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皇帝陛下终于承认基尔皇太子殿下了。)
从宫中早早传出的情报,让城内的百姓们欢呼雀跃。
皇帝与皇太子彼此对峙的细节被添油加醋地城内传开了。
「皇子殿下真不愧是英雄。『您的误解让我情何以堪,您乾脆杀掉我好了』皇子说着就把脖子伸了出去」
「陛下真是让人钦佩,看到皇子愿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说『这才是皇族最好的证据』,便承认了皇子殿下。这是陛下给皇子的试炼啊。真不愧是尊贵之人的考量,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度的。」
「嗯嗯,那接下来就是加贝拉公主的事情了。」
「公主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回来的时候,该是与皇子举行婚礼了吧。」
现在的索隆已经被恭贺新婚的气氛包围了。
同胞之间不再自相残杀,百姓也不用担心索隆会化成火海整日担惊受怕。再加上皇帝承认了皇子,梅菲乌斯与西方也可以友好往来了。
「难道说战争结束了?」
「不,基尔殿下不久后要率军前往恩德救援。」
「牛逼。明明殿下刚刚平定了涅达因。真是一位忙碌的皇子啊。」
阿里翁从东方派出大军而来的情报早就传开了,他们的矛头是恩德。要不是爱操心或者是热衷国家大事,对老百姓而言这不过是他国的问题而已。
对梅菲乌斯而言,内乱终于结束,众多的人相信以后将迎来和平与繁荣。
「这不是皇太子殿下嘛」
「基尔殿下」
基尔·梅菲乌斯在宫廷中走着,擦肩而过的贵族们纷纷摆好姿势行礼。皇子轻轻地挥手致意。
「罗格他们呢?已经传令过了吧。」
「后天就回到达索隆」 皇子向身后的士兵确认种种事项。
「哈曼商会的答覆如何?」
「三艘巡洋级别的飞空船已经準备好了。五架飞空艇也收进了仓库,随时可以发动。」
「派往恩德使者还没回来吗?」
目送的皇子的贵族们看着眼前的情景。
(哎呀)
(恰如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走着呢)
贵族们窃窃私语。
虽然皇太子与索隆派出的梅菲乌斯士兵交战没过多久,可是贵族对基尔·梅菲乌斯都没有表示怀疑或者担忧。
虽说还是可以窥见一些不满、生气的人,不过大多数的人。
(真不愧是面对陛下一步也不退让的人,实在胆魄惊人。)
他们发出这样的感叹。
不过对这几天让这个索隆传言四起满城风雨的主角基尔·梅菲乌斯而言,要考虑的事情还有不少。而且时间也不充裕。
吉冈港口的阿里翁舰队到达虽不足半月,不过就算已经拉开战端也毫不奇怪。当然,恩德方面对这第一波进攻肯定做好了充足的準备,短期防守肯定不成问题。可是阿里翁接下来要是派出第二支、第三支援军的话,那么就长期战争的角度来看,在这战争的初期沉重打击敌军是十分必要的——欧鲁巴如此考虑着。
正因如此梅菲乌斯和加贝拉携手作战支援恩德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比如陶利亚就是如此。)
从这往西是都市国家陶利亚,它是与梅菲乌斯长期争斗的宿敌。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反过来看,在很长的时间内,梅菲乌斯根本拿陶利亚没办法。梅菲乌斯常备军超过陶利亚五倍之多,可是渴望霸权的格鲁皇帝仅仅进攻陶利亚两次,反而阿克斯侵入梅菲乌斯却不止三次。
原因在于陶利亚的背后,有着零星分布的泽鲁陶乌拉一系的诸多小势力。他们平常互相重複各种小冲突,可每当外地入侵,却令人吃惊地团结起来将其驱除。
他们的剑尖还滴落着敌人的鲜血,然而却与这样的敌军并肩作战,共同面对「陶乌拉的敌人」。
正是如此,所以才不能轻易地对陶乌拉地区的诸国出手。
这也好像是现在的梅菲乌斯、加贝拉、恩德之间的状态。
正因为阿里翁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对手,彼此的关係才尤为重要。
所以,不管是战争初期胜利也好,推进战线也好,都必须在战场上让梅菲乌斯、加贝拉的旗帜飘扬。
而且看到三国同盟,北部的吉冈以及沿岸诸国的反应也会发生变化吧。目前吉冈是协助阿里翁的样子。可是以后,相邻的三国已经走向联合,接下来协助三国对抗阿里翁才是贤明的选择。
所以欧鲁巴在索隆与皇帝直接对决以来,他几乎都是不眠不休地工作,连过了多少天都没什么概念了。
只要有从恩德入手的情报,欧鲁巴都会展开会议室的地图并在上面标注好。还有欧鲁巴还通过哈曼商会联繫在索隆的商人共会,将那些在恩德有经商经验的商人聚集起来,儘可能的丰富有关地图的情报。
对欧鲁巴来说,他从没有去过那个地方。再怎么详细调查地形、气候、风土人情都不为过。
在欧鲁巴忙着这些的时候,他的得知了加贝拉援军出发的消息。
担任指挥的是泽诺·阿维尔王子。部队构成:猛虎骑士团一千二百人,穴熊骑士团三百人,西方武者军团七百人。
(话说,泽诺王子没问我方的意图吗?)
欧鲁巴一脸疲态的容颜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欧鲁巴所指的自然是邀请西方作为援军,经由阿普塔派往加贝拉的事情。
当时泽诺王子被暂时从猛虎骑士团分离开来,欧鲁巴也不是傻乎乎地就把这支部队送去给他补充兵力。
欧鲁巴考虑到,加贝拉的国内关于派兵支援的问题上意见并不统一,此时这边派去支援部队多少会对做出支援恩德决定产生积极作用。
(如果,如果说我在这索隆被杀了)
即使自己的身份曝光,那不堪入目的奴隶尸体被晒出来,也会造成原本是梅菲乌斯宿敌的西方却打着「基尔·梅菲乌斯请求支援」的旗号派出部队,看在与基尔的友情,为了从外敌那保护同盟国而与阿里翁战斗的事实。
「在索隆被处刑的奴隶是皇太子派去的替身」
像这样一种说法便会产生,如此一来梅菲乌斯的舆论也不会偏向攻打西方了。要是皇帝使用强权发动战争的话,那么民心就会背离,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有心之人,即使带着个人的慾望也好,他都会选择与皇帝对立的道路吧。
欧鲁巴曾有这种想法。
这是将自己的死提前的计画,当然不是欧鲁巴的本意。不过,比起阻止与西方的战争或者实现与之相关的眼前目标,欧鲁巴更有某个不可退让的信念在促使他这么做。
那便是欧鲁巴再一次作为皇子站起来时决定的目标。要是置这个目标不顾,就算是被众人期待着登上御座也是毫无意义的。
(原本欧鲁巴打算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做。)
转轮轻轻迴转的声音现在依旧在耳边迴响着。
那是皇帝格鲁扣动扳机的瞬间。
那个时候格鲁燃烧的眼神中确实饱含了杀意。皇帝应该是带着杀死假冒基尔的目的开枪的。可又为什么没有装子弹呢?像格鲁这样的男人,如果真的一开始就将没有子弹的枪带在身上,那么他是将这点忘记了而开枪的?
(是想试试运势?)
欧鲁巴如此思考道。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我下定决心去索隆之前,自己的预测全都正确的。
格鲁已经走投无路了,或者比欧鲁巴预想更要严重。
原本向皇帝献上剑与生命的武将们一个个投到了皇太子的旗帜下,原本敬爱崇拜皇帝的子民,阿普塔、比拉克、涅达因却都十分欢迎皇太子的统治。
所以格鲁选择了直接对决的道路,必须在最可靠的部下们面前,毫髮无伤地将冒牌货的皮给扒了。
但在格鲁知道自己失败的时候,他带着试试自己运势的想法将子弹装入枪膛,可是子弹却忤逆了他的意思,此时此刻格鲁知道运势早已离他而去。(应该是只装了几发子弹。)
这个瞬间,比起皇帝那愤怒的要自己于死地姿态——更为强烈的印象留在了欧鲁巴的心中。
他是一个孤独的老人。
他就像一个相信凭藉自己的高度影响力与指导力依旧可以带领弟子们,可是周围的人却担忧起他的年龄而让其颐养天年,即将隐退的职人一般,他的眼神疲惫,猛地一声屁股落到了王座上。
(那就是皇帝。)
(那就是为政者的穷途末路。)
欧鲁巴心中闪过了那样的言语,不知道附着的感情是可怜他呢,还是侮辱,或者说是感叹。
不过,在好不容易胜过皇帝的欣喜面前,这份心情不值得一提。
不知道什么时候,欧鲁巴走到了索隆的龙舎。也许是平时的习惯,每当要发生战斗,欧鲁巴都会按耐不住要四处查看各地準备情况。
就在走进龙舎的时候,传来了一声与这里不相称的女性声音。
她是凤·蓝。就在前几天,她乘着从比拉克而来的飞空船刚到达索隆,就立刻跑去了龙舎过起了照顾龙的生活。
这个龙舎就在以前自己组建的近卫队宿舍的附近,而且与飞空船着陆场相接。看到栅栏那边面向这里,牙齿闪闪发光,脚踩着大地发出声响的龙,看着在一旁照顾龙的凤·蓝身姿,欧鲁巴突然有了一种自己这是真的回到索隆的实感。
欧鲁巴看到栅栏那头一只中型的拜安任性地朝这边蹭过脸来。
「是你啊」
欧鲁巴微笑着抚摸着它的脸。当然,在蓝所乘坐的那艘飞空船里也有她以前照顾过的龙。就在唾液垂丝的拜安张开嘴巴的时候。
「哎~」
凤·蓝带着笑容走了过来。
「什么嘛」
「欧鲁巴也能分辨龙了啊」
被她这么一说,欧鲁巴才察觉到。刚才发出声的那头龙和自己还是有些因缘的。它是在图立尼亚战斗中果敢突击的伙伴。
凤·蓝突然说了个奇怪的请求。
「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吧。」
「名字?」欧鲁巴挑起眉梢,「记得你之前说过名字这种东西不是没有意义吗?」
「可我也说过我能教会龙明白这样的概念。」
蓝就像平时那样嘻笑着——不过对于那些不怎么了解她的人而言,这稀薄的微笑让人看不惯——欧鲁巴将手贴在拜安的额头上抚摸着。
「这个孩子明白欧鲁巴这个名字。我想比起这个,它更比其他的龙更想让欧鲁巴你认识。」
龙个体之间有差异的,可看上去又差不多。欧鲁巴多少对起名字这件事起了兴趣,很快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候补的名字。
「米露巴库」欧鲁巴说了出来。
在探寻记忆的时候,欧鲁巴在平常不会触碰的脑海某处徘徊,指尖自然地被其吸引。欧鲁巴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也许是他过去读过的某个英雄传记或者战纪中出现的人名或者地名吧。
「不坏,接下来就看这孩子中不中意了。」
蓝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从栅栏里伸出龙的面孔上。
就这样,在欧鲁巴进行各种準备的时候,罗格、奥丁、伏路卡、由拉伊亚这些将领陆续带着士兵返回索隆。
「老实说,听到殿下传我等回到索隆的时候,还真是有点不敢相信。」
罗格他们从飞空船港口下来时候立刻拜见了皇子。
「简直就像受到了讚颂英雄的百姓们热烈欢迎一般」
「罗格将军还说,『不要大意,说不定身后会有狙击』,不断地警告我们呢」伏路卡说着。
「我们听到各种传闻」奥丁忍不住惊叹的神色,「可是无论哪个都是让人难以置信。究竟陛下和您谈了些什么啊,请您详细地告诉我们吧。」
「虽说没什么问题」
欧鲁巴缩着肩膀,视线看向屋内的某个房门。
「首先,大家不是还有比我更想见到的人吗?」
将军们一瞬间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欧鲁巴打响手指,房门被打开了。由拉伊亚先是发出了「啊」的一声,久经沙场的罗格屏住了呼吸。奥丁睁大眼睛,接着,他看向了欧鲁巴那边。
(不要紧)
欧鲁巴便是允许。
一开始将军们还有些犹豫,但果然最先感情爆发的还是诸位将军中比较年轻的由拉伊亚·麦特。
他走向了双亲和年轻妻子的身边,奥丁也好像被吸引了一样,走近了妻子和女儿。接着,罗格和妻子、儿子的距离也缩短了。
他们呼喊着对方的名字,紧紧拥抱。
曾经那个勇敢的奥丁女儿兰妮·罗鲁格将脸埋在了父亲的斗篷里哭泣着,看着她样子,就想起了那个不靠谱的罗格的儿子罗姆斯·赛伊昂应该尽情地挥洒泪水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才是。
「让你们受苦了」
罗格说着摇着脑袋。他流着泪微笑着说道。
「我听说了,你一直在鼓励着母亲她们。无论是在被士兵抓走的时候,在被投进监狱的时候——真不愧是继承了父亲的血脉,赛伊昂家的年轻武士。」
罗格将手放在了儿子的头上。罗姆斯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果然经不住落落下泪水,结果粘到父亲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这个场面,黑铁剑团团长伏路卡·巴兰只是微笑着守望他们。欧鲁巴走了过去。
「真是意外呢」
「您这是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