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缤纷的气球被吸入空中。
旋转木马随着华尔滋的旋律转动,云霄飞车在轨道上宾士。
由花抱着白色的小狗,一个人站在无人的游乐园里,她听到音乐,看到游乐设施在动,可是就是没有半个人。
「冬马深雪」
由花紧抱住小狗,叫着他们的名字,她知道就算这样,也没有人会回应她,为了要找到人影,她不断在园区里走着,大声叫到声音都快哑了。
「由花。」
正当由花低着头难过时,有个人叫了她的名字,由花抬起头,有个她认识的人就站在她面前旋转木马的前面。
衬衫和牛仔裤都是白的,深蓝色的头带让她的额头露了出来,这个高佻的女性就是和由花一起度过九年岁月,比任何人都还亲近由花的那个人。
「里穗!」
由花高兴地叫着抚养自己长大的阿姨,对方则对着由花微笑。
由花的表情亮起,想要立刻赶到里穗身边,不过
「不要靠近我,你这个杀人怪物。」
里穗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她用看着秽物的眼神盯着由花。
「什么?」
由花停在原地。
「什么?你敢说『什么』?你忘了吗?是你杀了我喔。」
里穗冷淡地说。
「啊」
由花的胸口一阵抽痛,里穗继续说下去:
「你不只杀了我,你也杀了那只小狗,我们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
里穗指着由花怀里的小狗,原本乖巧的小狗突然开始低吠,咬住由花的手臂。
她不小心放开了小狗,小狗就像落在地上的冰淇淋一样,啪沙一声地碎了,它化作浓稠的白色液体渗进地面,消失无蹤。
「你看,你就是这样杀了它。」
由花的眼睛张大,看着溶解消失的小狗。
「你杀了养育了你九年的我,你杀了陪伴你的小狗,杀人有那么有趣吗?」
「怎、怎么可能」
里穗的指责让由花抱起双肩颤抖,她觉得想吐。
「怪物。」
里穗走近。
「对、对不起,里穗小狗也对不起」
由花退后,背后撞到了某样东西,她害怕地转过头,看到冬马的脚,深雪也站在他身旁。
他们两人用看着秽物的眼神俯视着由花。
「不要碰我,你连我也要杀吗?」
「真是个残忍的孩子,我明明就对你那么温柔,而你却连冬马也要杀掉。」
「我、我怎么可能要、要杀冬马」
「你握了我的手对吧?你明明知道碰到你会有危险,」
由花就像个操纵线被切断的人偶一样倒在地上,她觉得好难过,她的胸口深处好像已经腐烂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由花紧紧闭住双眼,不停地道歉,除了道歉之外,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她的眼角浮现泪水。
「就算你道再多次歉,死人也不可能复生,怎么有人会愿意原谅你?」
「对不起」
落下的泪水掉在膝盖上。
「你这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杀人犯。」
里穗轻蔑地说。
「消失吧,怪物,我光是看着你都觉得胸口不舒服。」
冬马谩骂。
「是啊,你就只会杀死重视你的人而已,你不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比较好。」
深雪打从心底愤怒地说。
三个人包围着由花,她只能遮住耳朵激烈地摇头。
「难受吗?如果难受的话就把它丢掉。」
另一个声音传出,里穗等三人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出现在由花面前的是一个紫瞳青年。
「只要你捨弃你的心,你就再也感受不到痛苦,再也不会惦念着谁。」
即便由花把耳朵遮住,她还是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那沉静的声音。
「只要你重视一个人你愈是重视他,就必须承担更多痛苦,失去时的痛苦、伤害人的痛苦、无法守护这个人、无法再把这个人留在身边的痛苦只要你捨弃你的心,你就可以自这一切中解放。」
香沙薙弯下身,用他褐色的手碰触由花的脸颊,他用姆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他的手好温暖,就像她曾经牵过的冬马的手一样,好温暖。
「你不是人类,是妖魔,只要你念着谁,你就会去伤害那个人,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憎恨,你也看到了之前那些人的眼神对吧?伤害别人就是你无法违逆的命运。」
香沙薙抚着由花脸颊的手改挽着她的头髮。
「我只会伤害别人吗?」
「是的。」
「里穗、狗狗、冬马、深雪、大家都会讨厌我吗」
「是啊,你所重视的人都恨你。」
「是啊我杀了他们啊我不是人嘛」
被香沙薙抱在怀里的由花把脸抵在他胸口,一边落泪一边笑着,那是个自虐的笑,一个不该出现在九岁少女脸上的笑。
「痛苦吗?」
「嗯」
「想逃吗?」
「嗯」
「那就捨弃你的心吧。」
「嗯。」
香沙薙抱起点头的由花。
「你看。」
由花听话地抬起脸,看到眼前的旋转木马扭曲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野兽。
在由花的眼里,野兽看起来就像座山一样。
那只野兽的身体被漆黑的体毛覆盖,背上长有四片羽翼,它就是『龙』。
它蜷着身体沉睡着,不断地重複深长的呼吸,每吐一次气,身旁的空气就随之震动。
「这就是沉眠在你体内的力量你的另一个姿态。」
由花盯着『龙』的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就算听到眼前的『龙』是自己的另一个姿态,由花也毫不惊讶,反倒诡异地接受「原来它就在我体内」这种说法。
如果这条『龙』发狂的话,一定有很多人会因此受伤吧,由花自己也很清楚,不过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
她要捨弃她的心,这样就算任何人受伤,她也不会有厌觉。
里穗、狗狗、冬马、深雪大家、大家对不起,我要消失了
由花在香沙薙怀中阖上双眼。
『龙』代替她睁开了眼睛,三只睁开的眼睛都是鲜红色的。
它沉重地弯着头,一边散发出鲜红的雾气,一边慢慢地张开嘴。
香沙薙的手放开,让由花浮在空中,由花的双眼紧闭,像个胎儿般蜷起身体。
她就这么被吸进『龙』那有如黑洞的嘴里。
『龙』最后终于阖起嘴巴
吞噬了绫濑由花。
暴风雪般的强风吹起。
榆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发动?」
由纪彦握着狼魂之枪发出怒吼,声音在狂啸的风中迴响。
「是因为我的力量不够吗!」
由纪彦把长枪刺在地上,靠着长枪双膝跪地。
冬马握紧双拳,把视线从由纪彦身上栘到由花身上。
由花被放在铺在寺庙腹地正中央的毛毯上,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鲜红雾气不为强风所动,直直地升上不见星星月亮的漆黑天空。
冬马一行人已经到了相马寄放狼魂之枪的寺庙,冬马母亲.诗织的坟墓也安置在此。这座山麓边的寺庙附近没有住家。
他们五分钟前抵达寺庙。
住持事前已经接到相马的联络和说明,他拿出一把用麻布包起来的长枪交给他们,这就是狼魂之枪.
这把长枪的枪穗和握柄都是钢黑色,枪穗部分大幅反转,与其说这是一把长枪,称它是一把戟或许更为适当。枪身上没有铁鏽和污渍,但枪穗部分有几条裂缝。
狼魂之枪相马在出发之前曾在静华的车前向冬马解释过。
「要有极大的兽气才能发动那把枪,现在无法变身的你是没办法发动的,就连静华和静马也只有一半的机率能发动它。」
相马就是因为这把狼魂之枪才失去了神狼的力量。
在和变成吸血鬼的妖术士.御堂巽一战之时,相马只想打倒他而不想杀了他,于是相马使用狼魂之枪,试着将他的魔力全部消灭,但在激战之中,相马无法达成他的心愿,最后,巽所留下来的伤痕和使用狼魂之枪时所消耗的精力,让相马失去了神狼的力量。
枪穗上的裂痕就是和巽对战时留下的。
只有拥有强大兽气的人才能发动凈化能力,在这样的条件限制下,现在就只有由纪彦能发动了,但他试过之后,仍旧无法发动长枪的凈化能力。据说当凈化能力发动时,枪身会亮起白色的光辉
「这这表示我救不了由花吗!」
焦躁和愤怒在由纪彦的脸上交错,他用拳头拍打着地面。
已经没有时间了,由花的身体正不断变化着。
亮丽、触厌柔滑的头髮已经长得比她的身高还长,彷若生物般噁心地蠢动着,她的肌肤逐渐暗沉,眉问鲜红的眼也完全打开了。
由于他们抵达寺庙的时候,由花身上的鲜红雾气已经开始飘散,他们只好让由花睡在寺内的腹地里,只要没有用兽气防御的人一碰到雾气,就会立即丧命。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已经把拿出狼魂之枪的住持请到别的地方去了。
在乌云密布的深沉黑暗之中,强大的邪恶魔力填满了寺里每个角落。
「我试试看,把长枪借给我!」
「我、我也试试看!」
冬马和深雪驱身向前,但由纪彦却把长枪从地面上拔起,用力地摇头。
「这这是我应该要做的事!你们不要插手。」
「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你这么说!」
发怒的冬马抓起由纪彦的领口。
「你们退下!」
他被由纪彦以强大的力气推开。
由纪彦一向温和的五官现在变得恐怖狰狞,冬马被他的表情震住,一动也不能动。
深雪似乎也是一样。她按住被强风吹起的头髮和裙子,注视着由纪彦。
「拜託!狼魂之枪!让我拯救由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