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样的,我过去以为这种日常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会不会发生和昨天不一样的事呢?
明天会不会继续重複这样的事呢?
啊,日常真无聊。
……口中还说着如此平和的说话啊。
不知怎样的,我过去以为这种日常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曾经一直这样相信着。
然而,我们的日常却是建立于非常危险的平衡之上。
如果能够撤回来的话,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想撤回来。
希望今天和昨天一样。
希望明天也和昨天一样。
啊,日常的东西是多么的幸福。
昨天,是多么的幸福啊……
◆
我从小就喜欢唱歌。
我的母亲在以前就想成为歌手,故对我和妹妹施以了英才教育。
在年纪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在很多人的面前唱歌。
获得了满堂的掌声。
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事到底有多厉害,但是让妈妈高兴,我就觉得非常开心。
我最喜欢的,就是在唱歌结束后,妈妈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渐渐的,我也上了电视或者杂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妹妹就被称作「金丝雀」。
不过,实际上我是知道的。
比起妹妹,我的歌声更动听。
比起妹妹,周围对我歌声的评价更高。
还有最重要的是,我更能获得母亲的认可。
在出现个唱机会的时候,她叫我好好努力。
所以我就决定一个人去唱歌了。
于是,我和妹妹出场唱歌的机会的差距就越来越大。
开始无法唱出原本的歌声,是在这之后没多久的时候。
这时,挑选了我,要为我作曲的那个作曲家,跟我说要我一个人出场演唱。
于是母亲就布置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练习量。
我一直唱下去。
这时我的喉咙开始痛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一直唱下去。
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嘶哑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一直唱下去。
我不再能发出高音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一直唱下去。
喉咙痛得越来越厉害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一直唱下去。
血从我喉咙里吐了出来。
即使如此,我还是一直唱下去。
我无法再发出声音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一直唱下去。
明明连声都出不了,但是我还是唱下去。
这已经不再是歌了。
这样的我已经无法再唱歌了。
替代这样的我唱歌的,是我的妹妹。
拥有和我相似的声音以及相近的实力的她,席捲了我曾经的所有居所。
就好像我不存在似的。
就好像不再需要我似的。
把我的失败视作了教训,母亲对妹妹呵护备至。
母亲的爱都放在妹妹的身上,没有一丁点留给我。
失去声音的我没有容身之地。
失去歌声的金丝雀,是没有栖身之处的。
就在我妹妹的演奏会的前一天。
是我的生日。
因为堵车的关係我晚了一点到达酒店,母亲的眼中也就只有妹妹的身体状况。
于是,我的生日什么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是忘记了么?还是连记都没有去记?我连一句「生日快乐」的祝贺都没有收到,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然后在深夜十二点的时候。
就在我的生日刚刚结束的时候,我离开了酒店。
可能这就是小孩子的叛逆心理。
又或者只是我觉得太过于孤单寂寞,想被她们发现而已。
我漫无目的地,在深夜里的街街巷巷中游荡。
都到这种时间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向我搭话的?
不过我却因为害怕,飞一般地逃开了。
害怕着,逃跑着,我渐渐地跑到了城镇的深处。
忽然,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间小小的店铺。
当时我迷迷糊糊,那里是什么地方我已经不怎么记得清了。
但是当时被恐惧缠绕的我,为什么会觉得只有这间店一点都不可怕呢?于是我就跑了进去。
不可思议的一间店。
里面陈列着的许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不过,身在这个店中,我就不再感到害怕。为什么呢?因为我见到里面放着乐器。
在那些古雅的画卷或貌似高价的餐具当中,我的目光被那些乐器吸引住了。我见到的有小提琴,长笛之类的。
我的目光被牢牢地钉在这些乐器之上。
「欢迎光临。」
背后声音响起,我向着声音回过头去。
这个人一点都不可怕。虽然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但并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她的样貌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好像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人。
「对乐器感兴趣啊?」
虽然听到那个丽人向我询问,但是我却无法回答。
因为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声音。
「…………」
那个丽人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体,迎上了我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我。
「这样啊。没办法出声呢。」
为什么她会知道的?
是见我不说话所以就这么想了么?
但是我想不是这样的。
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一切她都已经了然于胸。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虽然我不能说话,但是依然有交流的手段的。我一直都是用手机和别人对话。必要的话我就用手机打出文字。
这时,我忽然发现了原来母亲给我发了邮件过来。(译注:日本的简讯是以邮件的形式发送的)
就在刚刚。
「去哪里了?赶快回来。」
母亲发现我不在了,担心我了。虽然字面上并没有祝我生日快乐的字句,但是刚才跑出来时那种难过的心情已经一扫而空。
于是我想回覆母亲,却发现这店里并没有信号。
这时,那个丽人叫我等一下。一会儿之后,她树起了三根天线。虽然眼前的情景很匪夷所思,但是我却没有理会,给母亲回了邮件。
「现在我不知道在哪呢。来接我吧。」
又过了一会,母亲回覆了,叫我把酒店的名字告诉警察或计程车司机,让他们送我回来。
母亲不过来接我。
为什么?我回覆道。
不能抛下你妹妹一个人。母亲如此回覆。
果然是我预料之中的回答。
比起不知身在何处的我,她更担心在酒店里的妹妹。
母亲的确是在关心我。
在次于妹妹之后。
我关掉了手机的电源。
我心中并没有感到悲哀。
连想哭的意思都没有。
但是,那个丽人却轻轻抚摸着我的头。我的泪水不由得洒了下来。
我并没有感到悲哀。
而是不甘心。
对什么不甘心呢?我并不清楚。
是对母亲么?是对妹妹么?还是对我自己?
只是无比的不甘心。
想破坏。
就像之前弄坏自己的声音一样,都一切都破坏掉。
「这就是你的愿望么?「
我马上就明白到,她指的就是内心所想。
这个人明白我的心情。
我的愿望乃是再次能够唱歌。
在刚才之前一直都是。
从我无法再唱歌之后,我心中的愿望,无时无刻都是这个。
但是现在,这个愿望已经被我抹去了。
就在刚才,被我完全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