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之际,典礼的準备进入紧锣密鼓阶段。虽然还是晨风吹拂的时刻,出发前的準备还未完毕,但是一切已经正式开始。 
远处的乐团开始演奏雄壮的乐曲。 
发自金属乐器的高亢乐音听起来比普通祭典的音乐更加清澈了亮。 
或许是因为这些乐器是用贵重的金属铸造,又或许是因为演奏乐器的人技术高超,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许两者都是吧。 
「要开始了。準备好了吗?」 
站在一旁的六宫萌葱姬微笑问道。 
我因为紧张而全身僵硬,这张带着关心神色的笑脸看起来就像美丽的姐姐。 
所以我笑着回答: 
「是的,接下来是重头戏。」 
我以东和七宫的身分露出微笑,两人并肩往前走。 
我们要从等候室走向大广场,即将在六宫牧濑城中心游行的宫队伍正在那里待命。 
来到大广场,六宫与七宫联军已经排成整齐的队列,人人身穿古时的正式军服,精神抖擞地等候我们到来。 
早晨阳光洒在广场上,和风吹动代表两座都市的旗子。我们眼前是两座都市各自多达千人的大军,士兵吹奏的乐曲从左右两边阵阵传来。 
一身青草色服装十分搭配的萌葱姬,还有身穿白云色调公主装束的我分别向迎接我们的众人低头致意。广场上的众人也将武器放在身前,所有人一齐单膝下跪,以更加恭敬而严肃的姿势向我们行礼。 
视线越过整齐的军队,远处是我们即将搭上的大轿,以及同样行礼的文官队伍。 
所有人都是为了守护我们而集结。 
高夏的强烈阳光下,四都同盟的正式缔约典礼即将开始。 
同一时刻,在五宫仓濑也有两位公主并肩而立。 
「这样就行了吧?」 
「不行喔。看,髮饰还有点歪。」 
三宫常磐姬有些闷闷不乐,五宫浅黄姬正在替她整理髮饰。 
侍从全都退到房外候命,準备室里只有两位公主。出发的通知来得比想像中更晚,这段空档便成了两人的閑谈时间。 
「我不喜欢这种无谓的装饰。」 
「只有您一个人服装太朴素,对贵国也不好。我可不想看见夏目被我国人民嘲笑。」 
常磐姬的家族承袭先祖传下的武风,即使在祭祀时也总是穿着象徵清廉洁白的朴素巫女装束,因此几乎没有机会换上华丽的服装。 
加上常磐姬本人也厌恶华丽的装扮,才会在正式典礼即将开始的此刻闹脾气。 
「这样一点都不像我。还是简单的打扮比较好。」 
「请忍耐一下。这次典礼的目标就是要利用豪华的排场来吸引人们注意。」 
明明比较年长却被年纪比自己小的人教训,常磐姬看起来像是个莫可奈何的姐姐。 
「这是谁订的目标?」 
浅黄姬像是在安慰自己高大的弟弟一般微笑: 
「好像是七宫那两位提议的。说是要用豪华盛大的典礼製造形势。」 
他们的提议是除了上层人士交换承诺,还必须让广大国民认识到同盟的存在。这个提案不但五宫、六宫接受,也得到三宫夏目代表使节团的同意。 
唯独最年长的公主始终表现得有些消极。 
「小时候时常在祭典里参观别人的游行队伍,想不到我也有被参观的一天。」 
「听说您曾经与四宫殿下还有七宫殿下一起在船上向人们挥手喔。」 
「那是为了我的国家,为了安定自己的家乡才不得已去做的。」 
常磐姬故意移开视线,浅黄姬的表情变得平静。 
「我们得让这个家乡的範围变得更大才行。」 
声音显得有些沉重,令常磐姬意识到不该继续闹彆扭,于是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话说到底我只是不喜欢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四都同盟,以及加入鼓城的非正式五都同盟越是确定,常磐姬就越感到踌躇。 
相较于五宫、六宫,三宫由于距离中央较远,所以感受到的危机并不强烈,甚至让人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更何况事情闹得越大,需要的花费也会大大增加,这点特别令她心情沉重。 
「我们不得不把事情闹大。要与大局对抗就必须如此。」 
「是啊。宫姬的责任就是在这种时候上场表演吧。」 
年长的公主如此说服自己,年幼的公主用好奇的眼神望向她。 
「七宫殿下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呢?」 
常磐姬试着思考年轻公主话中的意思,随即停止思考: 
「她会直直往前进。」 
还是单纯一点吧。自己不擅长思考複杂的事。 
「直直往前进吗?」 
「嗯,她一定会一直往前进,因为永远有人帮她準备该走的路,所以她会直直前进。」 
直到自己说出口,常磐姬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七宫那两位帮她準备的路吗?」 
面对压抑心中情绪的声音,常磐姬点头同意。 
「是啊。想想那样也挺可怕的。」 
仔细想想就会有这种感想。 
「七宫的空澄姬殿下如此信任她身旁的人吗?」 
因为信任所以前进,与自己信任的人们一起前进,这也是一种生存方式。 
「不,也许她不怎么相信。」 
空澄姬本人也说过那些人不太能够信任。常磐姬比其他公主更早开始与空澄姬来往,她记得空澄姬曾经说过这种话。 
所以刚才的猜测多半与事实不合,身形修长的公主继续自己的推测: 
「我从没有听那孩子具体说过她信任谁,也许她真的什么都不信任吧。」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那位黑色的公主。 
脑中不知为何浮现黑姬与空姬并肩站立的身影。 
「怎么了吗?」 
纤瘦的公主询问高大的公主,对方用苦涩的笑容回答: 
「我想黑曜和空澄都是那种什么都不信的人吧。也许她们属于同一种人,就算往前进的结果与自己心想的不同,她们多半还是会前进。」 
突如其来的见解令浅黄姬眯起眼睛,想了一下该怎么回答才开口: 
「如果什么都不相信,要如何面对其他人呢?」 
「也许是用顺其自然的态度面对别人吧。我感到她对我还有对其他人都没有过度的期待。她不会从别人身上强求什么。」 
与那个人相处令人感到可怕。 
那是一种面对与自己追求不同事物的人,因而把握不到彼此距离的感觉。 
「下次能请您帮我问问七宫殿下吗?」 
「不要。你们自己去问。我觉得那样也没什么不好,也不必去改变什么。」 
说到这里,常磐姬在心中肯定自己的话。 
「就是这样。嗯,其实我也挺喜欢她的模样。既然喜欢就不必计较那么多,我猜她应该也是这么想吧。」 
常磐姬做出如此结论,五宫仓濑的公主终于露出安心的微笑: 
「那就让我们接受彼此吧。这才是我们宫姬应该达到的目标。」 
强烈的阳光照进两人所在的準备室。 
出发时刻已到,通往屋外的门打开,外头同样是银光闪耀的整齐军容。 
「这个光景真好笑。」 
那人以不带笑意的表情喃喃自语。 
眼前是一片用巨石造成的庭园。 
地上堆砌着许多比人马还大的巨石,二宫锡马城开拓之时从各地运来的大小岩石,在经过複杂配置后形成眼前的绝景。 
长达百年的风吹日晒在这些岩石上留下富有深度的岁月痕迹,每颗岩石都有自己的形状与颜色。即使同种类的岩石也有不同色泽,带给人们不同的印象。 
在浅蓝色的夏日天空下,彷彿破土而出的岩石排列成无秩序的队伍。 
整个岩石群隐约带有人造感,事实上岩石群的配置确实经过精心设计,使人联想打从太古时代便存在的老树。 
人们把这片景象取名为石庭。 
只是眼前这片景象充满正常庭园所没有的肃杀之气,甚至没有树木。 
只能见到稀疏生长在岩石上的芦苇和野稻。 
「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就是真都的圣地啊。」 
自言自语的同时,右拳轻轻抵住一块让人想到绝壁断崖的自然岩石。 
右手稍微使力,与岩石接触的肌肤传来一阵痛楚。 
「打不破啊。人终究不可能靠身体打碎大石吧。」 
带着不变的表情,使力的拳头和手臂将身体推往接下来的方向。 
「就在前面吧。」 
独自走在没有人迹的土地,杂食性的野鸟在头上盘旋,用奇妙的声音发出长鸣。 
前方是禁地。 
由于是真都同盟的发源地,这里只在一年当中几个特定的日子开放,平常禁止外人进入。但是此人对这种程度的禁令毫不在意。 
周围的戒备并不森严,他轻鬆弄昏守卫,跨过挂有禁止进入告示的粗绳,独自一人走进木门后方的禁区。 
脚下步道是以坚实的红土为底,上面铺了一层沙。 
这条步道同时也是供人观光的路线。 
圣地在每次季节交替时开放十天,每次开放都吸引大批民众前来参拜,步道便是为此设立。 
嘴角上扬,像是对眼前无聊的花样嗤之以鼻。 
观光景点特有的气氛让这个对观光毫无兴趣的人忍不住发出嘲笑。 
来到中心地带,此人停下脚步。 
走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了。毕竟这座庭园佔地不算宽广。 
要找的东西就在庭园中心,于是开始环顾四周。 
忽然有些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呀啊——」「哇哈——」有人正在发出奇怪声音。 
「喔,是在杀人吗?」 
有些好奇地喃喃自语,同时加快脚步往前走。 
当他在几块巨石的另一头髮现某人的身影,一团纸飞过来击中他的鞋子。 
纸团隐约可见用炭笔画成的素描,他灵巧地用脚尖摊开纸张一角。 
纸上画着一个女人。 
看起来像是武家的公主,鲜明的轮廓在纸上描绘出威风凛凛的身影。 
感到有点兴趣,弯腰捡起纸团。画还不错,但是人像的脚部还没画上,看来是画到一半时放弃的半成品。 
再看纸的另一面,上头画着人体的一部分。 
脚踝的素描。 
从纸上柔媚的线条可以看出是女性的脚。 
纸上有好几个同样的素描。 
从这些线条可以看出坚持,还有超乎寻常的热情。 
纸上的画令他觉得美,因此拿着纸张继续前进。 
穿过并排的三块巨石,一道弯腰的背影出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