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美丽的晴朗春季碧空下,侬恩火车站的月台显得不太平静。
列车停在没有遮棚的月台旁,任头顶上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看似商务旅客的男子、在卡连市东站上车的中年妇人和年轻士兵等人正在质问车掌和站务员。
「既然如此,列车要等到几时才能动?」
一听到年过三十的西装男子如此说道
「对啊!」「说啊。」「快点快点。」
乘客们的炮口一致。胸前别着「贝特纳」名牌、年过半百的车掌极力解释:
「我刚才说过,火车头的引擎故障,已经动不了了。如今是为了不要挡到后续列车的行驶,才硬把列车开进站。我们认为这是燃料或引擎内部的问题,不是这么容易修理的。抱歉造成各位的不便,但是本班列车也只能就此停驶了。」
乘客们继续逼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莉莉亚在月台上看着这一幕,以受不了的语气说道:
「天啊,没想到真的是引擎故障。这让我想超过年时搭的那班飞机,不过那时简单多了,」
和女儿并肩坐在长椅子上的艾莉森耸耸肩:
「我也是老遇上这种事。」
乘客大多步下列车,不是在月台上抗议,就是在一旁观望。人们正好聚在二等卧车旁,所以原来就在那节车厢的年轻夫妇和拐杖年轻人都没下车,只是直接打开走廊的车窗探头观望。
「怎么了?」
年轻人问了一下旁边的人,夫妻里的先生随口应道:
「这怎么搞的」
「接下来要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问题,贝特纳车掌只能重複表示自己也无计可施。生气的乘客大骂,无法接受把他们抛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车站。双方你来我往的吵了一会儿之后:
「下一班列车呢?」
说话的人是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西装男子。说完话之后才看到全部的人都望着他,只好先清清嗓子:
「这个我是说在我们后面还有一班北上的长程列车吧?我在确认时刻表的时候也是犹豫了半天,后来才选了这一班。我记得两班之间只隔三十分钟,让我们转搭下一班车不就得了?」
马上就有乘客附和,可是贝特纳车掌摇摇头:
「这一点我早就想过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惜下一班列车已经客满了」
「客满?现在又不是假期,居然客满了?二等客车也是吗?」
西装男子大吃一惊。
「是的,那一班列车一开放订票就全被买光了二等客车也一样。」
「真不敢相信我们这班车只有不到二十名乘客不是吗?下一班车竟然客满?」
「可能是遇到团体旅客吧。所以我想,各位恐怕没有办法搭上那一班车。尤其址买厂卧车车票的乘客,总不能一直站在走廊上,一路站到明天早上。」
车掌先生的话,又让大家意志消沉。
「真是气死我了!怎么偏偏选在今天出事啊?」
中年妇人大叫,可是没人回应。
「对了!我想到一个奸点子!把我们这班车的车厢接到下一班车后面如何?这样就行了吧?问题就解决啦!」
年轻士兵自信满满地说道。
乘客的目光再度集中在车掌身上。车掌解释,这种做法是不被允许的。纵使破例允许,之后的月台也无法容纳这么长的列车:就算月台长度足够,火车头的动力也不足以拉动这样多节车厢,最后只能龟速前进。基于以上种种理由,这个提议是无法接受的。
「之后的班次全都是短程列车,没有一班开往罗鲁。就算安排各位转乘,今天也没办法换到前往罗鲁的车。不管怎么做各位都得住上一晚。所以我建议各位还是先回到车上,等待管理处调一辆新的火车头过来」
乘客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新的火车头何时才会抵达。
「关于替代火车头,我们目前还没有接到任何联络。最坏的情况是请各位明天搭乘今晚从埃里特沙出发的列车。」
车掌先生的回答真是老实过头了
乘客生气大骂「这样没得商量」。有人开始同病相怜,也有人失望地抱怨国铁,表示以后都要改搭长途巴士或飞机。
这群人里面,只有休尔兹家的母女还是一派悠閑模样
「唉呀唉呀。」
「只不过差个一天,反正我们又不赶时间。」
「无所谓啦对了,附近有没有空军机场?用妈妈的许可权借一架飞机,我们飞过去吧。」
「有点难哟。虽然机场到处都有,可是没有理由。」
正当艾莉森这么说时,月台旁的行人穿越警铃响了表示有列车要进站。
侬恩站的站务员吹了几声哨子:
「下一班车要进站了。麻烦月台上的乘客退后。」
笔直的铁轨尽头可以看见火车头的灯光。站在停靠列车的另一边,也就是月台左侧的抗议乘客恨恨看着列车,还是乖乖依言退后。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手笔,包下一整列车。」
士兵说出众人的心声。
列车鸣了一声汽笛,缓缓滑进月台不过没有任何人上车。好几道怀着恨意的视线朝这班列车射去
「什么?」「啊?」「咦?」「喂!」「啊!」「喂、开什么玩笑!」
众人一齐惊叫。
「呃?怎么搞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莉莉亚的反应和大家一样,用力从椅子上站起。唯有一旁的艾莉森反应与众不同。
「唉呀:真的是这班车」
她用手指支住额头,用莉莉亚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那班列车根本就是空空蕩蕩。
黄色的柴油火车头从众人面前经过,后面紧接着一节窗帘紧闭的特等卧车。
后头的头等卧车、二等卧车、餐车和二等客车完全看不见人影。座位上没人,走道上也没人。甚至可以从车窗看到对面的车站
「根本就没人啊!」
「哪里客满了!」
「别开玩笑了!」
月台上的人们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看着列车悠然停下,贝特纳车掌也傻眼了:
「不该是这样不、报告中确实是客满」
「真不敢相信!没这种道理!」
莉莉亚真的生气了。她大步走向前,对着不知所措的车掌大暍一声:
「车掌先生!既然一个人都没有,你就要让我们上车!一
「对对对!」「说得好,小姑娘!」「没错没错!」
列车缓缓停在赞同之声此起彼落的月台。
「我、我去间一下,请各位等我一下好吗?请你们不要擅自上车拜託了。」
贝特纳车掌拚命说完之后,转身往火车头方向跑去。
「我们也过去吧。」
不知是谁的提议,月台上的乘客也跟在车掌身后。莉莉亚当然也打算跟上,却看见艾莉森站在椅子一动也不动,奸像在烦恼什么。
「喂妈妈?」
「喔马上来了。思。」
贝特纳车掌后面跟着十几名乘客,一路定到特等卧车旁边。
特等卧车尾端的门打开,这班列车的车掌步下月台同样穿着洛克榭国铁的制服,是个年约四十多岁的高个子男子。
「啊、寇恩车掌,请教一下!」
听见同事的呼唤,胸前别着「寇恩」名牌的车掌转过头来。
「好的咦?」
寇恩车掌马上就被贝特纳车掌身后怒气沖沖的一群人吓了一跳。莉莉亚也混在愤怒的乘客之中至于艾莉森则是站在后面有段距离的位置。
现在换成高个子车掌单独面对自己的同事与乘客。大家先让贝特纳车掌把话问个清楚。
「寇恩车掌,这是怎么回事?」
「啊?你的意思是?」
「这班列车不是客满吗?」
「对啊,是客满。」
「但是上头不是一个人也没有吗?」
「啊这个」
寇恩车掌正要回答,后方传来另一个男声:
「是我们买下这班列车的所有座位。」
声音是从特等卧车车门位置传来。包括莉莉亚在内,所有人都看向车门。只见一名西装男子走下阶梯,站在月台上
正当大部分的人惊讶地想问他是谁时
「咦?」
莉莉亚睁大双眼,獃獃站在原地
「为什么?」
他虽然没有穿着她常见的军服,却是一个相当熟悉的人。
三十五岁左右、黑髮,戴着眼镜、外貌和气质都像学者、母亲的男朋友,同时也是斯贝伊尔;
驻洛克榭首都大使馆的军人特拉伐斯少校。
莉莉亚被高个子年轻士兵挡住,所以特拉伐斯少校没注意到她,而且艾莉森与人群也有一段距离,又故意别过脸,所以他没发现两人,只是很礼貌地用洛克榭语对两名车掌说:
「这班列车由我们包下。虽然客满,可是没有人搭乘。」
「这又是为什么?」
贝特纳车掌问道。
「因为我们要运送的东西非常重要。除此之外,恕我无可奉告。」
特拉伐斯少校的口气十分冷淡。寇恩车掌紧接着说:
「详情我也不清楚。」
意思就是问他也没用。特拉伐斯少校又说:
「各位的情况,我刚才已经听车掌先生说了,但是我们还是不能让各位上车。」
虽然露出遗憾的表情,但也免不了一阵责难声浪。
安紧盯附有距离刻度的狙击镜头,看着月台上的混乱。身旁的声音说道:
「一旦发现枪械,确认之后立刻开枪,不要迟疑。」
列车最末节的货车拉门开了一条细缝,枪口从缝中伸出。月台上的人几乎都挤在前面,没人发现这里有狙击手
安身后的人就是瘦小的中年男子奥塞特。他正拿着小型双眼望远镜观看月台动静,一把枪托折起的短机关枪就插在腋下皮套。
「」
安紧张地呼了一口气。距离太近,她可以在望远镜中看见人们的长相。
「我知道你还没有朝人开过枪,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像平常一样扣扳机就行了。你在练习时从未失手。不妨在脑子里想着你恨的人,打得他脑袋开花。」
奥塞特以稀鬆平常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不知是为了缓和情绪,还是为了继续维持紧张。
在安的视线中,特拉伐斯少校正和一大群人交涉,可是似乎丝毫不肯妥协。有站务员和车掌们居中协调,看样子还不至于酿成暴力冲突。
奥塞特腰际的无线电传出声音:
『餐车的伊兹玛呼叫:我大致看了一遍,月台上没有人携带类似武器的东西。』
奥塞特按下麦克风通话钮回覆:
『收到。继续戒备。车厢门要确实锁上,也不能让他们开窗。』
『收到。不过如果他们想搞,三两下就能弄坏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