的商人的房子,主人被嘉鲁达军所杀,之后这所空房子被泽鲁德的贩卖妇女的人贩子们共同买下,作为妓院开放。从窗户的缝隙中灯光漏了出来。
塔鲁克德抓着欧露巴的手继续说道。
「在陶琅地区,会跳舞蹈的妓女被称为舞姬。她们比普通的妓女身份高出很多。修养和技艺也是,都是从基础开始授予的。架子也很高,不是特殊的客人是不会来巴结你的,而且一旦得罪了她们,就算你是客人也会将你赶出去。她们之中也有被皇族之人所宠爱,成为皇后的例子。能够和这样的舞姬一块儿尽兴,在泽鲁德人中才算是」专家「级别的哦」
「那又怎么样」
「队长现在开始也要一起进去玩咯」基利亚姆一边将喝得通红的脸凑近,一边吐着酒气说道。
「放心,之前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说只要那位欧露巴能来的话店的水準也会提高,而且我们可以几乎免费哦」
「为什么是我」
欧露巴被两人用手提了起来,双脚几乎离开了店面。在指挥部队之时,在这假面的效果下所产生的年龄不详的气氛的他,眼前却真的和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没有两样。
那就是传闻中的欧露巴么,
「不是带着假面伪装出来的假货吧」在围观的人中也有不少人想到后而离开了。基利亚姆一边冷笑着,一边调侃道,
"不会是对女人没兴趣吧」
「面对初次见面的女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吧」
「这点要改改啊」塔鲁克德多次向欧露巴望去。「就因为是初次见面,而且是带了钱的情况下,才不会之后产生纠纷啊。虽然生活在恋情中也很不错,不过空閑时间能花在玩女人上那才是真正的洒脱之人啊」
「放开我」
「嘛嘛,队长,虽说这的确是为了犒劳你,不过进一步来说也为了我们这些他国出身的人啦」
「什么意思」
对着气急败坏的欧露巴,基利亚姆说明道。
「戴着假面的英雄,虽然在故事里是充满谜团的神秘人物,不过若到了现实中不过是个形迹可疑的家伙罢了。而且,明明是被大家所称颂的人物,却是个突然既不参加酒席,也不玩女人的獃子那就更加了,那家伙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大家就可能这样揣测了,嫉妒你的人就更不用说。自然是因为你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啊啊,真厉害,所以,那家伙就用这种态度藐视我们泽鲁德人。这样考虑的家伙一定会有」
「——」
「舞姬分为五个等级」对着逐渐放弃了抵抗的欧露巴,这次塔鲁克德说道。「有一种游戏是在她们之中挑选出中级的,而且是在泽鲁德人眼中认为最没才能的姑娘来玩。」啊啦,原来梅菲乌斯人的兴趣也变了啊,他们就会这么认为。而只是靠着这点,就可以拉近双方的亲切感了呢」
「要是不喜欢的话,就继续去流浪吧。喝酒。然后到尽兴的最后,等着被阿克斯责问吧。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才是最为麻烦的呢」
欧露巴哑口无言,双脚也停止了挣扎。
好机会,基利亚姆和塔鲁克德半推着欧露巴的背部拉扯着进了店。刚踏进屋内,绵绵的笛音就传入了耳内。
(说得漂亮)
两人在欧露巴的背后用目光交流道。
原本,只要将欧露巴带来他们就可以免费获得服务,先前和店主已经说好了,刚才那一大段说辞不过是借口罢了。
「强行带他一起来怎么样」
基利亚姆也曾经这样提议,不过被塔鲁克德摇头否决了。
「那个队长,虽然表面看上去相当难对付,实际上只是个单纯的家伙啦。交给我吧。绝对没问题」
虽然塔鲁克德在练习着能将欧露巴说服的理由,但是这话从自己的嘴里说欠缺说服力,因此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基利亚姆。在直觉上,他对自己有着十足的信心。因为就如他本人曾说「不能试探自己不了解的男人的喜好」一样,不过他也有着对待女性的话就用另一套手法的自信。
再走进去,眼前就出现了数位裸身披着薄衣的舞女。
褐色的肌肤在在闪烁的灯光下浮动着,舞女们那随着笛音时而激昂,时而柔和的舞蹈,让人产生了远离尘世,迷入别的世界一般的错觉。
客人们一边欣赏着一边喝着酒,对象也快要决定了。不过就如基利亚姆所说的一样,舞女有着阶级之分,因此上位的舞女也能够拒绝邀请。如果对初次见面的客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客人们为了让她们记着自己的样子,就得多次登门和她们混熟,另外还要準备好丰富的礼物和话题来吸引她们。
和高级舞姬缔结了契约就意味着获得了作为泽鲁德人男性的社会地位,这并不只是追求一夜之欢,在其中有着激烈的竞争。
欧露巴来到了中级——被俗称为「花之位」的舞姬所在的区域。让他不爽的是,化妆以及室内瀰漫着的香气过于强烈了。
在那位欧露巴进来之后,一瞬间舞女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难以言表的紧张和兴奋感游走在她们中间。不过即使这样,舞女们毕竟受过相当的训练,立即就恢複了舞蹈,不过即使一边围着跳舞,她们的眼神却仍不忘投向那张假面。
欧露巴和其他男人们一样就地坐下。一边喝着酒一边品评着姑娘们。根据基利亚姆的说法,是要选出泽鲁德人眼中最没才能的姑娘。
(可恶,我哪知道泽鲁德人的口味啊)
毕竟舞姬们眼鼻处都被华丽的饰物独特地装扮着,基本分不出什么区别,这也是事实。
如同柔和的风声一般的曲子继续弹奏着。姑娘们围成一圈,彷彿在欣赏着看不见的月亮似地,一起用圆润的手腕在伸向空中抚摸着。在每人的手指拂过地面的之时,笛音一转,变成了激昂的曲调。
不知何时姑娘们的两手中已经握上了短剑。这回是战斗的舞蹈。修长、柔软的双脚敏捷地跳着舞步,在左右间和身旁的舞姬交换着位置。短剑在半空中相互缠绕着,大腿相互触碰着,交换了位置的两人,又再次向着身旁的舞姬发起了挑战。
舞蹈本身的确值得一看。
(无聊)
欧露巴焦躁着,不停地交换着脚。
基利亚姆和塔鲁克德说的也有道理。——就是因为这么想,欧露巴才走了进来。然而,他本身对于这种场合併不擅长应对,不过虽然对周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感到极不适应,但是却不能表现出反感这点,他也是相当清楚的。
如果是在扮成梅菲乌斯的皇子基尔·梅菲乌斯而活跃之时
,要做这些事情那也还说得过去。虽然自己对自己有没有演戏的才能这点还是清楚的,不过,毕竟原本是身为剑奴隶的欧露巴。[皇子]这种角色未免太过于非现实,反过来说也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自己去扮演。
不过如今,[英雄]这种角色的扮演还是向当的有难度。从投向自己的视线中,感受到了期待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所展现出的不一样的心情,毕竟这次并非扮演拥有假名、假人格的别人。进一步说,这其中也包含了梅菲乌斯人和泽鲁德人的问题。要是被人误解了自己的态度,就算是英雄,也会被当成憎恨的对象,当然关于这一点欧鲁巴也预见到了。
就是因为这样,欧露巴才会任由基利亚姆他们将自己强行带了过来。
(我受够了。不管那么多了。还是考虑用别的方法吧)
就这样想着,欧露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突然间,舞姬中的一人被绊了一下。向着他的方向倒了下来。
短剑的刀锋向着欧露巴的假面迫了过来。周围不禁响起了悲鸣声,欧露巴突然间伸出右手,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架住了她的腰。
近距离看,与其说是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如说是眼睛睁得过大的一位姑娘。被这位眨巴着大眼睛的姑娘从正面瞧着自己之时,一位中年女子——舞姬们的指导者赶紧跑了过来,向欧露巴致歉。之后如同恶鬼一样向着舞姬望去,
「娅妮!你怎么搞的,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操心啊」
「对,对不起,姐姐。我刚才分心了」
「被分心了?舞姬在跳舞的关键时候?那只说明了你技艺未精」
这位姑娘,其实并非如此。虽然的确始终看着欧露巴,但是实际上,这并非是这位被称为娅妮的舞姬的错。她身后的那位姑娘才是太过专注于欧露巴,因此身体撞到了她。看上去,她身后的那位舞女年纪还很小,大约在十六到十九岁之间,因为害怕被斥骂,化了妆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欧露巴心中凝结了。
虽说有点晚,不过还是向她的舞伴们说道,
「娅妮跳得不错」
就这样。
「客人您也真是奇怪呢」
在二楼的房中,欧露巴和娅妮对饮着酒。
肌肤上的汗水,还残留着相互的体温。
「是么」
「为什么要选择我呢?比我漂亮,跳得更好的姑娘不是很多么」
「天晓得」
娅妮对这位贵客感到稍稍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虽然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可是娅妮扯出的话题却没有一样能和他对上话。对方的目光也一直朝下。像这种为了快点完事,对女性冷冰冰的露骨的男人,在舞姬当中是最惹人讨厌的了。
如果今晚的对手不是娅妮的话,那么欧露巴恐怕就会有不好的传闻了。她年龄25岁。自然也有着相当的经验。因此,她看向脖子变得通红的欧露巴,
(这个人,在害羞)
她察觉到了。
恐怕是个雏吧。娅妮忍不住咧嘴笑了
(很像父亲呢)
那是位耿直的,沉默寡言的父亲。在自己记忆中也从未看过父亲开怀大笑过。不过这并不是说父亲始终没有开心过。在比娅妮大五岁的姐姐的结婚仪式上,父亲很少见地喝了酒,在人们面前唱起了歌,笑了,并躲在人后哭了。
就是这样的一位父亲,六年前被徵兵,在周边都市国家发生的小规模战斗中阵亡了。而娅妮志愿成为舞姬就是在第二年。
娅妮为了打破和欧露巴之间的沉默的气氛,唱起了自己所知的歌。
之后,又吹起了笛子。一时间,让人感到充满了情感的、柔和的笛声响了起来。毕竟这也是向欧露巴传达关怀之意的笛音。
「舞姬们,大家,笛子都吹得这么好么」
「泽鲁德的女性,都能吹得很好哦。这是她们的其中一项技艺呢。不过,能像我这样水準的并不多」
「哦」
西方陶琅地区的横笛,在北方的交易中也是人气极高的输出品之一。
因为感觉到欧露巴听得入神了,数曲后,为了继续吹奏,
「您要是中意的话。要来一根么。有专门为我们舞姬製作笛子的工匠哟」
「那就来一根——不,两根可以么」
娅妮笑了,之后透过欧露巴的面具望着他的眼睛,
「也许是我多话了,如果您是想将陶琅的土产送给女性的话,还是送别的东西比较好哦」
被她这么一说,欧露巴的脸又变得通红了。
就这样,第二天,欧露巴亲自上门了。
为了亲自对笛子的细节处进行要求,笛子的设计图由擅长绘画的塔鲁克德负责製作。虽然欧露巴已经有了被捉弄的觉悟,不过塔鲁克德对自己擅长的领域貌似有着某种执着。在拜託他的数小时之后,数张设计草图就已经完成了。
「你看看里面有没有比较中意的」
不管怎么说,塔鲁克德竟然也有着认真的一面,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欧露巴,此时也感到十分意外。在其中选了2枚让妮娅拿去后,原本欧露巴是準备告辞的,可到最后,第二天也还是和妮娅一起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