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

「不、不要啊！求求你们了！」

「哇啊！」

对那个男人的声音感到最为震惊的是拉里。他发出很大的叫声，像被针扎般跳转过身来。

梅格浑身颤抖，娜塔莉亚像保镖一样站在她的身前。赛隆和尼克打开手电筒，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照去。洁妮略微迟疑后，也打开了手电筒。

「啊啊……眼睛。」

一个人打开隔壁房间那扇红色的木门，从里面沖了出来。那是一个男人。

他的身材瘦小，身上穿着深绿色类似夹克的衣服，脚下穿着橡胶运动鞋。

他的装扮很像那种在首都小巷里经常能够看见的无家可归人士，但他身上的衣服并不脏，也并没有散发出臭味。

他正用双手遮住眼睛，所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头上稍微有些秃顶，长长的黑髮混杂着一半白髮，从侧面和后脑勺一直垂到肩部。年龄看上去应该在五十到六十岁之间。

「晃眼……晃眼睛……」

那个男人反覆嘀咕着。他的声音很中性，给人一种成熟男人的感觉。

「大家关上手电筒吧。」

说着，赛隆关掉了手中的手电筒，尼克和洁妮也关掉了各自的手电筒。

「啊啊，谢谢……」

那个男人一边道谢，一边放下了手。

在房间内微弱的灯光映照下，只见那个男人的额头和眼角叠着层层深深的皱纹，令他的外表年龄一下子增加了不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交给你了。」

震惊得跳起来的拉里说完，便退到了赛隆旁边。

「啊啊，暂时由赛隆代表我们发言，好吧？」

娜塔莉亚说道。

没有人提出异议。

赛隆向前迈出一步，站在与那个男人相距五米左右的位置上，首先打了个招呼，然后进行了自我介绍──

「下午好，我叫赛隆·麦克斯韦，是这所高等学校的三年级学生。」

那个男人微微动了动眉头。

「谢谢你能够现身。我要先道歉，我和朋友刚才大声说的话并非出于本意，我们只是用那些话诱你出来，对不起了。」

拉里和梅格终于明白过来，不禁钦佩得点头不已。

赛隆说完，过了几秒钟。

就在六个人以为那个男人不会再说话时──

「你们的声音我一直都能听见……从你们在外面时开始，所以我才藏了起来。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够来到这里，真是够顽强的，了不起。」

听到对方突然大加讚赏，六个人都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赛隆继续说道：

「门对面还有其他房间吧？」

「是的，在古老的地下还有很多很多。」

「你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是的。」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只有我一个人。」

那个男人以淡淡的语气老实地回答着赛隆的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恐怕有两年了。」

那个男人略微犹豫地回答道。赛隆身后的五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赛隆仍旧用淡淡的语气向那个男人问道：

「这段时间真是不短，你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吗？」

「没有。」

那个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说是地下，冬天肯定也非常寒冷吧？你是怎样度过的？」

「因为有热水管道从这里通过，我会借用一些热水，虽然这样做不是很好。」

「原来如此……来自锅炉房的热水供给，就像宿舍澡堂那样。那样就能暖和自己，还能洗澡。隔壁房间里应该有厕所和浴室吧？」

那个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每天的食物从何而来？」

「那个嘛……不能告诉你。」

「是吗……接下来，我要谈正事了，仓库地下的所有木格窗子马上就要被施工队伍堵上了。」

「我知道，昨天来了一群施工的年轻男人，他们高声谈论过这件事，简直就像在故意说给我听一样。」

「…………你不觉得应该从这里出去了吗？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出去？去哪里？」

「…………」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你们能不能让我在这里继续安静地生活下去？──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些话。」

「…………我不知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不能不要继续住在学校地下？你可以去那些通过税收经营的保护机构，他们应该会接收你的。」

「我不能。」

「为什么？」

「不能说。」

「是吗……」

赛隆暂时停止了交谈。

「这阵子的搜索让我肚子变得好饿。」

赛隆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转身面向拉里──

「你身上有没有三明治？」

「哦？──噢噢！我这就拿给你！」

拉里解下背囊，拿出一个藤製的午餐盒。

赛隆接过午餐盒，摘下军用手套，打开了盒盖。

「不好意思，只有我还没有吃午饭──」

他一边对众人说着，一边一屁股坐在地面的石板上。

赛隆将午餐盒放在地上，从中抓出一块三明治，颇为享受地咬了一口。

「…………」

那个男人用布满皱纹的眼睛凝视着赛隆。

赛隆将还装有一块三明治的午餐盒向前推了推，对那个男人说道：

「你要不要吃一块？这是学校食堂做的，好吃得不得了。」

「…………」

「和刚才一样，他不愧是演剧部的。」

在拉里身后，尼克对娜塔莉亚等人嘀咕道。

「…………」

那个男人一时沉默地望着赛隆手中的三明治。

「两个我吃不完。」

赛隆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个男人同样一屁股坐在赛隆面前，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拿过三明治。他用双手举起三明治，小心地送到嘴边，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才送入口中。

「…………」

吃着三明治的男人瞳孔无声地湿润了。

「…………」

然后，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睛，梅格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泪花。

一时间，地下宽敞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人吃三明治的声音。

就在此时──

「怎么回事……我的肚子也饿了。」

「娜塔……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很多个你啊？和我一起吃午饭的是另外一个娜塔吧？」

听到娜塔莉亚和拉里之间的对话，梅格不禁笑出声来。

那两人吃完三明治后，年长的男人凝视着赛隆，率先开口说道：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因有很多，最大的理由是──有一个女孩子真心为你担心。」

赛隆一边转过身去，一边说道。

「…………」

那个男人看到赛隆身后的一个女孩一直凝视着自己，眼中不禁笼罩起一层阴霾，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已经无法离开这里了。」

「为、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希望有人死在这里！」

梅格以强硬的语气说道。

「啊……」

那个男人不禁睁大了眼睛。

「…………」

看到那个男人无言地凝视着梅格，赛隆、梅格以及其他四人都弄不明白他的意图。

「这位姑娘……你来自斯·贝·伊尔吧？」

那个男人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哎？」「嗯？」「哈？」「…………」

娜塔莉亚、尼克、拉里和赛隆完全不明白那个男人在说什么。

「是的！我从两年前开始就住在洛克榭的首都的，但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斯·贝·伊尔！我出生于谢雷斯塔拉斯，三岁时搬到了帕泽尔托雷！」

听到梅格掷地有声的回答，四人却感到一头雾水。那个男人和梅格是在用斯·贝·伊尔的官方语言贝佐语进行交谈。

「他们正在用河对面那个国家的语言进行交谈。」

看到拉里等人不明所以的表情，洁妮用洛克榭语解释道。

「哎？」

拉里感到非常惊讶，不禁向这位身材瘦小的少女望去。

「你──能听懂贝佐语？」

听到拉里的询问，洁妮非常得意地回答道：

「学校里不是有这门课吗？我只是上学期学了一些。」

「『一些』……不要说得如此轻鬆，贝佐语是半年内就能学会的吗？」

拉里从心底里感到惊讶，开口问道。

没等洁妮开口，尼克便淡淡地回答说：

「因为洁妮非常聪明。自打入学以来，她的成绩还从来没有跌出过年级前十名，最差一次也是第八名。」

「你怎么知道的？」

「她很出名──虽然新闻上并没有报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