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羽隅城寨被攻陷一个昼夜,战败的消息在二宫锡马迅速传开。
这是凤翼旗团创设以来首度遭逢的大败。
负责指挥的中原将领带领大部分的骑兵成功撤离战场,这场战役的死伤者和俘虏几乎都是刚召集加入真姬亲卫队的新兵。
「那个命令一定会造成这种结果。你可别叫我的副官抱着牺牲的觉悟拚死抵抗。」
「我们必须拯救那些被当成俘虏的人。」
官舍的办公室里,凤翼旗团的指挥官与君主,王子与公主针锋相对。
「关于这次的假信,大师已表明遗憾之意。从今以后,凡是以大师的名义却没有通过我下达的指示,请全部当成假信。」
翡翠姬把写满无法归来人员名单的文件摊在桌上,脸上露出沉痛表情。桌子另一边的将军一脸冷酷。
「我可以把你当成我的僱主是吧?」
「我会负起代理代表的责任。」
「大师为何不亲自出面?」
「大师年事已高,而且有病在身。」
「我可是一国的王子,就算这样还是不能见面?」
「谁会让一个玷污圣地的暴徒与大师会见?」
「我可不打算把他当成圣人看待。」
「大师是真都发展的大功臣。我们都把大师当成大恩人来崇敬。」
面对有问必达的公主,王子脸上浮出笑容:
「你总是事先準备好答案。真都的优势就在于速度,因为早有準备,所以不必花时间去烦恼,可以不停扩展自己的势力。」
「我们不是在玩游戏。以嬴取未来为目的的战争根本不容许疏于準备的人挑战。你不也是活在不断锻炼之中吗?」
这是流浪王子唯一受到真姬认同的优点。
「打赢战争又怎么样?」
「我们会创造以真都为中心的世界。只有以绝对的和之精神为基础来实现社会安定,才能建立真正的都城与真正的国家。真和才是东和的未来应有的相貌。」
描绘中的理想世界极其光明。
在她的话中,真都的核心是由一群对东和的瞹昧现状感到忧心的有志之士组成。
坐着的翡翠姬抬头望向伫立在自己面前的威夷:
「那么您又想在不断的战斗中得到什么?」
「想要往上爬就必须战斗。身为王者之人必然如此。」
对方的回答也很快。
「这是您想要的生存方式?」
「我没有兴趣放弃战斗。生存本身就是一种战斗。」
「胜利能让您得到什么?」
「身为王者的人生。每个人都必须做自己的王者。」
「您想成为英雄吗?」
「你想这样叫我就叫吧。我只是活得像自己。」
然后王子弯腰向前,上半身几乎趴在桌上:
「我可不觉得你们的大师是英雄或王者喔。」
带有伤痕的脸突然逼近,就连这位公主也不由得把身子往后一缩。
「人们之间的观感本来就不一样。大师在真都民众口中是改革的英雄,也是民众的王者,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真都的未来就是排斥有不同意见的人。」
「我确信只有正确的评断会留下来。」
「是啊,你早已为未来做了万全的準备。」
就在争论激烈进行时,王子挺起上半身,动作看起来非常轻盈。
「您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我交给您的真都士兵当成牺牲品吗?」
「不,应该是展·凤耍了什么手段。我原本的打算是引对方派遣大军过来救援。」
唯独这个问题王子回答得十分认真,那是对工作负责的态度。
快如闪电的用兵不是展·凤的独门特技。
「东征将军似乎只带少量随从逼近城寨,在城寨前不断破口大骂。」
这是种古老的挑衅方法。进攻者极尽辱骂之能事,引诱沉不住气的守军出城进行野战。正规军人或许不会理会这种手段,但是民兵和亲卫队出身的人很难忍耐这种挑衅。
「没错,我手下的将士多半不会在意,但是你那些菜鸟士兵可就受不了了。对方说了什么?是你的坏话还是大师的坏话?」
原本在当地的士道将军是个习惯慎重等候友军齐集的指挥官,此人对运用奇谋没有兴趣。
锡马赫神川原本打算利用这段期间,包围对方的增援部队。
就算没有真正开战也无妨。
只要让对方在大军之前感到无计可施,最后自动撤退,四都同盟就会变得徒具形势。
反过来说,若是对方感到除了一战别无他法,一宫二宫联军也只需要击败对方。
「详细报告还没有送到,送到之后会立刻告诉您。在这之前要请您做好出兵準备。」
之后将会发表要求立刻释放俘虏士兵的声明。
届时官方的公告将视四都同盟为地方都市的造反行为,羽隅城寨则会被当成试图寻求正当政治庇护的人们聚集之处。
「我随时可以出发。赶快发出许可吧。」
因为终于可以开战感到喜悦,转身打算离开的脚步突然停下:
「啊、对了。把那个画家给我。」
「不行。他不是一件货物。」
「你喜欢他吗?」
「我爱每一位生活在真都的人。」
「原来不是爱生活在东和的所有人啊。」
就在翡翠姬忍不住露出怒气时,王子笑着离开办公室。
他似乎一到走廊就发现画家的身影,边打招呼边走过去。
耳闻说话声和军靴发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翡翠姬闭上自己的眼睛。
「每件事都在您计画之中吗?祖父大人。」
谁都听不见的自言自语。
原本的计画是任由流浪王子威夷擅自行动,好让喜欢胡闹的王子负起开战和战争胜败的责任。这样做是为了锡马的利益。
若是真都锡马因为激进的行动受到舆论谴责,造成的不良影响将一直持续到战后。
不过如果是由异国人动手,无论现在还是战后都可以避开不少批评。
在某些情况下,还可以将一切推託是他个人的擅自行动,让他负起全部责任。
「为了不弄髒真都的正义,所以要找人负责骯髒的工作。」
对方在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自愿接下骯髒的工作。那个人毫不在乎在异国背上恶名,事实上他似乎很高兴这么做。
「躲在他背后攫取权势,不也是一种在真都历史留下污点的行为吗?」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是在询问自己还是在问某个人,她也不再继续开口。
很快地就有急使到来,办公室开始忙碌。真都的公主没有独自一人静静思索的时间。
急使前来是为了报告他国的动向,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联合政府的成员,同时也是合作对象一宫神川的动作。报告内容让翡翠姬的表情为之凝重。
一宫神川终于挪动庞大的身躯,决定从四支地方军里选拔兵力派往仓濑与牧濑。
根据官方发布的消息,派兵数量将从原先公告的两万人,增加到最多七万人。
真都锡马方面若是倾全军之力,也能派出三万人。
号称十万的兵力。这将是在东和史上留名的军事行动。
「叔父大人需要援军。」
为了向五宫仓濑的议会提出要求,三宫常磐姬亲自出面拜託。
五宫浅黄姬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一直保持沉默。
来到浅黄姬逗留的临时行宫,常磐姬一直显得很激动。
「要是二宫的第二波军队或是一宫的大军来到羽隅怎么办?我国的士道要是被击败,我国也将从这里撤军。」
常磐姬表现出不能把国家栋樑留在危险地带的意见。
「光是与七宫共同作战无法让人安心。仓濑的军队也应该表现四都的团结。」
常磐姬对空澄姬很有好感,但是对展·凤这个人却是连说句话也不愿意。她不认为那种人与自己那位质朴刚正的叔父合得来。
然而即使面对如此强烈的要求,浅黄姬仍然保持慎重的语气:
「我们一定会派兵。但是国境附近的危险地带并非只有一、两个,更重要的是一宫方面至今仍然动向不明。」
「你是说羽隅之战只是诱饵?凤翼旗团可是翡翠的子弟兵。」
以亲卫队为诱饵,藉此由其他地方进攻,这种策略是常磐姬无法想像的。
「也许翡翠姬是为了迫使一宫行动,才不惜让自己人流血。」
如果只是单纯的领土纷争,雕加入联盟的一宫不可能有所动作。五宫与六宫的议会认为二宫此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把事情闹大。
双子都市的府中各有不同的意见。有的说是流浪王子的失控行为,有的说是二宫内部混乱造成的结果。我方要是派出援军,很可能会带给他们过多的刺激。
「如此一来士道和东征会被孤立在羽隅,不然我带自己的手下去支援吧。」
话虽如此,留在常磐姬身边担任护卫的士兵仅约三百人,能够发挥的作用实在不大。
「现在必须等待。等待二宫,还有一宫的明确动向。」
五宫公主提出自製的要求,三宫公主只能焦急地晈紧嘴唇。
「他们就是要让我们等待,大国在威胁小国时总是如此。」
六宫萌葱姬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对方应该是打算一面观察我方的动向,一面积蓄兵力。」
这个想法在五宫和六宫的府中与议会都是主流。东和的主要大都市都採取府中与议会两者合议的政治体制,因此要花比较多的时间才能做出决定。
我们七宫贺川的议会还不成熟,所以地方当权者组成的府中成了政治中心。因此与其他都市相比,展大人和杜艾大人更能依照自己的意思来行动。
比较特别的是地方豪族拥有强大影响力的三宫夏目,还有在真都同盟统治之下的二宫锡马。这两个都市都能快速反映当政者的意志。
「我的辅佐人担心我方会在静观其变的过程遭到包围。」
我把杜艾大人出门前说的话直接说出来。
亲自到我这里拜访的萌葱姬,点头表示同意:
「二宫锡马不承认自己是非法佔领,还要求我方释放俘虏。看来他们想要重複先前在千鸟用过的手段。」
不久之前,小都市千鸟的民众宣布脱离一宫神川,还打算把都市献给二宫锡马。这场千鸟动乱的结果十分暧昧,领土问题今后也会持续下去。
这次则是羽隅城寨的城主献城。对方搬出古地图,主张羽隅的归属权原属二宫锡马。
不过这次对方似乎不只是想要暧昧的结果。
羽隅本身并不重要,他们的目的似乎是对我们施加压力,又或是想要逼我们开战。
「羽隅城寨是我们的设施,是我们的财产。就算城主投奔他国,他的身分也只是我们僱用的管理者。土地和设施的所有权不属于那个人。」
这个说法虽然有道理,对方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听说对方坚持自己才是土地原本的所有者。」
我的话让总是十分温和的萌葱姬脸上出现阴霾。
「他们之间似乎流传许多谣言,我们这里也收到可能带来混乱的黑函。」
这件事杜艾大人没有对我说,一无所知的我只能露出疑惑的表情。
「比较常听到的流言是质疑我们和七宫殿下的出身,对我们的正当性,还有宫都市的成立背景都有中伤。」
这样的流言从以前一直存在,其他的公主姑且不论,我因为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世,所以也没办法辩解。事实上我不怎么在乎这种事,就算自己不是真货也没什么关係。
「听闻一宫殿下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身分,我想现在似乎不必太在意这种问题。」