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充满慾望的生物。
所以不会满足于一。
所以会期望更多。
所以会渴望全部。
然而,在只能够选择一的时侯。
人类会选择什么呢。
是恋人。
是朋友。
是亲人。
是子女。
是金钱。
是地位。
是名誉。
还是说——
自己。
◆
很温柔。
很温暖。
甜美的气息。
被那个人纤细又略显单薄的双手抱着,我把自己全都交给了她的怀抱。
为什么会把自己完全託付给她呢。
不过,那时的我对此毫无疑问,把自己完全託付给那个人。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那个人就是全部。
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所以我把自己完全託付给了她。
未曾相见。
也不曾相遇。
事到如今已经无处可寻的。
我的母亲。
睁开双眼。
寂寞。骯髒。寒冷。
一如往常的,我的房间。
空无一物——只有堆满了垃圾般恶臭的空气充斥在虚空之中。
不,还有另外一件东西。
我静静的鬆开紧握着的手心。
在哪里有一枚叶子。
闪烁着七色光芒如同水晶一般的叶子。
那是名为『言之叶』的,能够传递思念的叶子。
是让我做了那个梦的东西。
让我看到,现在已经不知所蹤,在记忆的角落也无处可寻的,母亲的身影——
然而这片『言之叶』让我看到的,却不是用梦一个字能够解释清楚的,而是一个特殊的梦境。
那里有温暖。
那里有甜蜜。
那里有重量。
所以会有现实感。
现在,母亲不在我的身边。
可是这片叶子告诉了我。
母亲是怎样的存在,是多么的温暖。
所以我才会相信。
母亲并没有抛弃我——
◆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自然不是都和子小姐的房间,甚至就连付丧堂骨董店都不是。
眼前的这栋建筑物凋敝破败,没有人居住着的气息。建筑物之间的小巷里没有人影,垃圾随意堆放。是个比付丧堂骨董店后面的小巷更加寂寥的地方。简直就像是在电影里面出现的贫民窟一样。
我想起了巫女说过的话。
只要我捨弃了那个『灾厄之壶』被隐藏的真相,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不过看样子过程当中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我还拥有关于『灾厄之壶』的记忆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就是说我还在壶里面吗。
还是说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之下,来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呢。
又或者我只是单纯的做了一个梦呢。
无论如何,怎样才能够回到付丧堂骨董店,这是我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不过,在不断上涌的疑问当中,我渐渐冷静下来。
既不焦躁,也没发生动摇。
要说这是为什么,因为咲在我的身边。
咲用一如往常的表情站在我的身旁,脸上看不出一丝焦急或者动摇的情绪。既然咲没有产生动摇——实际上我也几乎从来没看到过咲动摇的样子——那我一个人独自动摇起来就未免太难堪了。再怎么说男人的面子是不能丢的。
「这里是梦境吗?」
咲提出了疑问,可惜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能确定的是在目力所及的範围内,这一带都是荒凉的地方,然后除了我和咲之外没有其他人,就连个问路的都没有。
再进一步来说,都和子小姐也不在我们的身边,难道说只有她一个人平安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吗。
突然,有某样东西触摸了我的脸颊,我从思考中恢複过来。
是咲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
「……是梦吗?」
「不知道,要不然捏捏脸试试看?」
我半开玩笑的说道,
「也好。」
结果,咲真的捏起脸来,只不过是捏我的脸。
「你在干吗啊?」
脸被人捏着发音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过我还是提出了新的疑问。
「按照你所说的,捏捏脸试试看啊。怎么样?痛吗?」
「痛啊。」
「这样啊,会痛啊……?那么,就不是做梦了呢。」
咲静静地鬆开了手。
「这个可不好说啊?我会觉得痛,所以大概是没在做梦啦……」
然后,我学着咲样子,捏起咲的脸来。
儘管脸被我捏住,可咲的表情依然没有发生变化。
「看上去不觉得痛呢。那么,这里是你的梦境了咯?」
「会痛啊。」
咲面不改色的诉说着自己的疼痛。
从这面无表情和反应的冷淡来看,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咲,看样子不会是梦了。
开玩笑啦,捏个脸根本就没法分辨出是不是在做梦。反过来就算知道了是梦,醒不过来就没有任何意义。那么,这种无聊的笑话就到此为止……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侯,咲的手离开了我的脸颊,摸上了我的手腕。
一开始只是轻轻的触摸,但是力量徐徐增强,逐渐成了紧紧我住的强度。
「喂,咲。很痛啊。」
「……」
我抱怨之后,咲手上的力道还是没有减弱。
「是我不好,故意捏你是我不好啦。」
你明白的话就好,女孩子的脸是不能够随便捏的,我开始想像咲说着这番话的样子。
对我而言,这是早已熟悉了的对话流程。
可是咲握着我的手腕的力道并没有减弱,反而更进一步加强,最终到了指甲都陷入了肉中的地步。
「咲?」
「……真的会痛吗?」
咲问了个多余的问题。
「当然会痛啊。」
「……不是错觉吗?」
「你看我的脸就知道了吧?」
「真的不是在做梦对吧?」
「都说了不是在做梦了。」
「既不是你在做梦,也不是我在做梦对吧?」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的时侯,咲鬆开了手,
「既然不是梦的话,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这只是一句非常平常的话语。
咲用一如往常的表情作出的发言。
可是。
那种欲哭无泪的表情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侯,卡利。」
从屋外传来了希托的声音,呼喊着我的名字。
「工作的时间到了。」
工作,这样的形容实在是有些夸大了。
在这个如同垃圾场一般的贫民窟中,所谓工作就是在垃圾堆中寻找能够果腹的东西或者是能够换钱的东西。
作为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集团的成员之一,我就是通过这种「工作」的方式确保自己的立足之地。
从我拥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生活在这个名为贫民窟的地方了。
儘管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但是当时似乎是希托发现了孤身一人的我,然后把我带到了这里。
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了我的哥哥,亲人。事实上,卡利这个名字也是他替我起的。
我根本不知道在那之前我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