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三天后。
在医院接受过检查与成分输血归来,和往常一样坐着夏尾的车上了六甲山。
不过,等到山上的时候由香已经沉沉的睡了。
「哎呀?由香已经睡着了?」
「嗯。最近她常这样。不是打盹就是发獃的」
「睡眠不足吗?」
「不,晚上已经儘早让她睡下了……」
今天,医生已经告诉我这不是睡眠不足了。好像是什么红血球急剧减少,造成的过度贫血癥状。其它虽然没听明白,但说了出现了很多不好的徵兆。还说让我们周四再去检查。我觉得照这样下去,用不了暑假结束她就会回医院……。
还有,虽然没对医生说,但昨天晚上半夜由香忽然叫道「听到主治医生的声音了」。而且她还说那声音说着『一定会好起来的』渗人般的笑着。我搞不清她是不是在做梦,但给我的不安和压力真的好大。
不过,这,应该可以和夏尾说的吧。老爸他们反正都是冷血,我是一直想找个人倾诉下的啊……。
「……井崎。你在听我说话吗?」
「呃?」
「什么『呃?』啊。竟然一直无视我在说话」
「啊,对不起……」
唉……。要是告诉她,我一定会舒服些的吧。伤心会减半。不过,我也不想说了以后两个人都消沉啊……。
「……井崎。出什么事了吗?」
「……是有点」
「看来是挺大的事啊……」
「嗯,算吧……」
我刚垂下头,夏尾的眼神就一下变得瞧不起我一样。
「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叹气,是向引我注意吧?亏你一个大男人还做这么娘娘腔的行为」
「呃?不,我没想这么表现的……」
「不是吗?那就不要把这种态度表现出来。很烦人」
「呜……」
「要是有什么想向我哭诉,就给我坦白说出来。我会听你说的」
「坦白吗……」
这种语气,让我很不张口啊……。被她这么一说,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这丫头,性格就是这么直爽,既然说过会听我说,那就肯定会听的……。
「……既然这样,虽然过意不起,能让我哭诉吗?」
「好。一开始就这么坦率说出来多好。不过,你要遵守两个规则」
「规则?」
「不找歪理,不找借口」
「这、这算什么?这与哭诉有什么关係啊。好吧……。我知道了」
「嗯。好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呃……。这丫头,表情一下就变了啊……。她向我露出这样柔和的表情还是第一次吧……。
「其实……」
啊,由香就睡在旁边,真难出口啊……。
「嗯?有由香在不好说吗?那我们下车待会儿?」
真清楚啊。是读懂我的目光了吗……。
我们把由香留在车上到了外面。
傍晚时分的山顶相当的凉。
与车子拉开一段距离,我们背对着山下城市的景色一起坐在了长椅上。
「这里正面对车子,就是由香起来也能马上看见」夏尾说,「好了,说吧」
「啊,嗯。这个……」
我该怎么说呢。从事情的开端,那混蛋老爸回来时说起吧……。
「井崎」
夏尾弹了下我的额头。
「你、你干什么」
「不用多想。把你想到的说出来。一开始支离破碎也没关係。说着说着就清楚了。你我都是」
「是、是这样的吗……」
这样你真的能明白?也罢,我就说好了。
「那、那个,三天前老爸他们从老家回来,老爸说有话对我说,之后,就说由香已经没希望了。而且还说準备好了她的墓地,由香很敏感,察觉到他们的态度觉得很寂寞,但又因为她是养女我配不上型不能捐赠自己的骨髓……」
……不好。真是支离破碎。这样她能明白吗……。
「……之后由香,说在一起感觉寂寞,说父母会忘记自己什么的,说秘密很宝贵消失了会寂寞……」
……不过虽然支离破碎,但我却觉得说起就停不下来了……。这种倾诉的感觉真好啊……。而且夏尾也只是静静的听着……。
「……所以,要让她在暑假期间随心所欲,由香下次再回到医院就不可能再出来,而且由香,自己那么寂寞却还担心着我……说要帮我承担一半伤心,我,是个没用的哥哥……为什么一直以来就没有好好待她……」
不好,想起那晚泪竟然流下来了……。继续说下去一定会哭的……。夏尾明明在看着自己……不行,我已经忍不住了……。
就在这时,夏尾意外的将我拦在了自己怀中。
「井崎。你不用忍的」
「呃……?」
「哭诉就该哭着说」
呜……。这丫头。竟然带着动人的笑容说这种伤心话……。不好。被她这么一说,我真的再也忍不住了……。我竟然……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真是丢人……。
用了差不多三十分钟,我终于哭着说完了。说是说完,其实是经过三十分钟再也流不出泪了。
啊,不过,彻底大哭一场心里舒服了啊。我算明白为什么由香会到夏尾那里哭了。我今后要不要也时常找她大哭一场呢。兄妹两个,今后就拜託你了的感觉吗……。
啊,虽说心里鬆快点是事实,但这可不是值得这么高兴的事吧。
夏尾罕见一脸严肃的道
「……这样啊。由香的病情,原来这么严重了吗……」
「嗯。我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你说的,由香应该已经大致察觉到自己的情况了」
「应该是。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
「不知道……?」
「就是我处在井崎的位置上,也会不知所措的。而且我本来就只说过听你哭诉而已……」
「话是这么说……。那,如果是夏尾你会怎么办?」
「嗯,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这什么意思。不去想自己该做什么吗?」
「可……就算再怎么想也是没用不是。我又不是医生……」
「这也没错……」
……我怎么,觉得她好冷漠啊。我自己也知道再怎么考虑都无济于事,但真的就要当做没事似的这么过吗……。
「……总之,我会在由香还有精神的时候儘可能陪她开心的玩儿。还有,等他回到医院后每天都去探望……也就是这样了吧」
「也是,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
不过……,不,我其实明白,能做的只有这些。但总觉得,应该还能再为她做点什么……。
「……之后……或许能有万一,我也去医院做个检查吧。说不定就算不是亲戚也能配上型呢……」
「呃?」
什么嘛。听话说得很冷漠,但内心果然是个好女孩儿啊!
「检查,如果能行的话夏尾愿意捐献骨髓?」
「我可不是为你做的。不过好吧。真能移植的话,就移植吧,骨髓有算什么」
「真的?移植,那个,可视必须要住院,好痛的……」
「那种小事没什么大不了。又不会少点什么」
她根本不是我们的亲属,竟然能这么轻易的下了决定。甚至连下决心都没用时间。不愧是脑中满是肌肉的女人啊。什么都没想过吗。可怕啊,不舒服啊,什么的感情根本就不存在吗。还说不会少什么,被抽出来的骨髓会少吧。虽说很快就会恢複。
话说我从刚才就一直在琢磨非常小人的事啊。比起说只要能移植就移植骨髓的夏尾,我真是太混蛋了。这可不行,一定要向她道谢。
「谢谢你夏尾。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那,明天去好不好?你也提前和叔叔阿姨打声招呼」
「噢噢,明白了。谢谢」
「……啊,由香好像起来了。回车上吧」
我按夏尾说的向车走去,从车窗看到由香,头正不住的动着。
天也差不多全黑了啊,我们三个乾脆就看过神户号称『价值千万美元的夜景』再回去吧。不过,说值千万美元真是太夸张了。顶多也就值千万里拉吧。嘛,都无所谓。
是夜。
我怀抱由香睡下了。自上次一起共枕入眠之后,这样睡已经成了我们的习惯。她的身体总是那么冷,并不让我觉得热,身体也是那么娇小,不会让我感到什么,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当然,我清楚要是让人知道肯定会糟糕的。
由香轻声道
「……哥哥」
「怎么?」
「……今天,你和香姐说了什么」
「呃?这……」
怎么说呢……。又不能说自己因为由香的事哭了。而且要是把夏尾去接受骨髓检查的事告诉她,最后不行只会让她失望。嗯,就先按下由香的事,说我哭了吧。
「哥哥呢,就像由香以前一样,去找夏尾哭了一下」
「……哭了?是之前说的伤心事?」
「对。就是」
「…………哥哥和香姐说了啊……」
呃?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彆扭啊。这为什么。我可没觉得自己有把她排除在外啊。她为什么不高兴了?
「这、这个,由香。我并不是只想瞒着由香。那个,只是对夏尾才说的。实际上,就连老爸老妈我都没说。吶?并没有想把由香排除在外啊……」
「……那,这算是香姐与哥哥两个人的秘密?」
这、这叫什么说法, 形容得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吧……。
「嘛,就算是吧……」
「………」
由香别过头不说话了。
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你怎么了,由香?」
「嗯……。没什么」
不可能没什么吧。她到底怎么了啊。该不会,是羡慕我和夏尾有共同的秘密?
……啊,说不定就是这个。这丫头很粘夏尾,虽然上了中二但内心还是个孩子啊。应该是不管什么都觉得羡慕吧。
「由香,莫非你羡慕我们有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
无言。也是,一般这么直接问也不可能老实回答的。
「由香以前也经常只和夏尾两个人聊天的,应该有很多只属于你们两个的秘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