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眼睛能说话。
不用嘴说话,可以用眼睛来表达思想。
虽说如此,但也不是简单的随便看看眼睛就可以明白其他人的想法。
世间大多是靠说话才能传达意思的人,看着眼睛判断在想什么这种行为只不过是单纯的自以为。
大体来说,很少有人用眼睛就能传递感情。不要说是眼睛了,甚至有人连脸上都不曾表露出感情。
我的打工伙伴就是那样的人,喜怒哀乐都不曾在脸上出现过,这种面无表情让第一次见到那家伙的人总会不由得害怕。而且明明一点都不和蔼却坚信着服务业是自己的天职,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嘿,最近总觉得自己有些明白这家伙的想法了。
但这或许也不过是自以为吧。
◆
能够记忆的不只是脑子。
耳朵能记住听到的声音,
鼻子能记住闻到的味道,
手能记住触摸到的感觉,
眼睛能记住看到的景色。
在听到某种声音的时候,闻到某种味道的时候,触摸到某种东西的时候,见到某个景色的时候,有没有比意识反应更快的,产生过怀念的感觉呢。
有人说这是脑子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产生的记忆,但我觉得不是那样。
我认为这是耳朵,鼻子,手,还有眼睛的记忆。
其中,我最在意的是眼睛的记忆。
如果看了那个人一直在看的东西,就能了解那个人的人生。
他人的人生很有趣。
可是一旦说话了就会突然兴緻全无。
因为说话会带来外表、夸张和虚假这种主观。
不要外表、夸张和虚假,正真的人生才有趣。
所以我只是看着。
通过对方的眼睛,看着那个人的人生。
我和平时一样,目光投向电车最前面的空位处。
这辆电车最前面比较空。
也不是怕累。上班的话,坐着工作的时间还要持续很久。儘管如此,我坐在这辆电车的座位上是每天的习惯。
但在此之前,我看了一遍对面座位上坐着的人。
在睡觉的,看书的,化妆的,玩游戏的各种各样的人之中,只有一个人看着窗外。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的少女。
我正好坐在那个陷入了沉思的高中生的对面,索性观察起她来。
这个制服是三站后的一个私立高校的校服。很有名的升学学校,记得是女子高校。袖口的校徽文字是绿色的所以是三年级生。膝盖上有擦伤,在参加着运动系的社团活动吧,还是说是在体育课上受的伤呢。
结束了这种观察的我,重新扶了扶眼睛看着少女。
确切来说是看着少女的眼睛。注意到视线的少女看着这边。我把力量灌注在眼睛上,眼神尖锐起来,像是投入了意识。
少女的眼睛瞬间游移了。
连接了,我在内心暗笑着。
看他人眼睛的行为对我来说是连接行为。一旦连接了,就可以更深层的进入。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让对方囚禁在一种被吸入的感觉中。但我却是相反的。我自己就像是飞了进去。在那个眼睛中,在那个眼睛的对面。
看到了。我的视线中看到了情景。
那是眼睛的记忆。
她所看到的东西浮现在我眼前。
彷彿她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似的,在那里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让她的眼睛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记忆。
那是一个闹钟。针指向了九点。在感到视野变广之后,闹钟被抬起。闹钟设定用的针的位置停在了七点。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子呢,高中生起床时间有些迟。看来是快要迟到了。
惊讶地看着时针。不死心的持续看了将近三十秒。有时间做这事的话还不如早点起床。不对,已经迟到了吧。
母亲似乎已经出门了,她没有拿厨房里準备好了的早饭。接下来就只有慌忙起床的光景。起初还慌慌张张地做上学準备,渐渐的放弃的感觉越来越强,最后变成了慢吞吞地準备,我微微笑了。
打算再稍微深入窥探一点的,但高中生要下车了,站了起来。我和她的连接一下子就被切断了。只能看到一些淡淡的事情。
罢了,早上上班时用来打发时间这样子就差不多了。
自我解释着。
本来不是想看这种东西的。在人的眼睛里应该浮现出更有趣的东西。
我深呼吸了一下,表示着内心的不满,下了车。
突然,听到了电车急剎车的声音。
朝着发声处看去。感觉像是听到了什么压碎的声音。数秒后,站台上响起了悲鸣声。
站台上有汇聚的人潮和离开的人潮。
我向着对面的站台走去。
「有人落轨了!」
「有人被撞了!喂,快叫站务员来啊!」
混乱声和悲鸣声从各处传开。从站台对面过来的站台工作人员发出了起鬨的人退下的类似怒吼的喊声。
我混进了人群。
就快要走出站台,一辆车在还没有到站台的位置上停下了,是辆本来不该在这个站停下的特快电车。那辆特快电车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粘住了。
「请不要推挤!退下!」
在听到站务员怒声的同时,我感到身体突然前倾了。
「啊?」
被起鬨的人群挤压的我和周围的几个人,挤在一起滚落到了线路上。冲击让身体向前了。幸亏前面人充当了靠垫,没有怎么受伤。
悲鸣声又一次响起,站务员把起鬨的人群赶到了站台对面。「没事吧!」的询问声下,好几个人站了起来,又有好几个人就那样扑倒在地。
我轻轻地摸着头。没有脑震蕩,只是有点头晕目眩。
用手轻轻地按在脑门上。
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紧紧贴在了脸上。
想都没想就看起手来。
手上一片血红。头被打破流血了吗。自己正在冷静的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搞错了。
我周围除了血红一片以外,滚落着未曾见过的粘稠体和半固体的感觉很噁心的东西。
是了。被害者正好在这一带被撞了。
突然,手触摸到了什么东西。
「!」
直觉感到了这个是什么。
紧紧地贴着的触感是原来摸过的东西。缠在手指上的东西肯定是又黑又长的吧。慢慢渗进指甲里的东西,虽然脑海里想到了好几个东西,但目前还不能肯定。
我把头向后转,战战兢兢地看向手碰到的东西。
形状和我看惯了的东西有些不一样。要说是乾净还是骯髒的话,那东西看来得归入骯髒一类,是个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
我的手触摸到的,是一般称之为头的东西。
那个滚落在地上的头部没了本来应该有的部分,对我来说有些不协调感。头下面的部分没了——不是这个原因。
而是那个头的眼睛没了。
「没事吧!」
站台上的站务员在喊着。我的目光从那个头移开,点着头。
「现在就去拿梯子。请原地不动地等着!」
站务员指派其他人去拿梯子了。那个站务员跟每个掉落到线路上的其他乘客一个个都打了招呼。幸好没什么人受伤。
远远地看到站务员拿着梯子跑过来。
我又一次看向碰到手的东西。
看这么恐怖的东西干嘛,不是这样的。
我在确认。又一次看过了。仔细看过了。
在看那个眼睛究竟掉到哪了。
本该是头部眼睛的地方无力地垂着纽带似的东西。那个是神经吗。还是带着粘性的血丝呢。
但是面前没有。面前应该有的东西……
——有了。
眼球滚落在那个头的阴影处。
「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站务员用梯子降到了线路上。站务员就快走到我跟前了。
我焦躁不安。
这种东西,生来就没必要。
等着站务员来救人,就那样爬上站台就行了。没有什么好焦虑的。只是,目前还不希望站务员过来。
我还没有下好决心。
还需要一点时间。
但是站务员马上就要过来了。机会只有现在这个背对着的时候了。
但是,我的良心、常识心和罪恶感让我下决心缓慢。
站务员离我,只有几步了。
这种机会不会再有。
这次错失了的话,我肯定会后悔一生。
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打算做的事情。
没有人会看我。
而且就算那东西不见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我伸手把那个东西捡了起来,塞进了口袋。
把头部前面滚落着的眼球——
◆
「那个」
看着手上的纸,我——来栖刻也环视着四周。
在打工的付丧堂古董店里看店的我,接到了老闆都和子小姐和同是打工的咲的电话,叫我拿着需要的物品到指定地点去。
电话中告诉我的地点,是某个主题公园。
光入场就要花掉五千日元的这个主题公园对我来说是个无缘的地方,今天作为有关人员成功进去了。
里面设置了很多游乐场的乘坐游玩项目,携眷的和一帮帮学生在星期五的傍晚很是热闹。
我把这些喧闹置之脑后,拿着便条向深处走去。
看到的是个酝酿出些微奇怪氛围的建筑物。穿过这个一眼看上去像是鬼屋的建筑物的门。门上的文字很是诡异,写的是〖占卜馆〗。
一进门,故意营造出来的暗淡的照明让视线一片模糊。过了一会眼睛习惯后看到了好几个房间。
各个房间的门前挂着表示占卜种类的招牌。从〖水晶占卜〗〖塔罗牌占卜〗这样的正统占卜到〖眼镜蛇和猫鼬〗〖手机占卜〗这种闻所未闻的占卜一应俱全。在这之中,看到了很罕见的〖Antique占卜〗的招牌。
「欢迎光临」
一进屋,迎面而来的是穿着附有面罩的黑袍的咲。手上拿着扫帚。罩着深色面罩的咲没有注意到是我,继续说着营业性的话。
「这里是Antique占卜馆。为您占卜运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