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落在地上。心一下子收紧。又来吗。
在黑板上板书的久保老师转过头来。
骑士人大咧咧的捡起笔袋。是笔筒。没有感到一点道歉的意思,也当然了,本来就是故意做的。
久保老师好像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返回到黑板上。
然而笔筒从别的地方落下,和地板撞击出声音。
在久保老师回头的瞬间,又有其他的笔筒掉了下来。
真是烦人。
而骑士人他们似乎就是以此为乐。妨碍上课,看到老师困窘的模样,正是他们快乐的源泉。
你随便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干扰到上课就是妨碍到别人了。骑士人自己倒是上了课外补习班,学习进度早到后面倒是没关係罢了。
然而在我们看来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注意不要弄掉下来了」久保老师说道。
弱气,有人发现了这样的词语。翻开词典,说是脸色发青没有活力的人,久保老师真就是这样。明明很年轻,却没有活力的样子。说是才从大学毕业,今年才来我们学校赴任,作为小学教师的经验基本为零,真是教科书一般有些不太可靠的老师。
「如果是新老师的话,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带低一点的年级比较好」我妈这段时间,一直嘟囔道。「不是我说,真的有点不可靠的样子,真能带好五年级的孩子吗。那个样子的话,可是会被孩子们蔑视的」
我拚命忍住想说「已经被孩子们蔑视了」的冲动。
「就在第一次家长会的时候,我真是吃了一惊」
「为什么」
「最开始还好,然后中途久保突然沉默下来了」
「这什么啊」我爸皱起眉头。
「大概不仅有妈妈在,爸爸也在然后就有点畏畏缩缩的了吧」
「喂喂,这也太那个啥了吧」
「怎么还担任这么高年级的老师呢、TAKAO的老师看起来还靠谱点」
弟弟TAKAO是二年级,班主任虽然是年轻的女性,但看上去确实比久保老师看起来熟练一点的感觉。
而话题中心的TAKAO,则好像对我和父母的谈话没有兴趣一样,兀自在平板上玩着游戏,什么都不用管真好啊,我不禁羡慕到。
「嘛,说起学校,其实就跟公司是一样的。把谁配属到哪里都是不可更改的。社员是有限的,也没可能让优秀的员工兼任。最后总会出现矛盾」父亲不管什么时候说什么都是一副愤怒的样子。「最近还有什么体罚,暴力的骚动,老师也不好过啊,我们那时候,老师直接上来就抽你的,孩子们只有这样才能学到教训的」
「这也有点不好吧」
「被蔑视的话就完了」
「啊,将太,说起来转校生怎么样?是叫保井君吧。都熟悉了吗?」
保久福生是在五年级的时候从城市转过来的。身体纤细,脸部就跟个倒三角形一样,下巴很尖。
「啊,那个转校生」爸爸也是之前听妈妈说的吧。「一直穿着同样的衣服」
因为总是穿着看起来很廉价的衣服而被骑士人他们嘲笑称为「廉价服生(福生)」。虽然不知道是否真的廉价,他的衣服确实总是一样,而且看着底子很薄。上面有「OKINAWA」这样的商标,大概是沖绳当地产的,但这也磨损严重,几乎看不见。让人想知道到底洗了多少遍的程度。衣服的话不用吝啬的吗。也有女生这样说道。我虽然也这么想,但廉价高昂各人的感觉不一样,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定义也是事实。
福生则说「那个,我的衣服不仅廉价,还很薄,所以如果要给我取名的话,请加上中间名「廉价·薄·服生(福生)」」会这么说,看起来还挺乐天。
那个福生现在高声说道,从靠走廊最前面的位置上站起来,回过头,「你们够了吧。弄掉笔筒有什么好玩的」憋起本来就尖的嘴巴来。
「怎么了福生」骑士人一副冷嘲热讽的样子。
「给想要认真读书的我们造成麻烦了」
一瞬间,教室变得寂静,久保老师也盯着福生。
「上课的时间一点一点减少了,我希望把钱还回来」保井福生叹息着摇头。
稍稍之后从各处传来「什么钱?」「食物费吗?」「小学交钱的吗?」种种感到困惑的声音。
「什么啊,保井,装什么装」
「没有装。你们要把笔筒弄到地上,回家去做不好吗」
「又不是故意的,它就是掉到地上也没有办法啊」
两个人都别说了,久保老师看似在平息,但是完全没有一点感情暧昧的语调,就像是拿扇子在扇风一样。根本就没在平息事态嘛。
「嘛,总之继续上课吧」久保老师再说了一句。「福生,不如你就读一下课文」
福生说着是接着坐到位子上,然而「啊,说起来我忘带课本了」。
目瞪口呆,就是说的这种事情吧。你根本没有想认真学习好吗!不知谁说了一句。久保老师也只能苦笑。
*
但也实在没想到那天会和福生缩短距离。
放学,前往补习班通过学区内的儿童公园的时候,看到了福生。
还穿着那件很薄的T恤,弯腰观察着公园角落里的花坛。到底在干什么。虽然在意但因为补习班来不及就径直过去了,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阳光已经基本没有之中,他那白色的T恤让我吃了一惊,还在的吗。
「你在干什么呢」
「啊」他偏了一下头。「在找有趣的虫子而已」
「这里有有趣的虫子吗?」
「所以说是在找啊。将太呢?」
「补习班」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包。「福生不去的吗?」
「我家不行,没有钱」他答得乾脆,「就变得这样了」还加了一句让人在意的话。
「什么叫变得这样了」
「这是避世之假姿」福生流利的说道。
避世之假姿,虽然好像是听过的词语,但一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认为我是穷人家的孩子,进行轻视」
「我不觉得有这样」
「至少,没那么看重吧。但是,这只是假姿」
「实际上是有钱人」
「也许哦」保井福生虽然点头,但明显眼睛背过去了,我知道他是在逞强。
「不是吗」
「即使现在不是,将来也可能变得富裕。就是这样的,现在只是假姿。变形金刚你知道吧。还有电影的」
「车子变形成为机器人的吧」
「正确来说不是这样。他们是从赛博坦星来的外星人。只是变化成车辆而已」
「啊啊,这样啊」有什么不一样吗。
「司令官擎天柱,在平常虽然是拖车的样子,但到了非常时候」
「所以福生也会变形」
「只是比喻。这样的话,现在看轻我的人就会感到犹豫」
「是这样吗」
这时传来尖锐的声音。
自行车就停在了我们旁边的路上。周围已经很暗,我虽然有点吃惊,但仍能看清骑在车上的是熟悉的面孔。眯起眼睛一看是同班的润。脸上发光,以及手还在擦拭的样子让我内心有点震动。
「润,为什么哭了啊」福生没有委婉,直截了当的问道。
大概是没想到在这么黑的公园还能看到两个同学吧,润惊叫一声,差一点就要翻车。其实真的差不多翻车了。激烈的声音,传递至周围。
我和福生,把润拉起来。
在这干什么呢,他问,在我说明是补习班福生说是找虫子后,福生又问他,「你在哭什么啊」问道。
「你就不会委婉点」我说道。
「但是,他就在哭嘛」
「只是和两亲吵架了」润小声说道。
「两亲?你妈吗?」
「我家只有我爸」
嘿,我毫无感情,好像毫不关心的反应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好像在润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还一早以为是跟妈妈住呢。
「这么说起来,之前是见过啊,跟润你爸爸」我想起来了。
差不多一年前和一家人去DIY商店的时候,润和他爸也来买东西了。当时还隐隐记得感叹不愧是有个体格健壮的父亲,润才很擅长的样子。
「对」润也点点头。
「你爸也挺辛苦的」虽然不知道养孩子是一件怎样的事情,但本来应该两个人合力完成的游戏现在只让一个人来操作,想必难度也大大提高吧。
「虽然很辛苦,但那么阴暗的表情,一点小事情就生气,真是让人难以忍受」润别过视线,看样子是在家里和父亲独处的时候忍受不了,这才骑了车跑了出来。
「润,你忘记重要的事情了」福生又一副大人的样子。
「什么」
「父母亲也是人」
「我当然知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人不是完美的。会生气,会困窘,也会苦恼。会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会做出怎么想都没有好处的事情」
「这样吗」
福生是那么的的肯定,虽然让人想反驳,但确实马上会被逮捕还是会杀人的人存在也是事实。大家一下被感情冲上头脑,最后做出了本不用做,不做会比较好的事情。
「润的父亲,有事也想找个出气的地方」福生说道。「有了什么讨厌的和难过的事情,就想怨到一件事情上。就是这么回事吧」
「就跟自己摔跤之后,就想踢旁边的石头?」
「对对」
「所以我是石头吗?」润呆住一样笑了,随后「那再见了」骑上了自行车。
「我也要回去了。福生也是的吧」
润的自行车马上就走远了。我这才发觉我和福生还有润三个人一起说话这还是第一次。就像是把日本菜,西洋菜,中国菜放在一起的感觉。
「润也不容易啊」我小声说道。擅长运动个子也高的润,在班上都是大家会另眼相看的对象。还蛮以为每天都会乐呵呵的,但实际上不是这样吗。
「谁都是这样了」
「但是骑士人好像就不是的吧」
意外的福生没有肯定我的话。「那家伙应该也有苦恼的」
这样的吗。
*
上课的时候笔筒掉下来,又发出声音。
又来了吗。真是讨人嫌啊,大家一定是同样的心情。骑士人和其周围,发起愉悦而微小的笑声。
「又来了吗。真吵人啊」久保老师说。
真吵人啊,这种没有力量的说法是不行的,本应该更加直接严厉的训斥,但这对于「没有活力的人」来说是做不到的吧。
「把笔筒放在从桌子上掉不下去的地方」久保老师只说了这样一句的告诫,就继续上课了。
被蔑视的话就完了。我记起了父亲说的话。确实自己也有部分赞同这个观点。
休息的时间,我去了福生的座位。
一定要说的话,经常一个人在教室的我,和一定要说的话很明显总是一个人在教室的福生凑在一起的话,虽然难免会觉得可能会有最近在电视上知道的「同病相怜」的所谓,但其实也不用想那么多了。
「所以一直都那个时间在公园?」
福生把接下来的课本拿出来的同时说「偶尔而已」。「怎么可能一直在做那种事」。
别人这种回应,让我真后悔刚才不应该问的,但现在马上就离开也觉得尴尬。
「喂,将太,你是要给福生捐衣服吗」骑士人衣服轻佻的语气靠近而来。
真麻烦啊,我差点就要说出这句话。
「这个是下个月的祝日,要是有空的话就来哦」递给我一张传单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